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若莘默然不语,若天后一人还不足以慑服众人,千江派在天族传承千年,树大根深,不只一次起兵反叛。招惹千江派确实不太明智。厉若莘求取射日弓也是为了扫除傲狠,为枕戈城去一威胁。如今傲狠未除,再添一个强劲对手确非所愿。
娥绿冷笑道:“厉城主,射日弓又不是我们的,丢了便丢了,人家都不在乎,咱们又着什么急?”
娥绿性情褊急,不如厉若莘宽和,射日弓出世,四妖魔闻风而动,她和厉若莘为阻挡妖魔进庄苦战连场,无非是为了拿到射日弓有所作为。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如何不怒?
颜舜华并不动怒,和声道:“射日弓出世,灵泉庄已成是非之地,我想到别处暂避,你们也莫要久留。”
娥绿嗤声道:“不劳吩咐。我们这就离开。”
娥绿对颜舜华印象大坏,枕戈城、归义庄昔日同为天族义军,互为姻亲,渊源甚深,厉若莘在颜舜华面前礼数向来周到。不过颜舜华逐客之意甚明,她也不便强留。
明钦虽觉得颜舜华态度有些奇怪,却也不明所以。
射日弓被夺,留在灵泉庄已无可为,诚如颜舜华所,灵泉庄已成是非之地,四妖魔不知射日弓落入天后手中,仍会窥伺不去。
离开灵泉庄,厉若莘仍是娥眉深锁,忍不住道:“我还是有些奇怪,颜夫人这么多年一直严守射日弓的秘密,如今好不容易合日月神力将射日弓炼出,怎么就这样拱手让人呢?”
射日弓号称日曜第一神兵,颜舜华谨守秘密,自是深知射日弓的厉害。天后纵然神通高强,射日弓在手,又何惧之有?颜舜华的态度实在迥异于一般修行者,无怪厉若莘难以释怀。
娥绿讥笑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看颜舜华也是徒负虚名,她不敢招惹千江派,又认为射日弓是招灾惹祸的西,如今消息走露,四妖魔闻风而动,齐集灵泉庄,那个天后愿意做出头鸟,她便乐得顺水推舟,反正射日弓只有弓架,天后就算拿到射日弓也无法施展。”
厉若莘脑中灵光一闪,拊掌叫道:“是了。还是姑娘聪明。颜夫人曾言射日弓配得是丹黄子绝四弦,而这绝四弦又是圣王重瞳用来震慑四凶的,并不易得。或许颜夫人是想假借天后之手夺取绝四弦,再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是这样吗?”
娥绿将信将疑,“那她为何不和我们明白知,我们不正可以帮她吗?”
厉若莘苦笑道:“可能颜夫人觉得我们领不济,不想牵累我们吧。”
娥绿不服道:“现在嫌我们领低微,炼化射日弓还不靠我们的日月神力。”
娥绿之前虽修炼月轮相,对于月轮相的强大却茫无所知,此番见识了天后的月轮相,才眼界大开,既然大家修炼的都是千江派法门,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修炼到天后那般境界。
“墨将军,没拿到射日弓,你又有何打算?”
