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谷是少见的一派祥和景象,没有多少人关注到西疆的大战。
在他们看来,相对目前动荡不安的中土,雷谷是少见的人间净土,至于说新月国会打过来?别开玩笑了,真神教徒能打到这里的话,中土也就可以宣布完蛋了。
有雷谷谷主、李大师等人在,又有玄女宫的庇护,真神教就算想迂回进攻,也不可能选择这么一条路线——雷谷对外的威慑力,可是比荆王府还大得多。
正经是雷谷风调雨顺,今年粮食的产量也大增——事实上,周边几个县的粮食全部丰产,又引得不少灾民前来投奔。
现在的雷谷里,流民数量已经接近了三十万,对小小的雷谷来说,已经有点不堪重负了,所幸的是,忠义县粮食喜获丰收,又有修建城墙的需求,消化了一部分的流民。
就算是这样,在秋粮下来之前,雷谷还是要动用九公主留下的一些粮食储备。
不过对李永生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九公主留下的人,将账目管理得很清楚,而他的储物袋里,还有不少的粮草,雷谷从外面购买粮食,渠道也很通畅。
他最关心的还是毁灭道意,这道道意在沉寂了三个月之后,稍微有所恢复,而他在它周边布设的阵法显示,没有人擅自打过它的主意。
然而这依旧不是一件可以忽视的事情,李永生心里非常清楚,这道意不被泄露出去则罢,一旦消息走漏,雷谷将要面临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除了在有限的时间里,他过问一下谷中的事务,大多时候,他都在小心保护毁灭道意,同时时不时地了解一下西疆战事。
新月人在一开始,似乎是以稳扎稳打为主,虽然进入了中土,但是推进的速度并不快,每天也不过就是三四十里的样子,行军和扎营颇有章法,还放出了大量的斥候遮蔽战场。
有些西疆的游侠儿,在大军旁边不怀好意地游走,打算借收割一波人头。
不过遗憾的是,大多时候,他们并不能如愿,新月人戒备得实在太紧了,斥候队伍之间的相互联系,非常地紧密,反应也相当地快捷。
反倒是有些游侠儿,因为对距离掌控得不是很好,不小心遭受了一些损失。
朝廷在做出全力对付西线的决定之后,坤帅的反应很快捷,两天之后就誓师西进,通过八天的急行军,前锋已经抵达关陇。
关陇军役使虽然是可以跟军役部副部长比肩的存在,论及掌控的兵力,甚至还要强出副部长,但是面对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帅,也只能乖乖地听从调派。
坤帅并没有像天家要求的那样,在关陇坐镇指挥,而是在迅速派出三万精锐之后,自己整顿了一下大军,重点是理顺了后勤之后,携带部分粮草,帅旗西移,向乌孙郡进发。
坤帅的西进,明显地刺激了新月人,他们开始大肆分兵,分出三千到一万人不等的部队,在西疆大肆掳掠,并且对抵抗者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尤其令人感到吃惊的是,在新月人的队伍里,有不少熟知中土风情的家伙,在这些人的带领下,他们能够比较轻松地找到一些大的聚居地。
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带路党多来自前马盟成员,因为雷谷对马盟里亲新月势力的打击,导致他们纷纷出逃,现在他们自以为找到了会,当然要带人前来报复。
这也幸亏是雷谷提前展开了清洗,若是当初李永生不对马盟发起清洗,任由地方官们放纵地方势力的话,局面肯定比现在要崩坏很多。
事实上,因为边军的坚决抵抗,为边境地区的居民们,争取了宝贵的撤离时间,绝大部分人躲过了这一劫。
但是有些心存侥幸、不肯离开的黎庶,还是遭到了洗劫和杀戮。
当然,因为真神教在西疆,还有一些生存土壤,所以一些居民直接投奔新月国的军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总体来说,投敌的西疆人,比大家所料想的要少一些——其实并不仅仅是少了一些,而是少了很多,但是朝廷官员们习惯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以为就算没有那场清洗,投敌者也不会很多。
直到一个五千人小部族,举族投靠了新月人,并且杀死了部族里坚决反对投靠的百余人,这消息震动了整个西疆。
坤帅听说这消息之后大怒,号令两万大军穷追不舍,并且非常明确地表态:这五千人,我不要一个活口,全部斩杀——中土虽大,却没有恩将仇报者的容身之地。
关陇军役使听到这个命令,私下来见坤帅:老弱妇孺全部杀掉,好不好呢?须知他们当中的多数人,应该是被少数人裹胁了。
这个猜测相当接地气,在大部分时候,一个群体中,中立的人往往是最多的,既不是非常支持朝廷的统治,也不是很认可新月国的那一套。
为什么不认可?很简单,新月国实在太穷了啊,若是信了真神,就要过那样的日子,想一想还是很憋屈的。
