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司徒璧在司徒玺的安排之下,离开了祁城皇宫,开始了他的御驾亲征之行。在司徒璧的心中,这一次离宫,与他之前无数次出宫秋猎、避暑、祭祀一样,很快就会回来。他从未想过,这一次,他是作为大周的皇上走出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城,然而他并没能再回来。这次的行程最后,他变成了“先皇”,被抬入苍梧山皇陵长眠。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虽只是短短十日的出行,但司徒璧作为一国之主,仪仗必须十分讲究。最前方需有禁军开道,后面要有随侍的宫人,再往后马车无数,装载着皇上的吃喝用度,整个队伍竟有数十米之长。司徒璧坐在明黄色的龙辇之中,与他同在其中的,竟是他钦随行的两个丹术师。只是,一直服用“灵丹仙药”的司徒璧,面色看上去很不好。这一路车马劳顿,偶有颠簸,他的身子已经快吃不消了。
“冯道长,”司徒璧瘫坐在软榻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十分不舒服,于是他问道身侧之人,“为何这几日,朕的身子如此虚弱,有时还会出现短暂的昏厥,像是身体已不受朕控制?道长给的丹药,朕一颗都没有落下,尽数服用,这是怎么回事?”
冯元辰应有六十多岁的年纪,着一袭姜黄色道袍,须发尽白,面容却红润光泽,驻颜有术,看着颇有些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之态。他右手食指并中指轻捻着长长的胡须,不急不缓地道来:“陛下无需担忧。在贫道看来,如今你这状态,实在是好事一桩!这几日,贫道为陛下的仙丹之中,新添了几味灵药,正是使您尽快脱胎换骨的良方啊。陛下的身体暂时有些不适,乃是凡尘**正在被洗涤净化,不断自我飞升以备飞仙所需。待到几日之后,这仙化的过程结束,陛下自会觉得身轻如燕。精神抖擞。容颜也至少会比现在年轻十岁!”
“原来如此……”司徒璧面色缓和了许多,低声喃喃。
冯元辰见司徒璧开始被动,不动声色地瞥了一旁的谭宗一眼。谭宗乃是冯元辰的师弟,经由冯元辰引荐。得以入宫。对冯元辰马首是☆☆☆☆,.co⊕。看到冯元辰对自己使眼色。谭宗立时会意,装模作样地补充:“冯师兄此言非虚。陛下的真身,虽贵为真龙天子。但毕竟在红尘之中浸润数十载,难免会被凡俗之气所侵。若想修仙,长生不老,必先将体内的浊气尽数清除。这个过程嘛,难免会有些不适。陛下为了成仙正道,还需忍耐几日才是啊!记住,断不可请太医诊脉,再开些无用的药房,影响了陛下成仙的进程。”
司徒璧对这二人的话深信不疑,大喜过望:“好、好,这就是,朕即将修成仙术,获长身不老之金身!如此,朕就忍上几日,不去在意这些的考验。待朕成仙,必是法力通天,看那不肖子还如何作乱?到时候,若有不顺从、不归降朕的贼人,便是逆天而行,自会受到天谴,哈哈哈哈……”
冯元辰与谭宗相视一笑,口中喝道“陛下仙术即将大成,可喜可贺”,心中却在暗讽,这皇帝老儿真是想成仙想疯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成仙之法,若是有,那他们兄弟二人修行这么多年,还不早就飞升九天,逍遥快活去了?无非是,他们被宰辅大人安排入宫,哄得皇帝迷上了修仙之术,好换得荣华富贵。那些所谓的丹药,都有毒性,只是计量,太医一时也无法察觉。何况渐渐地,司徒璧对冯谭二人听之任之,不再相信太医所言,也很少召太医把脉。如今,按照太子妃吩咐,冯元辰又增加了丹药的毒性。司徒璧多年来不间断地服食丹药,体内的毒素日积月累,早已侵入四肢百骸,如今已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如今加大了毒药的计量,便如同导火线一般,直击得司徒璧衰败的身子支撑不住。成仙,成仙,过几日哪能成仙?去地府见阎王爷,倒是真的。
宜州木府。
寒汐与唐不惊正在木府的后院赏荷。接连几次战役之后,终于可以回到宜州,稍作休整。他们二人各自为战,也是许久不见。今日难得清闲,便一起在府里闲逛。
唐不惊穿了一身家常的浅色便袍,手持白玉为骨的折扇,风姿清雅,引得过望的丫鬟仆妇争相相望。面对一池随风轻舞的荷花,他不禁开口念道:“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唐公子好雅兴啊!不如我来接,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如何?”寒汐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唐不惊一番,“记得三年前,我去唐家寻你帮忙。你与祁家大姐,就在凉亭之中赏荷。欲雪姐,她极爱莲荷芙蕖。想来,唐公子为了她,吟诵过不少关于荷花的诗词吧?只不过,木将军不够风雅,府中种植的,皆是些普通品种。比起唐家那一池名贵的粉鹤,可是差得远了。你是不是呀,忘书?”
她刻意咬重了唐不惊的字——“忘书”二字,正是当年祁欲雪对唐不惊的称呼。唐不惊被寒汐这一出戏码弄得哭笑不得,但他也不是好戏弄之人,反而笑眯眯地回道:“是不如我府上的粉鹤开得喜人,但满池风荷争相斗妍,也是难得的佳景。只是不知为何,这池边怎地飘来一股酸味,像是被谁打翻了醋坛子?汐儿,你可有闻到?”
“你!”调笑不成,反倒被唐不惊打趣自己吃醋,寒汐有些恼羞成怒,“你这个唐狐狸,果真讨人厌得很!”
“是吗?”唐不惊笑得更欢了,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指着不远处红着脸跑过的婢女,“可是,我看她们喜欢我,喜欢得紧啊。怎地到了汐儿这里,就变成了讨厌?”
寒汐被他驳得无话可,只得不停地翻白眼。唐不惊也调笑够了,扯了扯她的袖角赔罪:“好了,正经的,汐儿,你还在意欲雪的事情吗?听闻她一年前嫁给了江州言家的家主,生活得很幸福。我与她,终于可以不再觉得那么亏欠了。”
寒汐叹了口气,语气认真地道:“唐不惊,其实有时我想,或许当年你真的娶了欲雪姑娘,会很好。至少,你不必放弃唐家的家业,不必远走他乡,过这种沙场上朝不保夕的生活。你本是天之骄子,可以不用活得这么辛苦。若我当时不那么自私,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你就不必……”
“又在傻话了。”唐不惊伸手捂住了寒汐的嘴,摇头,“别多话,免得坏了这一池美景。我没觉得辛苦,汐儿。你若觉得抱歉,就等这一切结束了,用你的余生来偿还我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