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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就是玻璃。
中国很早就有玻璃,不过中国人有浓重的玉情结,玻璃是作为玉的替代品出现的,所以不仅不追求使之纯净透明,反而故意要做成不透明状,以便拥有玉的温润,不是那么清亮。
不得不说,这种心理也许正是显微镜、望远镜没能在中国率先出现的原因之一。
汉代的玻璃被称为琉璃,对权贵之家来说很常见,即使是普通家族也有机会见识。不过,像这个胡市中摆满了琉璃制品却非常少见,所以不仅梁啸有些意外,就连刘陵都见猎心喜,不由分说,拉起梁啸的手就冲了进去。
梁啸对琉璃的意外有限,意外的倒是刘陵主动拉他的手。
汉人除非至亲,一般很少接触别人的身体,陌生人之间以拱手作揖为礼,再亲近也会保持距离。促膝而谈就已经是极亲密的象征了。手拉手这种事情往往有其他的含义。
比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梁啸知道刘陵对他有好感,也知道刘陵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是这么快牵手,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似乎……
来而不往非礼也。梁啸明知雷被就跟在身后,很可能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而且非常想拔出剑,一剑砍掉他的胳膊,还是反手握住了刘陵的小手。
刘陵没有回头,耳朵却红了。她的手在梁啸的掌心里动了动,却没有挣脱,反而抓得更紧。她冲进琉璃店。东张西望,啧啧称奇,声音大得有些不自然。
雷被跟了过来,抱着剑,阴着脸。杀气腾腾地往门口一站。那些原本打算进店的人一看,立刻收住了脚步,就连正在店里的客人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一样,连忙屏气息声,小心翼翼的从雷被身边挤了过去。
片刻之后,店里除了梁啸、刘陵二人。就只剩下面色煞白,冷汗直流的胡人店主。
刘陵浑然不觉,她似乎很适应这种包场购物的感觉。她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前边走到后边,一件件的欣赏过去。兴致勃勃,忘乎所以。一只手指来指去:“这个!这个!”另一只手却一直勾着梁啸的手不松。
店主跟在后面,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白是吓的,刘陵如脱兔一般窜来窜去,店主很担心她会打破什么东西。看这架式,这不是一般人,门口那个剑士更是凶恶。打碎了东西会不会赔真是个问题。红则是兴奋的,看得出来,刘陵想买的东西还真不少。琉璃毕竟是奢侈品。遇到这个大主顾的机会并不多。
“等等,我要这个。”刘陵突然停住,指着一尊琉璃像,转头看了看梁啸,脸色嫣红,眼神灵动。“阿啸。你看这个羽人像不像你。”话一出口,脸色便红得像苹果。相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称呼梁啸。
梁啸抬头一看,原来是个丘比特塑像。不禁笑了一声:“你说这是羽人?”
“是啊,你看他背上的翅膀,那就是成仙得道的羽人嘛。”刘陵转过头,盯着那个光着屁股,拿着小弓的卷毛胖小子,两眼放光。“还有,你看他拿着弓箭,肯定是个神箭手,就像你一样。我要买这个。”
梁啸无语。你还真能联想,明明是丘比特,你居然当成了羽人。
“这家伙能射箭是不假,可却不是什么羽人。”梁啸笑道:“他是西域大国罗马神话里的一个神仙,箭法是不错,可被他射中的人却不会死,当然了,也有可能生不如死。”
刘陵看着梁啸,眼含笑意,像一只小狐狸。“为什么?”
“他有点像我们中原的月老,专管婚姻的。他有两种箭,一种箭射中你,你就会坠入爱河,爱得死去活来,像个白痴。另一种箭射中你,你就会因爱生恨,即使是患难夫妻也会反目成仇,分道扬镳。”
“是么?那可真够顽皮的。”刘陵眼珠一转,又咯咯笑道:“你不打算瞒我了?”
梁啸苦笑一声:“翁主已经将我的底细打听得清清楚楚,我又何必再瞒?不如坦诚以待,争取宽大处理了。”他顿了顿,又道:“翁主,我不敢说算无遗策,但是我为翁主所做的谋划,却敢说出于至诚。还望翁主仔细思量。”
刘陵避开了梁啸的眼神,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她悄悄的松开了梁啸的手,全神贯注的打量着那尊丘比特塑像,过了良久才说道:“梁啸,我相信你。不过,能否徙封,一要看我父王愿不愿意,二要看天子愿不愿意,这两者都不是我能作得了主的。我只能尽一切可能去劝说。”
梁啸点了点头。刘陵说得没错,这件事能否成功,的确不由刘陵说了算。
刘陵侧过头,轻声问道:“如果淮南徒封越地,你愿意入我幕府吗?”
