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王源的不配合,午后堂审未能继续。杨慎矜虽然恼火,但暂时除了派人去催促押解在途的裴敦复的人手快些赶到之外,也暂时没什么办法。独自提审也不是不可以,但不到万不得已,杨慎矜还不打算这么做。
杨慎矜做事的一个准则是,每件事必须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可以挑出毛病的地方,这是他办事的风格。想像一下若是王鉷在此,哪里去顾忌王源的这些要求,他想怎么做便根本不会顾忌王源怎么想,直接便去做了。事后或许会弄得一塌糊涂,但王鉷绝不会考虑到那么多。
杨慎矜不知道自己这种办事风格是利多还是弊多,但有一他是清楚的,李林甫是欣赏自己这种行事的风格的,韦坚倒台之后,李林甫将刑部尚书的位置交给自己而非王鉷,这便是证明。在李相国心目中,自己还是靠谱的。
午饭后,杨慎矜罕见的有时间睡了个午觉。春日午后本就昏沉欲睡,天气和煦,蜂飞蝶舞的时候,躺在软榻上睡片刻是最惬意的,杨慎矜已经忘了多久没有这种享受了,全身放松心情恬静惬意之时,杨慎矜倒有些感谢王源的搅局了。
杨『∈『∈『∈『∈,←.co¢矜在后堂海棠春睡的时候,王源和公孙兰从后门踏入郡衙之中。王源穿戴着全套官服,甚至不怕炎热将厚厚的官帽也戴在头上,身后的公孙兰则是一副随从的打扮,腰间跨着腰刀,两撇胡子甚是惹眼。
两人避开人多的郡衙正堂和办事公房,径自往后堂行去,垂门外,十几名士兵守在后堂入口,这些是从京城跟随而来的随从。见了王源都认识,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拦住了王源和公孙兰的去路。
“王副使这是要去何处?”
“本官去见杨尚书,怎么,要你们允许么?”王源沉脸喝道。
士兵们当然不敢阻拦,就算摆明不会听王源的号令,但名义上王源还是查案副使,也不愿多惹他。况且入北海的时候王源当街鞭打的那名士兵也在内,见了王源无端的感到一种威压,觉得还是少惹为好。
“是这样,内宅中传了话出来,杨尚书在饭后憩,吩咐概不见客,所以才斗胆询问,王副使还是迟些来吧。”
王源心中一喜,杨慎矜睡了,这正是个好机会。
“哦,原来如此,无妨,我去后宅院子里等杨尚书睡醒了便是,不会打搅他的。”
“这个……好吧。”士兵们也没什么理由阻拦,只得闪开一条道,让王源和公孙兰进了垂花门。进门之后,沿着道走了十几步,前方便是杨慎矜住着的院子。一道围墙向两侧延伸过去,围墙上绿叶婆娑,爬山虎和金银花真相纠缠在一起,将整个墙面遮的严严实实一直延伸到西首的另一道围墙上。
王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西首的那院便是关押李邕的地方,要进去必须经过杨慎矜的院子,门口定有人把手。”
公孙兰头轻语道:“瞧见后首那棵槐树了么?横生的枝桠估摸着在屋子正上方,可以避开守卫。”
王源会意头道:“就这么办,树叶浓密,正好藏身。”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远处的垂门,几名守卫正懒洋洋依着门边吹牛打屁,没有注意两人进来后是否进杨慎矜居住的院。机会难得,王源和公孙兰身形闪动,消失在肥大的绿叶从中,片刻后,两人猫着腰出现在西首的院墙墙头。
虽然四周士兵和看守不少,但午后时分,大多数人都躲在阴凉处打瞌睡或者闲聊,谁也不愿没事仰头看着阳光灿烂刺眼的天空。再加上后堂中高树婆娑,正是绿肥红瘦之时,本就视线不佳,就算有人抬头看,角度稍微不对也看不见伏在围墙绿叶上的两人。
公孙兰身形轻盈,只一眨眼便沿着围墙移动到一棵大槐树的树荫里,脚尖轻,跃上枝桠之间。王源屏息凝神,踩在墙头的藤蔓和绿叶上像是走钢丝一般,也不敢看周围的人是否看到了自己,一溜跑跑到树荫下。
头上传来公孙兰的声音:“轻功太差,刚才慢一步便被人发觉了,瞧见没,院子口那名守卫刚刚回了头来。”
王源咂嘴道:“大白天的干这种事,我已经很努力了。表姐你不能夸夸我么?老是打击我。”
公孙兰轻啐一口道:“还要我夸你,你自己不努力,迟早吃亏的是你自己。”
