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已是极痛极苦。
此刻的吕九娘则是明白她要什么以及会有什么结果,却连去争取去请求的权利也无。
她不敢去!
她不能去!
这种无力感每日每刻都将她笼罩,让她灿烂的笑容下尽是不甘与懊悔。
大婚将近,整个吕府都在为她筹划,每个人都为她欢喜。
只有她清楚,自己的心底是一片灰色。
但是,为了祖母,为了父亲,为了母亲,为了吕家,她一直都在笑。
每每谈到出嫁的事情,她都很自然地做出小娘子的娇羞状,惹得祖母开心地说:“九娘这孩子从小就聪慧沉稳,如今出嫁了终于像个小妮子了。”话语间满是不舍与欣慰。
虽然她所表现出的一切,都不是她真实的反应,但一贯的识大体懂事让她不得不这样做。
她时常安慰自己,这门亲事能让祖母愉快,能让父亲满意,能让母亲放心,能让吕府从中受益,她嫁的也值了。
无数遍的催眠后,却更内心的想法却愈加清晰,这才抑制不住请了许诺过来。
许诺上前去,环抱住吕九娘,说:“你看,胡三娘就和自己喜欢的人订了亲……”
话说道一半,吕九娘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许诺。
吕九娘说:“胡三娘有两位姐姐,已经听从了家族的安排成亲了,她在家族中年纪小,不需要如我这般。况且,北江先生那样的人,那样的学识和声望,汴京城哪个家族不愿让他做女婿啊。”
许诺垂眼看着哽咽着和她说话的吕九娘,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抚她道:“好,这荷包我会为你送到他那里。”
“这个荷包你一定亲手交给他,我只相信你,不敢经旁人的手。荷包里有一封信,是我写给他的,待他阅后,你要看着他将此信烧毁,一定要将信烧毁。”吕九娘再三嘱咐。
这是她从小到大做的最大胆的事情。
九月份,她就要成亲了,不该有这些想法,也不该写信给旁的男子。
可她忍不住,就是思念他。
即使她知道,这辈子,已无缘见他,却还是壮着胆子写了这封信。
算是给自己这一年多的倾慕一个交代。
许诺不多问,点点头应了。
她多么想告诉九娘告诉舅父,范仲淹日后位及参知政事,官路虽不顺畅,却也是配得上吕家的。
转念,她又想到历史上舅父吕夷简与范仲淹在官场上针锋相对,许多年后范吕之争在朝中设面颇广,范仲淹也因此多次被贬。
九娘如今要嫁的人家必定是站在舅父一边的,很可能就是未来让范仲淹吃了大亏的人。
以后的日子,九娘怕是还有许多心酸的日子。
她自小跟着舅父,对朝政之事比普通学子都懂得多,自己的父亲与曾经钦慕的人在朝堂上不停地争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必会让她难受。
说了些安慰的话后许诺起身告辞。这是吕九娘的选择,她不会插手,不会不顾及吕家以及范仲淹的未来,给二人制造私奔的条件,只能从心底为她惋惜。
回去后,许诺等了许多了句想二郎了。
她立刻跟着说:“不如去应话,一进屋就帮许平启整理这整理那,教导许平启要将物品规整好,又告诉书童要如何打扫房间。
许诺借口说屋里闷出去走走,趁这个机会去寻了范仲淹,他正好中屋里。
范仲淹吃惊地看着许诺,行礼后问:“许六娘子可是来寻许二郎的?他的屋子在……”
他话还未说完,许诺警惕地看了眼屋外,说道:“让我进来。”
不顾范仲淹的惊讶和横档的手,她直接进屋关门,看着后退了一大步、一脸莫名其妙的范仲淹直接说了自己此行的原因,将荷包递给他。
范仲淹看着许诺手中的荷包,只觉得全身都在出汗,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用帕子擦了擦出汗的手心后接过荷包,打开里面的信纸。
吕九娘的字很好看,满满一张小楷,写得既整齐又英气,范仲淹双手举着看了很久。
许诺盯着他的脸,试图在他的表情中找出他对待吕九娘这封信的态度。
可他的眉头一直紧紧锁着,面上没出现过其他表情。
许诺有些为吕九娘不甘,她冒了这样大的险向他表明心迹,他却是这般反应,好似这封信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一样。
看过信,范仲淹一言不发,去书案处取了烛台点燃。
他坐在书案前,看着晃动的烛灯,深呼一口气,抬手将信纸放在火光上。
薄薄一张纸,很快就化为灰烬。
许诺诧异,问:“她信上可是写了让你烧毁此信的话?”
“未曾,但我必须烧毁,这样才能保她平安无事。”范仲淹看着已经烧成灰烬的信纸,嘴角轻轻扬起,眼中似乎有亮光闪过。
“不留下做个念想?”许诺故意发问。
“信中的每个字我都记在脑中了,又何必多一张纸?”范仲淹吹灭烛灯,站起身来,伸手做请,“许六娘子,若你有机会见到九娘,麻烦告诉她,我祝她此生平安康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