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庙里,乔觉休整了一天,第二日便被澄观老和尚从被窝里拉了出来,乔觉还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见自家师父将他拉到庙后面的一块空地上,指着空地上一摞砖头,道:“自你修行以来,我从未教过你如何修炼心境,世间修心之法万千,当以佛家经文最有效,我知你不喜经书,便想了个法子,让你锤炼心境。”
乔觉心下大喜,观星法虽也是修心法门,但不能解决他眼下困惑,他隐隐有些期待,自家师父到底如何教导自己修心。
澄观老和尚指着墙角一堆漆黑色的砖块道:“帮我把地上的砖块搬到另一遍的角落,搬完之后再搬回来,满八个钟你便可以自行活动了。”
乔觉呼吸一窒,心中隐隐有些失落,自家师父这修心之法原来是搬砖,这莫非是在消遣自己?但想起自家师父也不至于无聊到这样消遣自己,了头,往墙角那堆砖石走去。
唐美霞也跑到后院,看着乔觉搬砖的模样,咯咯直乐,对着澄观老和尚道:“搬砖修心,澄观师父你也想得出来。”
澄观老和尚微笑道:“他修行进步速度太快,若不是磨一下他的性子,日后只怕他还会陷入更多困惑中。”
且乔觉,来到墙角之后,望着墙角摆放整齐的砖块,捡起了其中几块,暗运真元,走了几步之后,他竟觉得手中砖块越来越沉,随着他的真元增强,那砖块重逾千斤,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顿了一顿,再一用力,仍是纹丝不动,惊骇之余,他细细打量了这些砖块一番,只见手中砖块上刻着几个蝇头字,乃是“贪嗔痴恨”这佛家四大忌。
澄观老和尚淡淡道:“世间无捷径可走,你若是想走捷径,修行之路会越来越难,最终便像被石头压着,此生再难抬头。”
唐美霞咯咯笑道:“澄观师父,没有想到你竟然给乔觉下了一个这么大的套,他竟然还往里钻了,想来乔觉会将你这句话牢记心间了。”
澄观老和尚呵呵道:“人生的真理,藏在平淡之中⑨∑⑨∑⑨∑⑨∑,≈.co√藏于每一处,等待真正能够甘于平淡的人去发掘。”
乔觉搬着石头站在院中,进退不得,然而手中的砖头却越来越重,压得他浑身大汗淋漓,心中顿觉苦涩。
澄观看了看乔觉,摇了摇头,道:“一切都在拿起与放下之间,只有放下了,方能拿得起来。”
乔觉听到二人交谈,脑海之中豁然开朗,静下心来,不运任何真元,手中砖头骤然一松,全部跌落在地,他弯腰捡起一块块砖石,来也奇怪,他没有运转任何真元,手中的砖块反而轻松了许多。
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在重复着拿起与放下这个简单的动作,一直到了掌灯时分,这才作罢。
第二日,天刚放亮,唐美霞便去了学校,而乔觉此前已经请了一个长假,孙书平好像知道他在跟着师父修炼心境,没有二话便答应了,朝阳之下,乔觉重复着昨日的动作。。
唐美霞下课之后,回了庙中,搬着一把椅子,坐在乔觉面前,饶有兴趣的打量乔觉在重复拿起与放下砖头的动作,看了许久,觉得有些闷了,托着腮帮子昏昏欲睡。
乔觉休息片刻,见唐美霞这副郁闷模样,怜惜道:“包子,如果你觉得闷了,就去外面逛逛,不用陪着我了。”
唐美霞摇了摇头,嫣然笑道:“我在这挺好的,每天看着晚霞落幕,天地一片金黄,很快乐呢。”
澄观老和尚此时走到了后院,搬着他那把时常坐着的藤椅,对两人道:“孤独有时候是很好的良药,能够让人于寂寞中思考很多事情,譬如人生,正邪、善恶。”
乔觉和唐美霞将这些话听进了耳中,细细咀嚼话中含义,更是觉得师父所言字字珠玑。
时光淡如水,一切都在平淡中延续着,澄观老和尚每日躺在他那张藤椅上,于后院看着天边聚散离合的浮云,每次都看得有滋有味,乔觉则一如往常,徘徊于拿起与放下之间,唐美霞则是每日下课之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乔觉,愈发觉得那张稍显稚嫩的脸渐渐变得成熟起来。
