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一面给她敷鸡蛋,一面不紧不慢地道:“皇上那边也得了消息,慕容瑾当时就吓得连连告罪。这件事没这么快就完的!兴郡王可动了心思,力保敏王和他都不知此事,直说他们父子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为以证清白,他还会协助彻查此事……”
“兴郡王慕容琏?你和他关系很好?”
“不仅是他,与容王慕容碌也都不错。”李观顿了一下,道:“你不会真以为慕容琏是为了摘关系?”
慕容瑾是慕容琏同父异母的兄长,万一慕容瑾有异心,不是连他也栽进去,自是要摘清关系的,只是摘清,而不是落井下石,就说明慕容琏这人是个正人君子。
李观道:“慕容琏回敏王府后,因爵位之事,没少与敏王妃母子斗法,若非命大又谨慎,早就被害死几十回了。你可知敏王妃是如何死的?”
慕容琏一与敏王父子相认,敏王为补偿他,就向朝廷请求赐下亲王府的另一个候爵,敏王妃原是盯着候爵给她的嫡次子,又岂能容得?而王府其他宠妾之子也欲得此爵,背地里什么阴私手段都用上:美人计、下毒、行刺、栽赃……五花八门。一则敏王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子,人长得好、又有才学,还有能力。二则慕容琏本身也不是柔软性子,一再欺他,他又怎会不反击。
他可是精通医术之人,使了些手段,让敏王妃神鬼不知“染病而亡”,即便慕容瑾、慕容瑛觉得敏王妃死得蹊跷,却又拿不到证据、把柄,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李观换了两枚鸡蛋,将早前用冷的鸡蛋搁回热水壶里浸泡,待泡热之后再给江若宁敷膝盖。
“被兴郡王抓住了把柄,他要的可不是将他与敏王从这浑水里摘出来,他是要夺敏王世子位。”
江若宁没想在京城素有贤名的慕容琏,居然要夺敏王府世子位,“他已是兴郡王了。”
兴郡王可不与敏王世子一样,兴郡王想升亲王,就得立功,功劳有了,皇帝晋爵就有名。可早前慕容琏原是永兴候,因他在奉天府官商勾结案与当年征北****有功,被晋升为兴郡王。
李观笑道:“敏王这些年可没说过,敏王府的爵位能者居之。敏王妃仙逝,慕容琏是敏王最得意的儿子,其他敏王府的公子得宠的,是因他们自己得宠?不,是因为他们的亲娘。唯有兴郡王曾是因他的出色而得敏王高看。
敏王素日瞧着似不管内宅之事,关键时候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人,要论心狠手段,这皇家的男人,又有哪位是心慈手软的。
早前的老容王儒雅高贵,见人就带一分笑,临终之前却下令赐死小容王的亲娘尹书香、永春候的亲娘谢婉君。小容王、永春候至今也不敢说他半句不是,反而每每忆起,对他敬重有加。”
永春候,慕容琅得到了候爵,早前老容王慕容植曾告诉谢婉君不会给慕容琅候爵,但在谢婉君毒身亡之后,还是把剩下皇家候族爵位给了慕容琅。
慕容琅虽考中了秀才,至今也没得中举人,更别说中进士,如果不是因他是皇族,得已破格谋到官职,又如何能出仕,又拥了皇族爵位,也算是有所收获。
亲王爵多是皇帝的兄弟或最受宠爱的皇子,每过两代降一级,到了慕容碌儿子之辈,亲王爵就要降为郡王爵,再两代后,又降为候爵,再两代候爵没了就是寻常百姓,不过与皇族同姓氏罢了。到慕容碌之子这辈,如果再想做亲王,得就建功立业,唯有此,才有继续成为亲王的可能。
江若宁笑了起来,“夫君是不是很讨厌温令姝?”
何止是讨厌,根本就是仇恨!
要不是温令姝,凤歌怎么会死?他的妻子又怎会吃这诸多的苦。
李观反问:“何以有此问?”
“兴郡王夺世子位之事,怕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吧?敏王世子是他,兴郡王还是他的,到时候他的两个儿子,还不得一人一个爵位,一家独大,敏王府谁还敢算计他?”
李观心里暗叫:不妙!竟被她瞧出来了。他给兴郡王出这主意,还是为了给她报仇,前世的她被温令姝害死,这世才刚回京,温令姝就跳出来罚她、奚落她。都说君子不与小人斗,可他偏要与这妇人斗。慕容瑾给温令姝尊贵,他就把慕容瑾一起拉下来,夺了他们的尊贵,看他们摇尾乞怜。
江若宁见他不知,便知自己猜中了,“夫君是因为我被温令姝欺负,所以才对付慕容瑾的?”
