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厚道的第一反应是凌乱,第二反应是抓狂,第三反应是心往彻底了的死。包厚道不得不承认自已个的命不好,就事论事,就说这黑不溜毬的大手突然冒出来,是鬼也好,是怪也罢。眼前明显显站着三个大活人与一个怪物,抓谁不好,一伸手就把包厚道抓在手里了,你说这冤枉理上哪打官司去?包厚道苦苦叹了一口气,心底早不知日了几回这只大手的七姑奶奶三大爷。
啥毬用没有。
这个当儿只能闭眼等死了。
那黑色巨手每节指肚都长着一张利嘴,不但向外吐黑气,还他娘的往外流黑汁。
那恶心骚臭的劲就像烂耳水壶似的,不能提。
包厚道没有被捏死,差点被薰死。
没办法,认命!
吴六奇技不如人,被那病秧子府台反手制住,又见包厚道大模大样的承认自已是个刨坟的。吴六奇好不后悔,直骂自已认识了包厚道算是瞎了眼,怎么能把这种人当成“好汉”呢。此刻,吴六奇一心寻死,也盼望那只恐怕的巨手把所有人都捏死,想到这位府台鞑子即将与自已共赴黄泉,反清复明的大计便能少了一个劲敌,心里也算有点小小安慰。
吴六奇心中的埋怨劲一过,又见包厚道在巨手中临危不惧,开始小小佩服他胆色过人。
羊脸穿山甲哼说:“魔指,你干么老抢我的人?”
魔指哈哈大笑,满手的嘴齐齐说:“每一次你都是挑肥拣瘦的,你不爱吃,老魔我帮你吃!”
羊脸穿山甲一脸不齿的说:“啥狗屁逻辑,我丢了,也轮不到你吃!”
包厚道听见自已被它们当成香勃勃来回抢,心里怪酸的。
蓦地里,无声无息,天上飞过来一个更大的破碗,就像一个巨大宫殿似的。通的一声,朝着所有人倒扣了下来,登时变得一片漆黑。只听大碗外面飘着一慈祥的声音:“老衲总算抓到你们了!”
包厚道啥也瞧不见。
只觉得自已像是被人活活扣在了坟里。
那只大手忽然没了。
继而听到有东西一屁股坐在那只大碗底座上。
包厚道从巨手中解脱出来,黑暗中向前摸索,几十个大步摸到了碗沿,用手碰了碰了感觉很软。包厚道心说:“我操,什么人吃饭用这么大的家伙什,历害,历害,真是个大饭桶!”忽地想起了什么事,脸上登时挂了笑,自言自语的说:“老子就说么,鬼脸包是吉人自有天相,哪能这么简单让鬼给吃了!”包厚道靠着碗大喊:“唉,我说,快把这破碗拿掉,老子是人,不是妖怪。”
吴六奇在里面哼了一声:“包兄,你也算‘人’么?”
却听不见那羊脸穿山甲、怪手、府台三人的声音。
包厚道心说:“好歹咱俩一块喝过酒,吃过肉,你这脸乍变的这么快!”他哪知道自重与廉耻。
那震耳欲聋的断喝叫完后,再也没声音了。
包厚道急了。
这么个大活人不能让这破给扣着不放啊,使劲的撞,感觉这碗像是用纸糊的。
包厚道撕了个豁口钻出来,只见一个袒胸露肚的肥和尚坐在碗上,双手合十,捻着一串佛珠。包厚道深深做了个揖,客客气气的说:“大和尚,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请问大和尚是那座宝刹的?小弟,哦,不,小僧来日必定去捐香火钱,以报大师的救命之恩!”
那大和尚不说话,好像没听到一样。
包厚道话说到了,你理不理,他不就关心了。
又挨近大碗问:“吴兄,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扣着,这碗是纸糊的,你快出来吧!”
突然之间,大和尚指着他大骂:“阿弥陀佛,破喇嘛,你就不么能等老衲把这怪物给超度了再出来么?”声音刚落,只见那羊脸穿山甲从包厚道撕开的地方伸出一只爪子。包厚道叫了声姥姥,连忙躲开,心说:“你他娘的冷不丁扔过来这么大个破碗,还不许人出来,你以为你是谁,给你脸你就是个人,不给你脸你就是屁!”心骂一止,当即笑着说:“大师这只破碗,不,这只宝碗好历害!”
吴六奇在里面白着眼说:“包兄,小弟认识你已经后了大悔,你自已走吧,后会无期!”
包厚道呸的吐了口痰,心说:“走就走,老子不稀罕你!”
正准备走。
包厚道又觉的哪里不合适。
盯着破碗上的胖和尚看了好久,这才懒洋洋的问:“大师,用不用帮忙?”
那胖和尚口动身不动,大骂:“滚!”
包厚道这句话本来就是客套一下下,就凭它帮人家收鬼,明摆着上坟烧报纸,哄鬼的话。大和尚这一骂,包厚道更是甩都不带甩了,扭脸便走。这一路上像是有菩萨搀扶着,走的飞快,至于那吴六奇怎么样了,病秧子府台怎么样了,全都不管了。
再回到扬州城。
天已大亮。
包厚道休息整顿了一天,这才往丽春院走。
刚到丽春院的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端着破碗的胖和尚,包厚道瞧的好面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个胖和尚么?正打算开口,只听那胖和尚说:“吴壮士拖我捎话给包大爷,说是他往浙江走了,奉劝包大爷日后不要再干这盗墓刨坟的计当了,如果再犯,吴六奇必定会去亲自结果了你。”包厚道正想问昨天是怎么收伏的那两个怪物,只见那胖和尚早已走的远了。
只丢下了个大馒头。
包厚道也不知道这大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哪里能细细理会这是几个意思。
迈步走进了丽春院。
包厚道寻思:“这回没人与老子抢韦春芳了,谁跟老子抢女人,明摆着点灯寻茅坑,找屎(死)。”
一进门,包厚道彻底疯了,只见那韦春芳与一个戴着白帽子的蓝眼高鼻子回人,坐一起有说有笑,还不时的往那回子嘴里夹菜,不停的把身子往上凑,可把包厚道气坏了。就包厚道这一身喇嘛袍,要多明显,有多明显。韦春芳楞是不往他身上瞧一眼,不过,话说回来,那回子的虽然是个偏远小地出来的,小身段,小模样,还真他娘的俊,怪不得韦春芳这么贴切。
这时龟公又凑了上来。
包厚道连忙向鬼公打听这回子的来历。
闪时怕又招出什么鬼怪,收拾不了。
这龟公说:“包爷,这是韦春芳的相好,两人这段时间正热乎着呢。唉,那回子命真好,我要是有这么个人疼,天天啥也不干,有人给钱,多好!”言里言外在说,别找韦春芳了,她有什么好?包爷您对她这么好,就是不领情,这种人值得么?
包厚道也萌生退意了。
一是红毛狗歪添乱,二是病秧子府台捣蛋,这会子又冒出个回子相好。
再下去指不定还有什么呢。
包厚道的心里真纠结。
独自坐在寻连饮了十杯酒,一咬牙,心说:“再摆平这个回子,日后再有麻烦,老子不找韦春芳了,这都叫什么事,老子差点为你丢了性命,你却在别人怀里献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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