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飘摇,星光全无,黑狗借着夜色突袭,让裘樟清着实吓了一跳,还好冯喆机灵,反应迅速,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裘樟清刚刚觉得有些安全感,猛然看到冯喆的鞋飞了出去,登时嘴里情不自禁的就“噢”了一声。
冯喆怀里抱着裘樟清,一只脚上的鞋飞了,这会只能单腿站着,看着黑狗对着自己呲牙咧嘴,裘樟清在耳边那一声惊叹不知道是噢自己无能还是觉得自己滑稽的,登时有些羞惭起来,心说今天不扒了你这畜生的皮才怪,嘴里就说:“书记你站好!”就松开了抱着裘樟清的手,见裘樟清还抓着自己,就轻轻拍了一下裘樟清的背,示意没事。
但是裘樟清嘴里立即就“啊”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都皱了起来,冯喆立即醒悟,自己这一下是碰到了裘樟清背上的瘀痕,心里说绝对不能让裘樟清知道自己看到她裸背的,就坚定的说:“书记,一切有我,别怕!”
冯喆说着,也不管地上泥泞,光着脚就站定了。
这黑狗是附近村落人家养的,趁着黑夜出来寻找同类,平日这时候小学附近也没人的,今夜却见到了生人,就过来宣示权威,但是被鞋惊吓,停了攻击,张嘴对着裘樟清和冯喆狂吠起来。
冯喆猛地一弯腰,伸手仿佛要抓什么,这狗登时身体蜷缩,像是要猛扑,冯喆随手从地上抓起了一团泥巴对着狗打了过去,不偏不倚的,正好就砸到了狗的鼻梁和眼睛之间,这狗被泥巴眯了眼,登时夹着尾巴就跑远了,摇头摆尾的甩脱了泥巴,汪汪汪的对着二人叫,但是再也不敢近身,冯喆就追了过去,一直将狗撵的看不见了才回来。
好好的来了这一出。冯喆走了几步过去捡了鞋,将袜子脱了在一个水洼里将泥脚洗了,再光脚穿上鞋,回身看裘樟清。却见到裘樟清的表情有些奇异的瞧着自己,目光里说不清楚是什么含义,冯喆顿了一下,说:“脏水洗净脚,这狗不会再过来了。”
“你打的很准的。没事总练呢?”
裘樟清像是在开玩笑,像是在没话找话,说的话不像平日那样一板一眼,没想到冯喆真的就点头说:“是,书记,小时候放羊,没事拿小石头打大石头,也能防止羊乱跑,手劲练到了。”
冯喆一边说,一边将脏了的袜子翻过来。将泥污的部分包裹起来塞进了裤兜。
冯喆的动作被裘樟清看在眼里,裘樟清觉得自己一言有失似乎开启了一种别样的气氛,但是冯喆对“书记”非常公式化的回答将一切重新归复于之前没见到狗的情形,裘樟清扭头不再看冯喆,朝着学校那边走了过去。
学校放了假,这会里面黑漆漆的,铁栏杆的大门半开着,冯喆当先走了进去,到了门卫室一看,门开着。里面没人,破旧的竹门帘一半砍在门框里,另一半拉在地上,冯喆就对裘樟清说自己先进到校园里瞧瞧。但是裘樟清没有理会,也走了进去。
半间房镇小学迎着大门的是一幢两层的楼房,看起来有年头不会太久,冯喆拿着手电隔着窗户对着一间间的屋里照了照,发现里面并不是教室,而是老师的办公室。他又上到了二楼,各个门口上的牌子都是写着教务处校长室什么的,安装的都是整齐划一的防盗门,办公设施先进,有的房间还装着空调,等下来到了这栋楼的后面,才是接连的几大间老旧的教室。
这些教室的房屋至少有三十年的历史,像是将人从现代一下送回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有些教室的门门板上的木条新旧不一,有修补的痕迹,裘樟清甚至还在还在一扇门上看到了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这分明是一句毛主xi语句中的摘录,由此可见这门的年头有多久远,这和前面楼房崭新的防盗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裘樟清看到很多窗户上没有玻璃,顺手就推了一下身边的一扇门,这门吱呀一声竟然开了,裘樟清就走了进去,用手电一照,只见屋里的课桌四零八落的,黑板掉了漆,斑斑驳驳,教室最后面的墙上挂着一面流动卫生红旗,这红旗的金丝边已经变成了黑色的了,屋顶的木头房梁上吊着灰簇簇的一个灯泡,冯喆伸手拉了一下开关,灯却没亮。
雨滴从屋檐上的瓦滴下来,裘樟清到了校舍中央,看着两张石头板抹了水泥面堆成的乒乓球案,用手掂起球案上当球网的半截砖,胳膊动了一下,似乎想将砖头扔出去,可是她到底还是将砖头有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裘樟清沉默着,冯喆也不吭声跟在后面,重新走到那两层楼房后面时,冯喆猛然就想起了牛阑珊以前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总是不关办公室空调的,于是就往楼上的窗户看了看,果然有一个空调的室外机还嗡嗡的响着。
雨势这会有些大,打在桐树的叶子上唰唰响,从楼房到门卫室这一块地面是铺着砖头的,冯喆为裘樟清撑开了伞,正要让裘樟清小心脚滑,从大门外就走过来一个人影,裘樟清打着手电往那人方向一照,就站住了。
这人个头不高,这会天气已经稍微的有些炎热,他却穿着一身黑蓝的中山装,只是没有扣扣子,上衣就敞开着,里面却什么都没有,露着黑黝黝的胸膛,这人头发的发质应该很好,一根根的竖着,只是没有型,于是看起来很乱,像是茅草窝,他的脚上是一双凉拖鞋,走动的时候提提啦啦的响,这个倒像是胡红伟父亲那会去司法所找李雪琴一样的,因为没想到院里有人,这人就看了过来,一只眼球白白的竟然是没有黑眼珠的,在这样一个夜里,这种装扮难免会让裘樟清感到吃惊。
“——做——啥——”
这个明显是看门的人说话还有些结巴,声音沙哑,冯喆就到了裘樟清前面。说:“镇上的,李博谷老师早上出事了?”
