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郑芝龙一愣,但他习惯了朱由检的奇思妙想,随即笑道:“爷,豆芽是什么?究竟如何生产?属下一概不知!”
“将绿豆或是黄豆,放入清水中浸泡数个时辰,再捞上来,摊在棉布上,每天浇水数次,这豆类自可发芽,”朱由检在后世的时候,偶然与卖豆芽的聊过几句,记不真切,只知道个大概,但豆芽的制作工艺肯定非常简单,“至于用多少水分浸泡,每天又需要浇水多少次,需要你们自己摸索,爷只知道一,整个过程,千万不要见光,否则,长出的豆芽就会苦涩难耐!”
郑芝龙不敢不信朱由检,他默默记下朱由检的话,“爷,这是属下第一次听这种蔬菜!”
“这是爷在某一本古籍中看到的,记不真切了,你先让士兵们试试,看看需要的水量和温度,等成功了,将来出海,就有了吃不完的蔬菜,”无法出知识的来源,朱由检便推到古籍上,反正郑芝龙又不会去宫中查验,“这种豆芽,在陆地上吃,口味可能一般般,到了海上,那可就是宝贝,技术暂时不要外传!”
“是,爷,属下会安排士兵们试验,一旦成功了,将来可是海上的福音,”郑芝龙吃吃地看着朱由检,思绪良久方才问道:“爷,明天要入城吗?”
“城里自然是要去的,”朱由检依然慢条斯理,却已经吃得半饱了,“不过,爷更想去三保山看看。”
“三保山?”郑芝龙想起他和郑兴去三保山“寻根”的壮举,当时有数万百姓跟随,那场面,就两个字:壮观,就因为他们与当地百姓的零距离接触,麻六甲城内外的百姓无论是不是汉人,都争相登记为汉人,强烈要求加入大明。
朱由检是皇帝,如果这样深入民间,那么麻六甲的老百姓,恐怕又会掀起一股“大明热”,但朱由检是皇帝,如果与普通的百姓在一起,那安全问题可是没法保障,想到这,他轻声问道:“爷……”
“芝龙应该知道爷的心思,”朱由检停下筷箸,“以芝龙看,这事要如何才能办得完美?”
“爷的意思是……”郑芝龙不希望朱由检冒险走到百姓中,至少这个主意不能是他郑芝龙想出的,现在的麻六甲的百姓拥戴大明不假,但谁能保证,没有一两名心怀不满的人夹在人群中?
“滑头!”朱由检用手指隔空着郑芝龙,随即正色道:“爷打算以钦差的身份,带领城内的百姓,前去拜祭三保太监。”
“爷,此事万万不可!”王慕九吓得脸都青白了,“戴燕虽然属于大明的国土,但戴燕新归附不久,谁能保证当地土人没有一两人愤恨大明、对爷心怀不满的?”
付剑张嘴刚要话,朱由检伸手拦住,“这样最好,刚好将假意归顺大明的人找出来。”他想起了后世的“钓鱼执法”,这是寻找证据最有效的方法。
“爷的身份金贵,怎能如此冒险?如果我们同意了爷的,回国以后,三院十部的主官,还不扒了我们几个的皮?”王慕九放下碗箸,跪在朱由检的面前,“求爷收回成命!”
“没有这么严重吧?”朱由检也是停下碗箸,“慕九,你先起来,”又看向郑芝龙道“芝龙,你怎么看?”
“爷,属下同意王军座的意见,爷决不能深入到百姓之中。”郑芝龙哪敢鼓动朱由检,这是南海舰队的地盘,万一朱由检有个三长两短,朝臣们还不将他舀口水吞了?
“爷,君子不立围墙之下,爷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各位娘娘、朝廷和大明天下考虑,”王慕九伏在地上,长跪不肯起身,“再,属下乃是明面上的钦差正使,如果需要拜祭三保太监,也应该由属下出面。”
“你出面?”朱由检笑道:“难道你出面就没有危险吗?”
“大明可以没有王慕九,但大明不能没有爷!”王慕九抬起上身,双目紧紧盯住朱由检,丝毫没有规避朱由检的目光,大有代朱由检一死的慷慨之意。
朱由检想想也是,自己一旦身遭不测,那大明已经开始的各种改革,是否还能维持下去?改革对大明的益处,需要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才能看到,这些没有后世经验的大臣们,谁也掌控不了大明的走向。
还有关外的苦寒之地,南洋的蛮夷之地,新的朝廷会不会又像灰尘似的弃之不惜?