王源头大,摆手道:“好了好了,以后好好练便是,现在怎么办。”
公孙兰探身伸手下来,王源抓住她的手,身子如腾云驾雾一般被拉了上去,站在枝桠之间。公孙兰的脸就在面前,两人站在一棵树杈上身子紧紧贴在一起,甚是暧昧。
两人低声商议了几句,公孙兰沿着伸出的一根枝桠来到屋上方,枝桠虽细,但公孙兰走在上面却只有轻微的颤动,王源暗暗称赞。但见公孙兰轻飘飘落在屋上瓦片上,没发出丝毫的声响。紧接着便开始缓缓揭开瓦片,片刻后屋揭开了一个四方的孔。
公孙兰朝下看了片刻,对着树荫中的王源做了个睡觉的手势,王源明白下边的李邕正在屋子里睡觉。公孙兰动手如飞,迅速将洞口扩大,直到能容一人通过,这才翻身跃上树杈回到王源身边。
“我用绳子把你坠下去,之后再把你拉上来,盖上瓦片便可。”
王源头,公孙兰从取出盘旋在衣服里的细绳捆在王源腰间,揽着王源的腰一步步移动到洞口上方。树杈抖动的厉害,王源感觉树杈都快要断了,而且发出沙沙的声响,生恐被人听见。
公孙兰甚为不满,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揪住王源的腰带将他的身子提到空中,用自己的技巧稳住了枝杈,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将王源吊在树杈下,头朝下往屋的洞口放下去。
王源觉得自己像是个玩偶一般,在公孙兰的手中随意的折腾,但没办法,虽然感觉不雅又不爽,但谁叫自己武功寻常呢,只得集中精神身子一寸寸的下降,钻入屋的洞口中。
李邕蜷缩着身子面朝墙壁躺在一张木榻上,对头上掉下来的一个大蜘蛛毫无知觉,但王源自己身上的榔槺东西太多,不太合适的官帽下方的系带突然松散,帽子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正中李邕的肩膀。
李邕捂着肩膀腾地坐起身来,看到在一旁滚动的官帽诧异不已,猛觉得头上有异,抬头看时,见一人倒悬而入,脸上充血充的红彤彤的,眼珠子都是红的,吓得惊叫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
王源连忙手指在嘴边嘘嘘,示意李邕不要出声,李邕似乎认出了王源,忙捂住嘴巴。但刚才那一声叫喊也惊动了屋门口的一个名看守,那人在门外叫道:“怎么了?”
李邕忙道:“没事,没事,做了噩梦。”
“老实。”
“好好。”李邕道。
屋外廊下再无声息,王源也满头大汗的落了地,整理着身上乱糟糟的衣服,站在满脸疑惑的李邕面前。
王源张口正要话,李邕忙摆手指了指门外,示意门口有人。王源四下看了看,见屋只有这一间房子,别无话之处,也不可能了话不被门口的守卫听到。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从怀中摸出从家中带在身上的一枚金锭,贴在李邕耳边耳语几句。
李邕头接过金锭,待王源躲在门口,开了门走出门外。门外立刻传来守卫警惕的呵斥声道:“做什么?”
“这个,我有些口渴,能不能麻烦兄弟帮我买坛酒来,我身上就这一锭金子了,买一坛好酒来让我解解渴,剩下的便给兄弟你做个跑腿费了。”
那守卫有些犹豫道:“喝酒么?这恐不合规矩。”
李邕道:“罢了,我还是劳烦院门口的兄弟吧,也许他们会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
“别别别,我去。”守卫忙道,这可是金子,买了酒后剩下的起码还有三四贯钱,这便宜岂能让门口的人占了去。
“可有一样,你不许往外,我偷偷的买来,你偷偷的喝,喝完了我把空坛子扔了。谁也不能出去。”
“好好,幸苦幸苦。”
李邕答应着回身进屋关上房门,屋外那守卫的脚步声到了院子口,有人问道:“老七,去哪儿?”
“老子去拉泡屎,这也要问。”
“切,又偷懒,谁不知道你喜欢屎遁,定是要去阴凉处睡一会了,放心吧,看在你昨天输了三百文给我们的份上,便让你偷会懒,可别去的太久。”
“去你娘的,赢了老子钱还卖乖,明儿叫你裤子都输光了。”门口守卫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