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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李适之和家眷们的车驾消失在灞桥之东,王源也自感慨,从李适之的身上,更是深深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凶险和无奈。自己身处其中,便只能不顾一切的去向上攀登,绝不容有一丝的懈怠,否则随时随地会坠入深渊之中。
“阿兄,回吧。”大妹黄英收拾好了碗碟,来叫兀自站在路上张望的王源。
王源转身上马缓缓往回走,行不多时,但见通向长安的道路上有一人脚步匆匆而来,那人身着长衫肩负包裹,伸着脖子四下里张望。
王源勒马站定,皱眉叫道:“是柳兄么?”
路边那人愣了愣,看清了王源的面容惊讶的叫道:“怎么是王学士?你怎么在这里?”
来者是柳熏直,曾经是李适之手下的管事之一,王源在左相府的时候,他对王源着实照顾。
王源忙跳下马来行礼,口中道:“刚刚来送了李左相一程,你这是要去何处?”
柳熏直满头的大汗,一边还礼一边擦汗,惊讶道:“你是来送左相公的?①⑧①⑧①⑧①⑧,⊕.c≦o怎么会来?”
王源笑道:“我怎么不能来?”
柳熏直忙道:“恕我失言,王学士自然是能来的。左相公呢?我也是来送他的。”
王源往东方一指道:“已经过了灞桥了,你恐怕赶不上了。”
柳熏直呆了呆,叹道:“还是迟了一步,我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错过了。”
王源道:“你为何没同他一起去宜春呢?我看他手下随行之人,似乎当日那些幕宾一个都不在了。”
柳熏直面色晦暗下来,叹道:“左相于我有恩,我本是要跟随他的,可惜……哎……一言难尽啊。”
王源拉着他在路边石头上坐下,详询缘由,这才知道这段时间李适之府中发生的事情。李府之中仆役散尽,幕宾文士们也都不告而别,只剩下了李府之中资格最老的心腹幕宾只有柳熏直和梁思归二人。而梁思归因主管李适之府中的财物之事,曾多次和李邕接洽过,有过财物往来,被卷入了案子里。柳熏直因一向不愿和财物沾边却幸免于牵连。
然而,不知为何,梁思归被抓,李适之却责怪柳熏直一直明哲保身,得以保全自身。酒后怒斥柳熏直为人狡诈,难怪一直不愿担责,原来是怕受牵连云云。柳熏直百口莫辩,心灰意冷,只能请辞离开,却又被李适之斥以薄情寡义,柳熏直是大哭着离开李适之的左相府的。
王源惊愕的听完柳熏直的叙述,心中暗叹李适之不可理喻,正是他这种偏激狭隘的性格,才导致他身边没有忠心对他之人。身在高位固然门庭若市,一旦倒霉,没有一个人会为他惋惜,给他慰藉。
“柳兄今后如何打算?”
“我本今日来送别左相公,之后便回南方老家去买几亩天地终老故土了,长安我是再也不来了。”柳熏直面容憔悴,低声道。
王源想了想道:“老家还有人么?”
柳熏直苦笑道:“离家数十年,家里的故人怕是都不在了。”
王源道:“柳先生,当初承蒙你看顾于我,我一直铭记于心。你此刻回老家怕是也物是人非难以安定。我有一个请求,不知柳先生可愿意否?”
柳熏直道:“王学士还跟我客气什么,但就是。”
王源起身来整衣鞠躬道:“我府中就缺柳先生这样管事的人,我诚心诚意的请柳先生去我府中当管事,柳先生见多识广,很多事情必能对我有所裨益,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柳熏直愕然道:“你……当真要请我去你府上当管事?”