光阴如梭,转眼已到了如火的七月,万物皆在这荏苒光阴中变幻,唯独不变的便是老爷庙中那三人奇异的人文风景,这半年时间里,乔觉除了重复着拿起与放下,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连平日的修炼也停了下来。
澄观老和尚依旧是仰头望天,那张苍老的脸有时露出痛苦之色,有时又露出欣喜之色,除此以外,他好像没有做过任何其他事情。
这一日,风轻云淡,正是艳阳高照的大好时光,胖子米乐被南海禅院的知客僧人给送到了老爷庙里,为老爷庙增添了一丝生气,唐美霞下课之后,便不再看乔觉搬砖,而是带着米乐在县城逛街,给米乐买了很多孩子用的书包和画笔以及漂亮的衣服。
这个男孩的到来,也给老唐一家带来了很多欢乐,虽然花大婶有些抵触这个光头胖男孩叫唐美霞妈,但终是架不住米乐那副可爱模样,心里着实喜欢,渐渐接受了米乐是她“外孙”的事实。
又一日,米乐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大白兔奶糖,走过去放在乔觉手上,奶声奶气地道:“乔觉,吃糖。”
乔觉笑着拒绝,用心地搬起砖来。
半年的光阴,他一直专注着搬砖,砖块上刻着的“贪嗔痴恨”四个蝇头子也慢慢被他的手掌磨平了,变得非常模糊。
“乔觉,你明白了吗?”
又一个月时间过去,转眼到了八月,距离农历八月十五中秋已经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澄观老和尚看着砖头上被磨得差不多看不见的四个蝇头字,开口问道。
乔觉微笑道:“隐隐有些明白了,有些事是我太过于执着了,或许也是我太过于惧怕,不敢拿起,但总在想着怎么去放下,所以才心神不宁,心生恐惧,被诸多杂念干扰。我现在才明白,拿起放下,心才能够获得超脱,才能够活的自在。”
澄观老和尚哈哈大笑,道:“你的悟性非凡,拿起与放下,没有拿起哪里有放下,放下心中诸般杂念,心才能获得自由。”
过后,澄观老和尚对着乔觉道:“你心境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再也不用搬弄那些石头了,你随我进来。”
“吱呀。”澄观老和尚走到庙里,打开了庙里一扇从未打开过的门,乔觉随他走了进去。门一开,眼前顿时变得漆黑如墨,亏得澄观老和尚在前方指引,这才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走了片刻,乔觉感觉已经走了近一里路程,心中惊讶,这屋子竟然这么大。
“到了。”澄观老和尚淡淡了一句,这片漆黑如墨的空间里骤然亮起了一丝光亮,一盏红色如同莲花的油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而在这红色如同莲花的油灯旁,还有一盏青色的灯,两者除了颜色之外,并无差别。
乔觉打量这两盏灯,再看了四周一眼,四周都是石壁,他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许久,心下惊骇,石壁四周没看见出入口,方才二人竟然是穿墙而过。
澄观老和尚指着两盏油灯前的蒲团道:“今后你便在这里闭关。”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佛像,放在蒲团前,继续道:“看着这佛像。”
转眼看去,只觉这佛像虽,通体却闪着一种朦朦胧胧的金色光华,而且佛像上的表情刻画的栩栩如生,比佛堂里供奉的佛像更逼真。
澄观老和尚淡淡道:“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佛像吗?”