虽然被颜舜华下了逐客令,娥绿却觉得心情颇好。也许是见识了天后的修为,更知天外有天,如若能将月轮相修炼的更为强大一些,当初对付石弹铗就不至于险象环生,几乎反为所害。
娥绿对月轮相的前景充满信心,不禁心生冲动,想像颜舜华一样觅个幽僻之地闭关潜修,石弹铗虽除,他背后却是树大根深的芙蓉城石家,石家四世为地藏府判官,雄踞一,俨然芙蓉城之主,自非娥绿这种孤魂野鬼所能对付。
炎四凶纷纷投靠龙族,充作爪牙,对天族至为不利,明钦奉统制府之令进入炎作战,虽然暂时击退了龙雀、角飞率领的龙族锐,炎局势仍非他所能掌控。
傲狠则是有鼻国雄长,连象主都对他顶礼膜拜,不敢稍有失礼之处。铲除傲狠确非易事。
“傲狠气焰太盛,拿不到射日弓,无人是他对手。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我先回忠义寨再作布置,厉城主、姑娘,咱们就此别过。”
明钦修为虽非绝高,但他有神游镜护体,擅于潜踪隐迹,和厉、两女一起行事反而诸多不便,不如遣开她们单独行事。
厉若莘略感失望,拱手道:“那我回枕戈城整顿兵马,等候将军消息。”
“后会有期。”
厉若莘去后,明钦和娥绿四目相对,不觉有些尴尬。明钦虽襄助娥绿诛杀石弹铗报得大仇,实际两人接触不多。明钦对另一界域的绿云鬼母虽颇有了解,却很难和面前的娥绿联系起来。他和绿云鬼母一直站在敌对立场,斗智斗力,绿云鬼母强据沈荷裳肉身,一同前往造化门有所图谋,明钦对她顾忌甚深一时却无法摆脱。
娥绿性子清冷,遭逢大变后更加乖张,容貌被‘滴地泉所毁,虽被乌发所掩,偶一显露,也让人倍感狰狞。
娥绿察觉明钦神色有异,不由脸色苍白,停下脚步,低声道:“你助我报得大仇,此行炼化射日弓也算有所报偿,今后恩怨两清,互不相欠。告辞。”
“姑娘……”
明钦抬眼一瞧,娥绿身法奇诡,犹如鬼魅,衣影连闪,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钦呆了片刻,心中忽生警兆,潜运神念,变化光影,躲到隐蔽之处。
几个妖兵从树林中冲出来,诧异道:“奇怪,明明看到那三个男女从灵泉庄出来,怎么一眨眼功夫便不见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道:“这三人是归义夫人的人,领了得,大家心一点。可别着了他们的道儿。”
旁边的粗豪汉子叫嚣道:“三位大王也是奇怪。那灵泉庄芜废已久,只见鬼不见人,归义夫人道行虽高,如何能是三位大王的对手。直接叫上兄弟们平了她的庄子,岂不甚好?”
“你懂个屁。”
瘦子轻嗤一声,面露鄙夷之色,“前几日三位大王刚在灵泉庄吃了亏,三位大王爱面子,回去之后绝口不提。若非我消息灵通,也打听不出来。这回只命咱们监视灵泉庄,弟兄们只管谨慎行事便了。稍有差池,可是掉脑袋的事。”
一个年长的山羊胡子道:“照此来,三位大王许是心中不忿,又不敢再去灵泉庄寻归义夫人晦气,时日一长,此事便不了了之。大家不必太过上心,老夫总觉得最近的动静不太寻常,弄不好会有大事发生。”
“是啊。”瘦子点头道:“三位大王正忙着给万岁狐王祝寿,没准早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明钦听了半晌,已知这几个妖兵是魔帅傲无伤的人。魔帅是傲狠亲传弟子,早就占山为王,独当一面,再加上病虎和傲狠外甥花太岁,沆瀣一气,以兄弟相称。三妖的桃花山要算梼杌山势力之外一股不可觑的势力,麾下有三五千妖兵,算得上兵强马壮。
前番明钦和缪壮飞、杨传贤等人潜入灵泉庄查访颜舜华的下落。正撞见白云飞、白冰燕兄弟护送徐氏姑侄来此,赶走了梼杌山看守的妖兵,三妖得到消息,前来兴师问罪,幸得颜舜华出手惊退。
三妖颜面大失,自不肯善罢干休,派了一干妖兵在灵泉庄外刺探消息,这几日射日弓出世,四妖魔闻风而动,三妖虽然没有动作,显然也在密切关注此事。
这瘦子在桃花山虽然地位不高,消息却甚是灵通,绰号‘顺风耳。
“我听万岁狐王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宝贝女儿,生得天仙化人,十分美丽,唤作玉面公主,尚未婚配。万岁狐王可是天妖之一,谁要是做了他的女婿,可是身价十倍,一步登天了。”
“没错。”
山羊胡子捋着白须笑道:“人玉面公主到了择揟的年纪,万岁狐王年届万岁,天界少有,怕也是余日无多,正要趁着这次机会宴请宾朋,选一个乘龙快婿。我看三位大王给万岁狐王祝寿,也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那玉面公主。”
顺风耳听得两眼放光,脱口道:“娘的,若能去万岁山狐王寿宴上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粗豪汉子摇头道:“就算到了狐王寿宴,那万岁狐王、玉面公主还能选中你我不成?除非是蒙着盖头抛绣球,不管美丑贵贱。”
顺风耳笑道:“抛绣球择婿也是有的。我有一计,可以到万岁山狐宴开开眼界,只不知哥几个敢不敢去?”