“那还能有假?我是诚心诚意的。”
柳熏直眼中难掩兴奋,但却缓缓摇头道:“我知道你念及旧情,当初在相府我确实看顾了你些,但凭此受你恩惠,我心中不安。”
王源摇头道:“什么叫受我恩惠,我是请你当我的身边幕宾,替我出谋划策的。你也知道我如今大也是个官儿,身边没有个能聊天能商议的人,那怎么能成?当初在柳园中,和柳先生谈了一席关于朝中事情的话语,从那时起我便认为柳先生看事清晰,很久以来我便想请你去帮我,可是你知道,你是左相府的人,我总不能挖李左相的墙角吧。”
柳熏直咂嘴道:“这……这……我只是个庸才,否则左相焉能有今日这步田地。”
王源摇头道:“李左相的性子我也算是领教了,他只会认为自己是对的,你们在旁的建议他不会听的,这可和你们这些身边人没有干系。莫犹豫了,你若以为我不值得你相助,那便请便,我赠你些财物助你安身。若你还不愿就这么回家等死的话,何妨跟我一起,也许能助我成就一番事业也未可知。”
柳熏直丢在包裹,躬身行礼道:“学士如此厚看,熏直再不答应便是不识抬举了。”
王源哈哈笑道:“这就叫做缘分,我本是来送别李左相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这几日我命人去查你的消息都没结果,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熏直叹道:“王学士这两句出口成章,还是那个才气高绝的王公子,佩服佩服。”
王源哈哈大笑,招呼人腾出一匹马来,让柳熏直上马,两人并辔而行谈谈回城而去。
……
傍晚时分,王源正在公孙兰的指导下练剑的时候,正练到酣处,王源忽然发现公孙兰怔怔看着西边不动,偷偷捏了捏她的手道:“看什么呢?”
“兰姑娘回来了。”公孙兰道。
王源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的人影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出现在宅子西边的道上,那正是离开数日的兰心蕙。王源忙收拾收拾和公孙兰迎上前去。
兰心蕙穿着普通的衣服,胳膊上挎着蓝布碎花的包裹,脸上表情愁苦,看上去心事重重。但看到王源飞奔而来的样子,兰心蕙还是露出了笑容来。
“兰姑娘,你可回来了。”王源笑道。
兰心蕙行了一礼道:“公子回京,奴都没有迎接公子。”
王源笑道:“你这不是有事么?令姐病情如何?我让三郎送了好药,请了好郎中去医治,可有效么?”
兰心蕙神色黯了下来,低声道:“多谢公子了,姐姐她现在药也不用吃了,郎中也不用请了。”
王源喜道:“已然康复了么?恭喜恭喜。”
兰心蕙咬着下唇,眼中已经满是泪水。王源讶异道:“怎么了?”
公孙兰轻轻拉了拉王源的衣袖,王源皱眉道:“难道……竟然没好么?”
兰心蕙双手捂脸蹲在地上,泪水从指缝间汩汩而出,泣不成声。
王源心中一凉,意识到事情不好了,公孙兰上前蹲下身子,搂住兰心蕙的肩膀安慰道:“节哀顺变。”
王源惊道:“怎么?你姐姐她……去世了?”
公孙兰嗔怪的白了王源一眼,伸手指了指兰心蕙鬓边的一朵白花,王源便什么都明白了。女子头上一旦插上白花,必是有丧事了否则谁也不会插一朵白花在头上。这几日王源一直想去瞧瞧兰香儿的病情,但总是觉得见了面尴尬,于是便让黄三请郎中送药去帮忙,却没想到还是不治。
“节哀吧。”王源叹息着,虽然兰香儿和自己并不太熟,但毕竟自己穿越到这个身体中之前,这个皮囊的主人和那兰香儿之间有过一段瓜葛,还有过肌肤之亲。虽和自己无关,但总是感觉也不能完全的无视。兰香儿在世的时候,自己是绝不愿意跟她多见面的,况且那还是个放浪.女子,但一旦听到他的死讯,心中还是觉得颇有些不得劲。
“王公子,我求你一件事儿。”蹲在地上哭泣的兰心蕙猛然站起,满脸泪痕的对王源道。
王源道:“什么事儿,你便是。”
兰心蕙噗通一声跪倒在王源面前,咬牙一字一句的道:“我请公子帮我姐姐报仇。只要公子为我姐姐报仇,奴做牛做马都愿意。”
王源忙扶她起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