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过去,她退了回来,她还留在原地。
她很高兴,她在思索,她在绝望中沉沦被困。
这不是一首蹩脚的诗,洛莉娅也没疯,只不过她现在确实看到了另外两个洛莉娅。
当她走近那个似乎能通往外面的窟窿的时候,她就被弹了回来,而她却亲眼看见另一个她,那个过去的、梦中的她径直走了出去,而当她回头看的时候,又发现了另一个她,就在后面的墙角,眼神呆滞地跪坐在墙角。
喂,小姐姐,你掉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看样子黑暗还是沾染了她,洛莉娅思索着,然后惊讶于自己可以思考了,直到刚刚为止,她的意识都含混不清,只不过是跟随着梦境中的自己,见她所见,想她所想。
那个窟窿在逐渐闭合,她想要去拉起那个呆滞的洛莉娅,却根本无法碰到她,她又想要试着通过窟窿,却完全没办法离开。
她本来就在梦中,看样子是无法走入现实的,她的现实在多年之后,在另一个地方。
“啊,完蛋了。”
那窟窿闭合了。
既然梦境的主人都已经离开,那她在此处的意义又是什么?她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又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做梦。
上一次在卡拉赞,借着一个疑似麦迪文的星界生物的帮助她才终于脱离了梦境,这一次怎么办?
她望着那个坐在墙角动也不动一下的自己,有些无奈。
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她的心情难得的不错,或许是因为她终于完整地了解到了一点点自己过去的片段,又或许是……
又或许是她发现自己是被爱着的。
她忍不住翘起嘴角微笑,等到发现周围的异常的时候,丝丝缕缕的黑暗已经重新凝结,困住了那个跪坐在墙角的她,鲜红的火色不知何时消失,暧昧不清的灰色重新笼罩在这里。
“我已经等你太久了,啊,力量,更加强大了!”
那坨黑漆漆的扭动着的东西居然又出现了,洛莉娅皱起眉头,这讨厌的东西真的很烦,又过了那么几秒钟,她才意识到那东西是在和自己说话。
对着空无一物的方向,连身体都没有的自己说话。
梦里当然不存在现实的**,但也没几个人会梦到自我居然空荡荡地漂浮着,这倒是个了不起的体验,她完全无视了那怪物,正为最新的发现而感到惊奇。
直到恼怒的怪物把那黑色的触须伸到她的面前,她才不耐烦地伸手把它拍开了。
没错,拍开了,只要想在梦里有一个身体,你就会有,那不一定是你现实的样子,你也始终无法控制她的样子,除非你正清醒地做着梦。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洛莉娅活动一下手腕,决定给自己弄出几枚好看的戒指来。
“怎么回事?”那坨黑漆漆的怪物惊叫着,明明不久之前它还那样张狂。
“你好烦,就不能安安静静地躲在某个角落里苟延残喘么?”洛莉娅用轻蔑的语气说着,但还是有些庆幸,她记得自己多年以前离开暴风城的时候曾想要去西部荒野,就凭自己当时那花栗鼠一般的战斗力和胆量,指不定会让这怪物得逞呢。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也不知道这怪物究竟打算要对自己做什么。
“这里是哪里?你是什么?为什么要攻击我?”她变换着泡泡袖口的花样,最终选定了用丝线勾着龙头的图案,随便设计衣服的样式,这大概算是被困在噩梦中的福利吧,她本还想问问这是什么时候,但想到梦境里根本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被困在几年前的梦里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便作罢了。
“这是哪里?”怪物阴恻恻地笑着,它有些困惑,不过还是回答了洛莉娅的问题,“这是世界的夹缝,现实的倒影,而我,是噩梦的主宰,我会在这里吞噬你的灵魂,吸取你的力量,成为无比强大的存在,那你呢,你又是谁?你是一个小镇上的孤女,一个怀揣不该拥有的宝物的可怜孩子,一个只会逃跑的懦弱的废物。”
说着说着,刚刚才被烧掉的它好像完全恢复了精神,黑色的体表就像沸腾一样翻滚起来。
“既然你问我,我就告诉你好了。”洛莉娅终于完成了手上戒指的设计,她在卡拉赞的梦境中困了太久,早就熟悉这一切,在梦里看了那么久,她也明白了和这怪物斗争的规则,和想象力无关,似乎仅仅是自信……不单单是自信,而是理所当然地坚信。
她清清嗓子,仔细想了想自己值得一提的成就后模仿着怪物的口吻说道:“我是黑暗中的守望者,灾厄的看门人,人类世界的守护者,恶魔和罪恶的尅星,最擅长杀人的大魔法师……提瑞斯法议会第三任首领洛莉娅?希尔斯布莱德,是把你轻易烧成灰烬的女人的女儿,是……”
“够了!你这个小骗子。”
“我可没骗人,这是完全的现实,永恒的真理。”她用双手捧着脸做害羞状,“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个漂亮的孩子。”
“这根本无关紧要吧!你的羞耻心呢!”怪物尖叫着,被带入了粉毛的无耻节奏。
“我最擅长冰魔法,而你将和那无数死在我手中的恶魔一样,被冻结,被摧毁,连哀嚎都来不及。”
旋转的石板铺和切好的木料四处飞舞,搭建起她最熟悉的场景,一个没有色彩的达拉然一角转瞬便形成了,像她无数次所做的那样,她突然出现在怪物身后,然后就将它冻成一团冰雕,当手中的短剑挥下的时候,怪物就和冰屑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是无法想象如萝卡那般连黑暗也烧掉是怎样一种概念……不,萝卡根本只是强硬地把这个世界烧开了一个口子……但她也有自己的优势,谁让这怪物为了吓唬她而变幻出形体呢?
只要有形体,就会被毁灭。而身在其中的她,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她挥挥手让短剑散去,接下来只剩下如何出去的问题了……以及,那个依然蹲在原地动也不曾动过的有着自己外表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