“不不不知道——”
“那李玉老师,是教哪一科目的?”
这人瞪了好大一会眼,才说:“镇上领领领导啊——李玉是是谁?你们有事找找学校领导。我只是看门的。”
“你是看门的?”裘樟清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人盯着裘樟清就不眨眼,裘樟清被他看的有些瘆的慌,就往冯喆身后挪了一步。
“我,我一残疾。村里照顾我,让我看学校。”
眼看从这人嘴里什么都问不到,鼻子里隐隐约约还闻着这人身上传出的阵阵异味,裘樟清就从冯喆手中拿过伞往外面走,冯喆跟在后面。
到了学校外面,裘樟清看着漆黑的夜色说:“半间房经济算是在全县中上,可是小学就是这样的条件?”
“没有了教育,还谈什么未来!”
教育的事情不是自己考虑的,冯喆只是负责裘樟清的安全,因为雨大了。重回老路似乎会增加行走困难,可是前面小河的水更加的泛滥,冯喆看着裘樟清,踌躇一下,说:“书记,这水没多深,我背你过去。”
“那你不就湿透了?”裘樟清却没有犹豫。
“没事,我经常洗冷水澡的,再说这会也不冷。”
裘樟清听了不说话,等到了小河边。冯喆也不脱鞋,稍微蹲了一下,裘樟清略一迟疑,就伏在了冯喆背上。
裘樟清的体重冯喆那次在老炮台救她的时候就知道。前几天她喝醉了又重温了一次,今天是第三次负载,因此做好了准备,并不费力的就背着裘樟清前行,双手紧紧的拤着裘樟清的腿弯,非常牢靠。
裘樟清一手拿着伞。另一只手从冯喆的脖子下穿过,整个人就趴在冯喆的背上,呼出的气息就喷在冯喆的脖子那儿,让冯喆有些痒痒,而且,裘樟清的胸腹一碰一触的撞着自己的脊背,这让冯喆心里有些异样。
但是河水也不是太宽,两分钟就到了对岸,冯喆一直将裘樟清背到了车子前,才将她放下。
裘樟清没有停顿就进到了车里面,冯喆将裤腿拧了几下,将鞋里的水倒出来,幸好河水只湿润到了膝盖那里,就进到车里,裘樟清在后面问:“下来,你认为找谁?”
裘樟清问起了自己?
冯喆说:“李博谷是南莫村人,这个学校也在南莫村的地界上,李博谷李老师这会在镇上的卫生院,家里可能没人,要不,找南莫村的支书来?要是叫镇上的哪位领导,可能不如村里的人更加了解李博谷的情况。”
李博谷在镇上卫生所,要是裘樟清要去看他,来的第一站就去了,还有她没有通知半间房镇上的领导,换了车牌,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到了半间房,因此冯喆才说了这些话。
“好,那就叫那个村支书。”
冯喆以前总和南莫村的书记高志邦在一起喝酒,高志邦是推选冯喆当副镇长的有力支持者,并且高志邦还是胡红伟的大舅子,今晚事有凑巧,冯喆有心在裘樟清面前成全高志邦。
一连几天的雨,高志邦这会正在家里和人打麻将,看到冯喆的电话就到了外面,还没张开口,冯喆就说:“高书记,我是冯喆,你现在一个人到镇小学大门外小河边来。快。”
高志邦心说冯喆这会叫自己干嘛?不过这人从来没有办过莫名其妙的事情,叫自己必然有事,还说的那么急迫,就换了雨鞋拿了伞出了门,连给屋里的几个牌友都没有打招呼。
“我听说,你那会在半间房将这里的村落走完了?”
在等待高志邦的间隙,裘樟清问起了冯喆之前的事情,冯喆回答说:“只是大概,不全面。书记你想了解哪一方面的情况?”
裘樟清看看车外,说:“半间房镇里本地的领导都有谁?”
“刘奋斗刘副镇长,他是半间房的人,”冯喆一说,又加了一句:“我个人觉得,刘副镇长在工作中能坚持原则。”
这一会的功夫,冯喆就给裘樟清推荐了两个人,高志邦是自己人,刘奋斗,是可以争取的人,但凡做事就要用人,用对了人,事情总会被攻关,用错了人,只会坏事,没有人,什么都做不成,一切都是空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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