乔觉皱了皱眉,道:“这是佛像,只是这尊佛好像更有人性一些,少了其他佛像那股不食人间烟火之态。”
澄观和尚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没有悟,所以看到的是佛像,若是能从这佛像中看出其他的东西,那你便可从这房间里走出去了。”
完,澄观老和尚踱步走开,穿墙而过,留下一脸茫然的乔觉。
“从佛像中看出别的东西?”乔觉细细咀嚼着这一番话,百思不得其解,怔怔看着眼前略带笑意的佛像出神,直到眼睛看得实在酸胀无比才将目光移向别处。
灯光略显得昏暗,除了周身光亮之外,其他地方皆是昏暗无比,像是化不开的浓墨一般。
幽暗的环境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之外,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乔觉被关在密室里,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面对如此孤独和压抑的环境,心弦时刻紧绷着。
黑暗和孤独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乔觉不知在这个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空间里关了多久,他只觉得精神已近乎于崩溃,面对着眼前幽暗的环境,与那盏永远闪烁着幽暗光华的灯光,他几欲疯狂。
于黑暗之中,最易滋生心中杂念,往日种种内心深处的阴暗面被无穷放大,像是要吞噬他的灵魂,无边的痛苦如同万千只蚂蚁,不断啃噬着他的心神。
“怎么?经受不住了吗?”
澄观老和尚的身影出现在乔觉面前,面上古井无波,完全以旁观人的心态看着几欲癫狂的乔觉。
澄观老和尚看了许久,才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前方的路就是一个无底深渊,若是跨过去了,便是海阔天空,若是跨不过,那便永沉沦于苦海,从此变成像你大师兄那样的懦夫。”
尔后,澄观老和尚挥手洒下一片灿然佛光,乔觉只觉心中杂念尽去,灵台无比清明。
澄观老和尚道:“修行之人要有一颗恒心以及耐心,要能甘于孤独乐于寂寞,只有经历过无尽的孤独和寂寞,才不至于被外物所惑。”
完,悄然离去。
乔觉若有所悟,盘坐于蒲团之上,灵台菩提心运转,仔细观着眼前佛像,欲从其中看出一丝不同来,心中冒出万千答案,却始终是自欺欺人,难以看个通透。
如此这般,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乔觉犹如老僧入定,全身气息内敛,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却是灵光一现,难以抓住。
无数个日夜里,面对着无尽的孤独和寂寞,面对着永恒不变的空间,一颗心早已在无边的孤独和寂寞之中撕裂,又再次凝聚,如此反复,一颗菩提心早已变得坚如磐石。
“呵呵,原来如此。”
乔觉自入定中醒来,心境澄澈,不带一丝杂念,脑海此前纷纭的念头,便都化作过往云烟,寂然散去。
澄观老和尚再次出现他的眼前,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这佛像是什么?”
乔觉淡然回道:“平常心,天下万物,当以平常心对待,这平常心也是人之本性,随心而为,因势而生,避不得,也躲不过。”
澄观老和尚哈哈笑道:“好,看来你算是明白了。”
完,抬手拿起那尊拳头大的佛像,用力一捏,这佛像登时四分五裂,而乔觉眼前也重现光明,他已然到了庙中。
“咦,乔觉,你刚才去哪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唐美霞看着突然出现的乔觉,开口道。
乔觉心下微惊,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唐美霞打量着他,好奇道:“现在刚吃午饭的时间,刚才不是跟你过吗?”
乔觉大惊,在密室中,他感觉像是过了数百年,然而眼下只不过一刻钟,那密室竟无时间流逝,心下想来,自家师父果然生有大神通。
唐美霞想起了一事,道:“对了,刚才有个叫王知维的人找你,他正在门外等你。”
“王大哥!”乔觉心中大喜,王知维以一部观星法将他带上修行之路,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的领路人,他本意解决半步神仙之事后,亲自去拜访,但却不料王知维竟然主动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