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义亲自搬了凳子多来,玄世璟就坐在了李二陛下的右手下侧,心中不断的揣摩着李二陛下这会儿来是叫自己做什么来了。
“璟儿这几天可曾去大理寺上差?”李二陛下问道。
玄世璟摇摇头。
大理寺就是他挂闲职的地,寻常只要没有自己经手的案子,自己与戴胄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名义上是上下属关系,但是这些日子玄世璟鲜有去见戴胄的时候。
他这个大理寺少卿,就是个吃空饷的位子。
“来也是,最近你一直都在庄子上。”李二陛下道,紧接着叹息一声:“朕有件事情需要你神侯府去做。”
“陛下请吩咐。”玄世璟摸不准李二陛下,只能老老实实的应和着。
“马周从广州回来,给朕上了折子,告发党仁弘贪赃百万,人也给带了回来,被朕关在了大牢当中。”李二陛下道:“虽然人赃俱获,但是朕每每念及党仁弘之功绩以及当年的旧情,若处死党仁弘,朕于心不忍,你懂吗?”
“陛下想让神侯府暗中将那些证据处理掉?”玄世璟笑问道。
“不,让神侯府多收集一些对于党仁弘有利的证据,最少要保住他的性命,还有,即便是保了命,恐怕他余下的时日也只能以平民的身份度过了,朕知道你在潞州府那边有些生计,所以朕要你帮着给安排一番。”
李二陛下自己也知道,能够最大限度的保住党仁弘的命已经很艰难了,今日找了借口将朝臣挡在宫门外,已经让御史台的那些御史颇有怨怼了,早朝不能一直不上,党仁弘的事儿也不能一直都这么拖着,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最少在出来结果之前,先按照好的向去将党仁弘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这样李二陛下心里也有个安慰。
听了李二陛下的话,玄世璟心里也是冷笑一声,就算党仁弘被贬,估计也用不着自己安排,就算是个平民,可是若是朝廷追查不到秦岭当中的那些贼窝,党仁弘下半辈子依旧会过的十分,至少不会缺了吃穿用度。
不过,党仁弘的事儿,玄世璟打算先去牢房里见党仁弘一面再做决定。
“陛下,可否让臣先见党仁弘一面?”玄世璟问道:“再者就是,马周大人带回来的证据,是什么?”
李二陛下点头:“可以,党仁弘现在就在天牢之中,你可以去见他,至于证据,马周前往广州的时候,途中正好遇到党仁弘的部署行杀人货之事,于是马周就在广州调查了一番,朕看了马周的折子,是党仁弘在广州那边鱼肉乡里,周围百姓已经是苦不堪言,另有马周带回来的万民书。”
万民书这西都弄出来了,也难怪李二陛下对待党仁弘的事儿如临大敌。
“即便是这样,陛下还要赦免党仁弘死罪?”玄世璟问道。
在玄世璟的印象当中,李二陛下念旧是不错,但是党仁弘在任职广州都督期间,所作所为,已然是天怒人怨,到了不得不杀之以泄民愤的地步了,为何李二陛下还要执意免其死罪呢?
而自己手中关于党仁弘在秦岭当中敛财的证据,要继续安放在密室当中吗?
房间里渐渐的冷了下来,德义走到炭盆前,拿起夹子添了几块木炭将火又烧旺了起来。
李二陛下拢了拢袖子,叹息一声道:“魏征常与朕,天子更当去私立公,但是朕现在对于党仁弘,却是满脑子的私情,当年党仁弘一家子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大儿子死在了薛举之战,当时朕的大军被埋伏,薛举大军的排箭第一个穿透了党仁弘的大儿子,朕亲眼所见,满身的箭杆,竟有十几指,他趴在儿子的尸体上,擦干儿子脸上的血,随即转身上马继续冲杀。”
道当年党仁弘与他儿子的事情,李二陛下的声音略带了些哽咽,当年那等惨烈的情形随着语言又再一次的浮现在李二陛下的脑海当中,他忘不了当时党仁弘是有多么的悲痛,也忘不了那悲痛之后脸上的坚定,翻身上马,冲入敌阵,继续厮杀。
“党仁弘的二儿子死在了朕的怀中。”李二陛下借着道:“武德五年,洛阳城下围攻王世充,大军与王世充一党厮杀,党仁弘抱着受伤的儿子来到朕面前,长矛贯胸,奄奄一息。当时党仁弘仍旧没有别的,将儿子交到朕手中之后,继续冲杀。”
当年的党仁弘是一员猛将,为了大唐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情,李二陛下登基之后,党仁弘的官做大,对于党仁弘,李二陛下也是十分信任,广州之地乃是大唐最为繁荣的城池之一,李二陛下将广州都督的位子给了他。
“老二在朕的怀中仍有一息尚存,那孩子跟朕,不能尽孝了,要朕好好照顾他的父亲,朕答应了,他就死在了朕的怀里!”
听了这么多,玄世璟心中也有动容,也难怪李二陛下对于党仁弘满心的宽容,要是玄世璟亲身经历过这般情形,这种事情落在他身上,他也会于心不忍,是人总会有私情,总会心中有所偏袒。
“广州都督的这个位子是党仁弘应得的,但是这么多年,对于他死去的两个儿子,朕却从未补偿过他什么,所以这一次,朕打算保住他的性命,即便让他剩下的年月在民间做个普通人,也总比丢了性命要强。”李二陛下道。
“臣明白了。”玄世璟拱手道:“不过,臣还是想先去见党仁弘一面。”
李二陛下挥了挥手:“去吧。”
玄世璟从上阁出来,孤身一人,直接去了天牢。
对于党仁弘,玄世璟也是好奇的很,从李二陛下的话语当中听到的党仁弘与实际上的党仁弘,差距还是很大的。
人走到一定地步,还真是会堕落啊,这种例子也不少,并不是党仁弘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