梁啸犹豫了片刻。他一直为刘陵谋划,但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淮南王徙封边远之地,避免了灭国之祸,他愿意入幕府,从此替刘陵效命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至少他没有那种强烈的渴望。
没等梁啸回答,刘陵笑了笑。“我知道,你建功立业之心未泯,不甘心蜇伏于王府。没关系,你可慢慢考虑,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多谢翁主。”
刘陵笑了笑,挥挥手,叫来店主,指指丘比特像。“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店主眉开眼笑,伸出一只手。“郎君真有眼光,这尊羽人像是我的镇店之主,原本是不打算卖的。即使郎君喜欢,那就一口价,五十金。”
“五十金,这么贵?”刘陵皱了皱眉头,伸进荷包的手也停住了。“要不这样吧。你给我留着,我待会儿取了钱,再来取。”
店主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看郎君是外乡人?”
刘陵一怔,梁啸却皱了皱眉。眼睛一扫,见店后有几个强壮的身影略隐略现,几个沉重的脚步声清晰可辩,顿时心头一惊。琉璃是贵重物品,这个店主能在这里开这么大的店,不可能没点势力。客大欺店。店大欺客,这是要讹人的节奏啊。
他上前一步,将刘陵掩在自己身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再外乡人,也是我大汉的子民。能比你这飘洋过海的蛮夷还远吗?你是和窦去非有交情啊,还是哪家有联系?报上名字,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梁啸虽然对会稽口音并不熟,但是他和王兴等人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略知一二。他一下子报出了窦去非的名字,而且直呼其名,就是要告诉这位店主不要轻举妄动。你有背景,我们也有背景。
店主的脸色游移了片刻。强笑道:“郎君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看了这么久,耽误了我不少生意。如今要买我的镇店之宝。我都开出了最优惠的价格,你们又不买,岂不是……?”
“不是我们不买,只是你漫天要价。”
“郎君,何出此言,你看这尊羽人像。质地纯净,神情生动。是万里挑一的珍品……”
“什么珍品,不过是一个残次品罢了。”梁啸冷笑一声。打断了店主的吹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罗马的丘比特,不是我大汉的羽人。我大汉的羽人有不穿衣服的吗?”
店主怔住了。刚才梁啸和刘陵窃窃私语,他只能远远的站着,还真没听到梁啸说什么丘比特。一听这话,他立刻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不太好骗。他眼珠一转,又道:“你说我的镇店之宝是残次品?”
“丘比特用射箭来决定爱恨,他如今将弓拉满,可见尚未射出,可是他的箭呢?如果说他已经射出去了,那他为什么还勾着弦?依我看,这是箭断了,所以被你烧了去吧?”
梁啸拿起那尊丘比特像,指着弓间的烧融痕迹,冲着店主挤了挤眼睛。这里有修整过的痕迹,线条不够清晰,与其他部位比起来,显然有些破损。
店主尴尬不已。
“你现在拿一尊完整的出来,我可以花五金买下。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告辞了。”
刘陵藏在梁啸身后,惊讶不已。这样的琉璃像还有第二尊?她抓着梁啸的手臂,从梁啸身后探出头,仔细打量店主的神色,却见店主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
“当真?”
“我干嘛要骗你。”梁啸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五块金饼,在店主面前掂了掂。店主的蓝眼珠顿时变成了金眼珠,跟着金饼上下晃了起来。他伸出手指,勾了勾。店后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金发珠眼的婢女走了过来,捧上一尊一模一样,却弓箭完整的丘比特像。
刘陵顿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梁啸仔细检查了丘比特像,这才将金饼扔给店主,转身拉着刘陵出了门。阳光下,丘比特像折射阳光,发出灿烂的光芒。刘陵欢喜不禁,抢过丘比特像,爱不释手。
“你说的那个罗马,就是广陵胡商说的那个诺曼吗?”
“应该是,他们都是音译,难免有些讹误。”
“你怎么知道这尊像只值五金,而且店家还有一模一样的?”
“实话跟你说吧,五金都贵了。我估计成本一金都没有,有个几千钱就了不得了。琉璃加温可以熔融重塑,只是质地的纯净略有欠缺。他说这些都是远渡重洋而来,却依然前店后作,自然是对打碎的东西回炉重塑,减少损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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