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倒塌的巨大树木把连绵不绝的林海雪原挖出了一个窟窿,像是厚实的白色棉被上被火焰灼烧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粗壮的树干断裂成碎块,空气里咆哮翻滚的魂力,仿佛无数看不见的透明刀刃,风驰电掣地卷动着,所过之处,刀痕遍野。
地面厚厚的积雪被狂风掀起,肆意地在空气里翻滚咆哮,被遮蔽的视线模糊一片,能见度很低,周围持续着此起彼伏的巨大撞击声,参天大树一棵接一棵轰然倒下,然后迅速被空气里刀锋般的魂力卷碎成木渣粉末。从高空往下俯瞰,林海中央这个灼烧着的黑洞正在持续扩大,此刻方圆一千米以内,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巨大的旷野雪原,变成了泣血的战场。
五度王爵伊莲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单腿跪在地上,佝偻的身体持续地颤抖,手上的骑士击打之剑深深地插进积雪之下的泥土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勉强地维持着自己的平衡,她不想倒下去——因为她知道,此刻一旦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而在她的身后,是穿着秘银铠甲的七度王爵费雷尔,他雄浑锋利的铠甲上,是大片大片淋漓的血迹,铠甲下的雪白战袍,也早已被鲜血浸透,刺骨的冬风吹透他的胸膛,那些曾经滚烫的鲜血,也已经凝固成寒冷的冰碴儿。他跪在地上,手上的盾牌裂开了两道深深的裂缝,巨大的银枪倒在他的脚边,他口中不时喷出滚烫的鲜血,洒在地上,迅速地凝结成鲜红的冰花。
而在费雷尔的身旁,是面如纸色的幽冥,此刻他正靠着一个被斩断的树桩,紧闭着双眼,试图恢复自己的体能。然而,周围能够利用的黄金魂雾已经非常稀薄,很大范围内的黄金魂雾都像是被一个黑洞吸收着,朝着远处席卷而去。他的四肢上暴绽出大量深深浅浅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密集循环切割后的惨状。他结实的胸膛上,是三个拳头大的血洞,此刻,正汩汩地往外淌血。他伸出手,在旁边的地面上抓起一把干净的新雪,在掌心里揉捏成紧实的一团,然后将雪团塞进自己胸口上的血洞。¤∞¤∞¤∞¤∞,♂.c¤o团很快就吸收着血液,变得通红,但与此同时,快速地失血也在冰冷的温度下,缓和了很多。剧烈的寒冷收紧了血管的末端,血流变得缓慢了。他仿佛失去意识一样,瘫倒在地上,他能感受到,胸膛的血洞里,此刻正在缓慢地蠕动着、重生出鲜红色的崭新血肉。
我还活着。你呢?
他这样想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嘴角牵动起他标志性的邪气笑容。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上卷动的白色丝绸般的云朵,目光有些闪烁,眼眶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哀伤但又狂怒的野兽。
而远处的暴风雪里,一个巨大莲花的轮廓,在天地交接处,缓慢地摇曳着。
伊莲娜的心如同巨大的石块般沉了下去。
在今天之前,她只是听过这只存活了几千年的上古魂兽,传里宽恕的外形近似一朵莲花,也有人,宽恕其实就是一朵极北之地特有的【星血巨莲】,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具备了活动力和自我意识。星血巨莲有着比普通莲花庞大得多的外形,每一朵花座盛开的时候,都足有成年男子手臂伸展开的直径那么大。花朵中央的花蕊,由一根一根红色的柱状花心组成,花心持续分泌着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类似人类血液的腥甜气味。和普通的莲花不同,星血巨莲并不是水生植物,相反,它生长在陡峭嶙峋的雪域巅峰,冰川缝隙。它有着双重的进食系统,和普通的植物一样,它能够依靠水分和阳光,自我合成养分,维持生长。同时,在它开花期内,它能够通过花心散发的血液气味,吸引各类嗜血的昆虫或者动物,并成功将其捕食,它的花朵类似口腔,花茎像是消化道。第二套进食系统,让它在开花繁殖期,得以获取额外的丰沛养料。
此刻,地平线上混浊翻滚的风暴里,那朵巨大的莲花看起来,却足足有一座山那么高。它紧闭的花骨朵,正在缓慢地打开,此刻,已经呈现半绽放的状态。
伊莲娜并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眶里正在涌出滚烫的热泪。她也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体正在发出剧烈的颤抖。