“妻有罪,夫之过。我不与那种恶妇一般计较,但我可以与他丈夫计较。”
江若宁嘻嘻一笑,抱住李观欢叫起来:“我就知道夫君最好,看我被人欺负,你一定会给我报仇!夫君,你真好!让温令姝失去名分,失去尊贵,她就再不能欺负我!”
李观轻斥道:“快躺下,我给你敷膝盖呢,今儿的瘀青不消下去,怕是大半月都散不了。”
江若宁在他脸上香了一口,这才规规矩矩地躺好。
李观道:“这还没成功呢。”
“一定能成的,夫君这么厉害!”江若宁笑得如一朵花,“夫君,你有没有觉得皇后好像很喜欢我,她今儿瞧着是因温令姝逾矩生气,可我怎么觉得她像是在护我、在给我报仇。”
“你还真会往自己脸贴金,皇后怎会帮你?分明就是温令姝该罚,就算你说错话,自有皇后来训斥,皇后也约束天下女子言行之责,她多此一举算怎么回事?”李观得意地道:“你等着吧,如果慕容瑾失去世子位,他们一家就得净身出门。”
“他不是嫡子吗?”
“他以前犯过一回错,是被朝廷罚没收了一半的家业,原有言在先,说那被罚没的,是他家业的一部分。他都做不成世子了,那份家业,自然是他自己负担,到时候他就一无所有,怕是连他妻妾的嫁妆都得填补进去。”
江若宁歪着头,这样一来,根源是温令姝,她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温令姝今儿被罚,居然沉不住气乱说话,怕是温家、慕容瑾都要惹来大麻烦。
“夫君,不是说温令姝是正兴年间的女学士么?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但凡有才华的,没历经过磨练,这性子高傲,尤其像温令姝这样被娇养、长辈宠养大的,平时是处处得体,一旦遇到急事、大事就沉不住气。她若是男子,才华是好,但多是纸上谈兵,真正有才之人,是修性养德再有才华。”
德性为,才华第二。
如果以这个来评判一个人,温令姝根本就不合格。
因为她沉不住气,亦无德能,哪里能称得上是“女学士”。
李观笑道:“若儿,你就等着瞧热闹吧。”
江若宁歪头道:“夫君,不是说皇后德容堪夸,最是个仁慈宽厚的,怎么今儿竟给温家扣了一个‘挟恩求报’的罪名,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御史也会弹劾温家狂妄。”
温鹏远父子是立有大功,你打胜战,是身为武将的本分;你打了败战,就当受罚。可居然仗着他们在征北之时立下大功,用军功来保杀害凤歌公主的凶手,这可不就是真正的“挟恩求报”,当年因凤歌公主的死,京城的儒生可有不少上表请求严惩凶手的。温令姝可是凶手之一,大皇子、大公主都受到了处罚,怎么能少了她。
而温家,却把温令姝脱罪当成是皇帝的赏赐。
今日的皇后,与以前江若宁听来的太不一样了。
李观附在她身边低声道:“前些日子,皇后身边的宫人来瞧翠浅,是我给支的招。”
江若宁惊道:“夫君,你不会惹来大麻烦吧?”
“怕甚?若不是我瞧出皇上对温家屡屡不敬已忍无可忍,可不会提此事,行事也要人时地利人和的。可听过宋清尘这名字?”
江若宁怔了一下,明明记不得的事,可听他一说却隐约有些印象,今儿还真是奇怪,怎么总有不属于自己印象的东西浮出来,“听人说,皇上在娶皇后前,原还有一个妻子,好像就叫这名。”
李观道:“正是。她趁着皇上在北疆潜隐,与温家大房的大公子温如山有了尾,这可是玷污皇家妇,照着律例,便是判过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温家有此事,对皇上多有防备。
皇上因此事,也不能尽信温家。
这也是温家失去北军都督一职,调掌东军之故。近来,山东一带响马猖獗,皇上对此很是不满,已怀疑温家大房能不能掌好东军?”
江若宁道:“一个真正忠于温家的臣子,是万不会任由家中子弟干出此等大孽之事,温家的忠心着实令人质疑。”
李观微微点头,“宋氏的事、凤歌公主的事,对于皇上和皇家来说是一根鲠在咽喉上的刺。虽然德王、容王与兴郡王与温家都有些关联,可据我观察,他们与温家五房的感情更深。因凤歌公主的事,对温家庇护温令姝与三房,他们早有所不满。尤其是容王,更是在凤歌公主死后与温家断绝了所有关系。老容王是因凤歌公主郁郁而终的,临终前,再三叮嘱容王,要他替凤歌公主讨回公道。”
父亲临终之言,慕容碌又怎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