所以这个小部族的叛逃,真相应该是这样的:有人支持朝廷,但也有狂信徒想要投靠新月国,双方立场对立得很凶,在无法调和的情况下,狂信徒们杀掉了百余名最激烈的反对者。
剩下的中立者们别无选择,只能被这些狂信徒裹胁着,投靠了新月人。
关陇军役使认为,杀掉那些狂信徒没有问题,但是大多数被裹胁的黎庶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没有主见,随波逐流罢了,惩治他们是必须的,可全部诛杀就过分了。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坤帅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冷厉,她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个建议——这些人既然没有反对投靠新月人,那就应该承受被裹胁的后果。
与此同时,她不无鄙夷地表示,关陇军役使你这是妇人之仁,还好你仅仅是关陇的军役使,而不是军役部长。
坤帅是战争年代成长起来的老帅,有着职业军人应有的冷酷和无情。
在平日里,她可以是一个柔情的妻子、和蔼的母亲以及宽厚的上司,但是一旦走上战场,她只会是一名令人胆颤心寒的统帅,而不会将日常的情绪代入进去。
事实上,坤帅对于战后成长起来的国内将领,很多时候都会有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若是论带兵之术,也只有李清明能让她略略高看一点。
不过她这一次发火,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反感先皇对少数边民们的优待,她认为朝廷能够一视同仁,这些少民已经该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但是没办法,先皇在坐稳皇位之后,一直在努力消除光宗留下的影响,在对待少民的问题上,先皇做出如此改变,其实也是否定光宗对少民又拉又打的态度。
没错,对先皇来说,如何对待少民,根本不重要,严厉也好宽松也罢,这种小事都不会影响到他的位子,他只是很单纯地想“去光宗化”,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坤帅就是这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不过当时她已经乞骸骨荣养了,也就懒得趟这趟浑水,
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关陇军役使的言辞,很容易让她生出愤怒之心来:你们这些毛孩子懂什么?整天说什么宽容之类的,你们压根儿没有意识到,人的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
事实上,关陇军役使也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不过当时年纪尚幼,也仅仅是御林军里一名负责文书的高阶制修,虽然参加过几次战役,可个人的战果很是一般。
不管怎么说,坤帅如此训斥他,他也只能硬生生地忍着,还得感谢坤帅指点迷津。
因为坤帅发火了,所以两万精锐衔尾直追那五千叛变的胡族。
这胡族的叛逃,是得了新月国的支援的,与他们同行的,有一万名新月国军士。
他们的叛逃,因为是裹胁了老弱妇孺,所以逃跑的速度快不起来,那一万名新月士兵,为了阻挡身后的追兵,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关陇军役使和乌孙军役使对坤帅的命令,很是有点头大——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五千叛逃的胡族,正是新月国最最急需的“马骨”,哪怕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他们也必须保护好这些人,以便争取中土的民心。
仗打成这个样子,想要追杀这五千人,必须要面对新月国的疯狂阻挡,这一波下来,也不知道己方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恐怕完不成任务的可能性,会更大吧?
不过令两人感到不解的是,追了三天三夜之后,那一万名新月士兵眼见己方损失惨重,竟然直接溃散四逃了,而迁移途中的小部落,五千人里,跑掉的不过区区二十余人。
两名军役使还真没想到,任务就这么完成了,于是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命令军士们:留下几个重要的,其他人全部杀了。
跟这五千人同时被抓的,还有新月国四百多名军士,其中伤者占了大半,但是也有人是在撤退的时候,有点不辨东南西北,稀里糊涂被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