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歇一口气,又自补充道:“同行是冤家,开酒楼的,连招牌菜菜名都怕和人重了,更别提我们开车马行的了。店的名字就是招牌啊,怎么会和别人重样儿呢?”
他说到这里,尤嫌不足,最后添了几句道:“再说了,我们这间店是家族买卖,名字是有讲头的,和本族姓氏相合,特地起来,就怕和别人重了,所以您说重名儿?”连连摆手,“不能够,不能够。”
“与姓氏相合……”剑眉公子略一思索后,淡淡一笑,“原来贵东家姓宗啊,这个姓氏倒甚是少见,重名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小骝缩了缩脖子:是我的错觉吗,为啥说到我们姓宗时,这两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小骝的感觉没有错。
“姓宗?”吊梢眼神色一变,嘴里咕哝了一声,像是骂了句什么,但很快又露凶相,“既然没重名的,那就是你了,和我们走吧!”话音刚落,伸手往旁边一抓。
小骝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手腕一麻,已经被他扣住了,也没见那吊梢眼使什么力气,自己的半边身子就软了,再使不上劲儿来,不由自主地被人拖着拖出了店门。
“欸,怎么回事儿啊——”
啊字才出口,掌柜就被眼前的银子晃了眼睛,忙把到了嘴边的质问吞下,换上客气的问话:“这位公子,小侄不懂事,要是有得罪两位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您别紧张,”剑眉公子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语声和煦地说道,“我们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我们……东家听说小骝这孩子很能干,才派我们哥俩来,和他亲近亲近。”他说到这里,把银子一上一下的抛弄,对掌柜追着银子的目光笑而不语。
“啊?他能有什么本事?摆弄他那些破烂儿的本事?还是赶车养马的本事……”
“具体有什么本事被我们东家看中,还得聊聊才知道,要是这孩子真是个能干的,还请掌柜割爱。”剑眉公子捏住重落入掌心的银子,将它放到一边的柜台上。
“那您多费心了,这孩子老实,心又实,不怎么会说话,那是言语上冲撞了您,您别见怪……”
不知是因为剑眉公子早已扔下他离去了,他的话没了听众,还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亲侄子被人拉走,却只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心里有点过不去,掌柜的越说语声越弱,渐渐地没了声息。
店中已是空无一人,掌柜向门外探头,看无人来往,忙一把抓过柜台上的银子塞进怀里。
“好疼,公子您可以轻点吗……”
林若枫才拐进小巷,就听见这么一句带着哭腔的话,伴随着粟梁的“疼就对了,小爷就要让你疼”,一并飘来。林若枫眉间一跳,觉得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当下哭笑不得的制止道:“阿梁,下手别那么重,到底是个孩子。”
“孩子?孩子怎么了?”粟梁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松手,反而加力一拧,小骝的眼泪刷一下就掉下来了——太疼了。
“阿梁!”
“谁知道这事儿有没有他那个倒霉哥在后面使坏……”
林若枫摇了摇头:“先不论同姓未必是一家,就算真是一家,这事儿也不是他的兄长可以左右的。”
“是不是一家,问问就知道了,”粟梁抛下一句,逼近小骝问道,“你和宗骓,什么关系?”
“他,他是我大哥……”小骝吸溜着鼻子答道,听到这些人提到大哥,他的心提的更高了,“大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能出什么事!”粟梁不耐烦地说道,刚想加劲,就听林若枫说道:“你就算是想出气,也别把邪火发到一个孩子头上,明知道这事牵扯到姓宗的只不过是巧合,既然是巧合,就不要借题发挥了。”
“巧合?苏苏出了事,话都来不及多说就被拉走了,留下的线索总不至于是废话吧?咱顺着线索找来一看,这地方是那姓宗的家里人开得,这孩子和那个姓宗的是哥俩,背后没有半点关系?这事儿有这么巧吗?”粟梁脸色铁青。
“要不说她命里带衰呢,”林若枫叹了口气,说出来的话半是无奈半有所感,他说完这话,停都没停接着说道,“不过她既留了线索,也不会是废话,只不过她说得应该不是罪魁祸首,”说到这里,林若枫不忘用眼神制止住粟梁的“私刑”,而后续道,“而是出事的原委。”
粟梁哼了一声,他也不是个蠢人,苏幕遮出事以来,无论是林诺上达天听的能力,还是林若枫手底无孔不入的消息网,一时之间都没有查明,苏幕遮到底得罪了谁。但无论是谁,肯定有那通天的手段,直接把她拉去下狱,关在哪里都不知道。
想也知道,这事不是一个小吏办得到的,别说办得到,作为其中一环运作一下也不够资格。
是啊,他就是心气不顺,拿人出气,怎么着吧?不服气?来咬他啊!
林若枫看向握住自己手腕,一脸惊恐的小骝,温声道:“小兄弟,你别害怕,我们有点事想问问你,你只要一五一十的老实说,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他说着看看四周:“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吧。”
“好主意,换哪里,树人馆吗?”粟梁摩拳擦掌。
饶是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没有什么怜悯幼小的心肠,也知道他这么说多半只是为了吓唬吓唬这个小子,林若枫还是觉得这话说得太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哪里知道树人馆是什么地方?威胁了也是白搭,吓唬了也是白费。
小骝有点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到了离车马行不远的一间茶馆里,现下坐在茶馆最清静的单间里,手里捧着香茗,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来弯儿,只模模糊糊抓到一个概念,试探地问道:“你们说的苏苏是不是,是不是苏姑娘?”
“是我们问你,不是你问我们!”
粟梁口气生硬的说了一句,把小骝好容易凑起来的胆子又搅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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