就是自己的孩子,怕也会被斩草除根。
烺儿现在才半岁,如果让他继承大统,那么谁人可以辅政?皇后周玉峰生性恬淡,既没有掌控朝政的兴趣,也没有长期斗争的经验,前皇后张嫣倒是不错的人选,但她现在连身份都没有,以她侍奉两任皇帝的身份,又怎能压得住群臣?
如果不是烺儿继位,那整个大明,怕是要翻了天了。
大明正处在羽化期,自己来到大明以后,一直呕心烈血,为了让大明走上正途,不惜开罪群臣;为了摘除阻挡大明前进的障碍,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竟然亲自北征建奴,如果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产生的一个意外,就此折了大明羽化的翅膀,那神仙也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儿,朱由检的脊背透出丝丝凉气,“慕九,你不起来,咱们如何平等地探讨这个问题?”
“平等?”王慕九乐了,以目示意郑芝龙、付剑,“爷,既然到平等,那今天咱们就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由谁前去拜祭三保太监,爷,这可是你自己定下的原则。”
“嘿嘿,敢跟爷嘴了?”朱由检忍住笑,“慕九,你先起来再。”
王慕九终于站起身,“爷,不是属下非要嘴,惹得爷不痛快,爷可是看到了,远的不,天启皇帝与陛下登基,那都是费尽周折,差酿成大乱……属下还是会那句话,天下可以没有任何人,但不能没有陛下!”
朱由检想想也是,大明现在正在羽化,外部的战争和矛盾,也许能加速这种进程,一旦大明内部爆发严重的矛盾,则大明完全可能像后世的历史那样,完全陷入崩溃,“慕九,可是你代替爷祭奠三保太监,同样十分危险!”
王慕九眯上双眼,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爷,慕九这条命是爷救的,如果一定要通过祭奠活动来加速土人的归心,属下愿意为大明,为爷冒一次险!”
“其实,真要去祭奠,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危险,慕九不用太担心,”朱由检身体前倾,用手掌托住下巴,“慕九,芝龙,我们合计合计,如何才能让祭拜活动有实际上的意义,剑,你也过来。”
“我?”付剑心道,我只是负责你的安全,但朱由检既然吩咐了,他也只好在王慕九的下首落座了。
“爷是,将反对大明的人找出来?”郑芝龙似乎猜到朱由检的心意了。
“找出反对大明的人,自然重要,”朱由检看了眼王慕九,这个人即将代替自己,作为诱饵出现了麻六甲百姓的面前,“但慕九的安全更重要,我们先来合计一下,如果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现在没有防弹衣,要保证王慕九的安全,只要依靠人的力量了,当然有防弹衣也没用,防弹衣一旦出现,必然会带来狙击步枪的革#命,没有一劳永逸的绝对安全。
“爷,要不,属下呆在王军座身边,随时保护王军座的安全。”付剑认为,既然朱由检让自己参与到这层决策,自然是要用上自己的武功。
“嗯,剑的武功一流,可以保护慕九周全,但剑自身也要注意安全,”在朱由检的心里,手心手背都是肉,“剑最好换上百姓的服装,混在慕九的身边。”
“嗯!”王慕九头示意,“属下身边没有明面上的护卫,明属下真正实现了与百姓的零距离接触。”
郑芝龙一拍方桌,“爷,土人没有燧发枪,他们现在使用的弓箭,射程不过五十步,在王军座周围五十步的地方,都派上士兵,让他们穿着百姓的服装……”
王慕九的眼中也是闪出熠熠之光,“爷,这个主意好,如果人群中真的有歹人,只要他们一有异动,隐藏在百姓中的士兵,必然有所警觉,正好可以抓个现形。”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朱由检顿了顿,“但土人没有燧发枪,不等于刺客没有,葡萄牙人在麻六甲盘踞了一百多年,难道没有一支火#枪流失出去?再了,也许有人故意给土人火#枪也不定!”
“爷……”郑芝龙一愣,但他见朱由检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就没有追问。
“爷,既然要祭拜三保,我们不妨动静大,”王慕九豁出去了,麻六甲现在民心向着大明,只要将少数不满的人找出来,这里就将真正成为大明的土地,“郑司令可着人在城中贴出告示,就大明的钦差将代表陛下,前去祭拜三保太监,欢迎百姓指引路径,并且一同前往,另外,我们几个将先行微服私访麻六甲城,一旦百姓发现,昨天来到他们铺子,甚至与他们上话的人,就是大明的钦差,相信百姓的热情一定会被燃。”
付剑不以为然,“王军座,你做这么多的准备,万一百姓中没有刺客,这些准备岂不是白费?”
“没关系,”朱由检神秘一笑,“如果没有真正的刺客,我们不妨自己派出刺客!”
“啊……”付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