伊莲娜原本以为,凭自己能够大范围催眠魂兽的天赋,足以牵制住还未彻底觉醒的宽恕,再加上二度王爵幽冥的庞大攻击力,就算不能捕获宽恕,但至少不会落到现在的局面。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是,他们三个人连靠近到足以看清楚宽恕的距离都做不到。每当他们逼近到宽恕的感知范围,就会遭到暴风雪里突然暴射而出的几十条血红色巨蟒般的花蕊的剧烈进攻,他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越来越多的黄金魂雾,持续地朝着远处正在不断觉醒的宽恕吸纳而去。
花瓣在天空,缓慢而高傲地绽放着。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夜色下的雾隐湖显得静谧而又美好。巨大而温润的湖面,像一块不规则的温润玉石,镶嵌在茂密的植被中。
月亮皓洁的光辉从天空上渗透洒下,将茂密的森林涂抹上发亮的银色,每一片树叶都被勾勒出清晰的银边。水银般的光影在树海上、湖面上、草地上缓慢地流动着,像是看不见的天神在这里悠然漫步,衣裙从地面轻轻拂过。
大大星罗棋布的岛屿上,不时传来一两声幽静的鸟鸣。偶尔有一两条游鱼跃出水面,溅起波光粼粼的涟漪。
这些声响,把夜色衬托得更加静谧。
银尘和东赫、格兰仕三个人坐在湖边上,彼此都没有话。就连平日顽劣惯了的格兰仕,此刻的表情也有一些凝重。
此刻整个雾隐绿岛上,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使徒。下午漆拉到访之后,吉尔伽美什就跟随着漆拉匆忙地离开了,临别时连简单的交代都没有留下。
反倒是漆拉临走之前,神色凝重地找到他们三个,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漆拉要求他们暂时切断他们和吉尔伽美什之间爵印的感应联系。
“为什么啊?”格兰仕不是很明白。
“因为我和吉尔伽美什马上要前往执行一个极度危险的任务,所以,任何有可能会干扰到他,让他分心的魂力感应或者召唤,都会给他带来危险。”
“我们肯定不会主动用‘灵犀’召唤王爵的……”东赫,“但是,完全切断的话,这样吉尔伽美什有什么危险,我们不是也无法感应了吗?”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需要你们完全切断你们和他之间的灵犀。”漆拉的脸上带着一种悲伤的诀别,“当他遭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们通过灵犀是会感应到的,也因此,你们一定会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或者魂力激荡,这些都会对他造成困扰,即使这些困扰微到可以忽略不计,我也不愿意让他冒这个风险。”
东赫最终还是和银尘格兰仕一起,暂时切断了自己和吉尔伽美什爵印之间的感应联系。他们都能从漆拉的脸上,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危机四伏、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以前也发生过吉尔伽美什突然就被白银祭司召唤而一段时间彻底消失的情况,银尘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吉尔伽美什仿佛神龙见首不见尾般的行踪,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漆拉脸上露出如此沉重的神色。
他知道,这一次的任务肯定是非常危险的。
“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银尘看着漆拉,声地问道。
“相信你们的王爵。”漆拉低声回答,“也相信我。”
“你王爵去哪儿了?”格兰仕从脚边捡起一块扁扁的石头,往湖面扔过去,无聊地打着水漂。
银尘和东赫都没有搭话,两个人的目光都显得有儿沉重。
空气里突然有一股透明的涟漪扩散开来,微弱得几乎不能察觉。
“你们有感觉到……”格兰仕懒散的面容突然紧绷起来。他迅速地回过头,望着漆黑的树林深处。
“你们两个站到我身后去。”东赫站起来,将格兰仕和银尘拉到自己身后。他缓慢地朝前走了两步,浑身金黄色的刻纹清晰地浮现出来,空气里振动着他的魂力发出的蜂鸣声。
一种庞大的恐惧从前方的黑暗里铺天盖地地袭来。仿佛一面黑色的潮水,正在从丛林深处的黑暗里,朝他们冰凉地涌来。
无声无息的寂静。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影子。
只有不知道来处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清晰骇人的森然恐怖感扑面而来。
银尘和格兰仕的脸色死一样地苍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