此言一出,几个妖兵面面相觑,他们素知顺风耳有些鬼主意,不定真能让他们到狐王寿宴见识一番。虽被玉面公主相中近乎痴心妄想,自古英雄不问出处,谁得准哪面云下面有雨呢?
“有何不敢。”
粗豪汉子嚷道:“你有什么主意只管讲来,让哥几个听听靠不靠谱。”
顺风耳笑道:“这几日三位大王准备好寿礼必会到万岁山去。咱们无须返回桃花山报事,可以直接前往万岁山明灵泉庄的情况,介时再见机行事便是。”
山羊胡子皱眉道:“只怕三位大王听完我们报告便会赶我们下山,哪有机会参加狐王寿宴。”
顺风耳老脸一红,不悦道:“老山羊,你还想参加狐王寿宴,做那狐王女婿不成。咱们能上万岁山走一遭已是莫大造化。你也未免太贪心了吧。”
“就是。”
粗豪汉子附和道:“听闻万岁山到处都是真金白银,起奇珍异宝,连梼杌山老神尊那里都不能相比。”
顺风耳点头道:“万岁狐王乃是天妖之族,天妖在四灵中非富即贵,不足为奇。狐王又寿元特长,有万岁之名,自然聚敛得珍宝无数。”
明钦倒不知两界山还有一位万岁狐王,听几个妖兵得热闹,不由来了兴致。当初在万雷山也遇见过一位万岁狐王,乃是截教弟子,金灵圣母的师弟。商周大战,阐截两教斗法,截教迭遭重创,伤残无数,万岁狐王有万岁之名,平生不知历经多少灾劫,总能化险为夷,法力如何尚且不论,足见是个足智多谋之辈。
阐截两教大战时,万岁狐王避居西域,未受灾殃。之后天庭援佛平妖,摧抑西域妖魔,万岁狐王担心在劫难逃,只得假死避祸。奈何树大招风,他的女儿托庇于牛魔王,反受殃及,毕生积蓄毁于一旦。
天庭援佛平妖之后,妖族七圣或被降伏,或被招安,或者蛰伏不出,已经对天庭构不成威胁,仙道代兴之后,人族、妖族一视同仁。人、妖两族对抗已久,血债累累,无甚是非可。作为天庭援佛平妖大业的幸存者,万岁狐王希望为无辜殃及者讨还公道,却也并不容易。
因为骊山老母的关系,明钦和万岁狐王亦有渊源,万雷山一见,对狐王花千秋的风度颇为钦慕。
不过寰宇之大,有万岁之名的狐王当不只花千秋一人,也许只是偶合罢了。
几个妖兵计议停当,皆愿到万岁山一行,开开眼界。
明钦对这个万岁狐王甚感好奇,不知他和梼杌山傲狠有何关联。既然桃花山三妖皆去拜山,或许两家不无关系。
后世去古已远,古神血脉趋于隐微,不易激发。雷震子将星下凡,也要服食仙杏,才能摧发血脉中的神异,化生异相。地曜神族皆为盘古神王和太元圣母后裔,修行法门又有炼气、炼体之分。炼体颇为重视肉身血脉,炼气则无此限制。
皇古神族有所谓四象八神,四象为太阳帝俊、太阴老子、少阳王公、少阴西王母,八神为天神刑天、地神女魃、风神禺彊、雷神夔龙、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山神夸父、泽神云梦。四象八神皆有盘古血脉,堪称是昆仑神庭的核心力量。
之后神族繁衍日众,驱遣鸟兽,驯化鳞虫,所谓五虫羽、毛、鳞、介之族和神族接触之后,一部分灵智渐开,甚至传承神族血脉,修习神族法术,成为神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