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精灵在火势法师四分五裂的身体上翩翩起舞。这个舞台瞧起来有着童话故事一般的滑稽风格,十分合乎它们的心意。火焰的精灵跳起了热情的舞蹈,火烧得越旺,它们越是情绪高涨,乐此不疲。
火势法师仍然活着。他被滕云深嵌进了砖头里,成为了这座窑炉的一部分,并随着猛烈的碰撞而支离破碎。但他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生命形式超越了物质与能量两者的存在形式,即使粉身碎骨,他依旧保留了可观的生命力。
突如其来的晕眩摇晃着滕云深。
他认为,在自己杀死对方的过程当中,并不会出现太多的波折。从某个角度来,这样的推论与结果相符。无论对方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他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轻轻松松地杀死三个修为比他更为深厚的巫师。
邪气令滕云深变得狂妄自大,让他忽视了修为上的不足所造成的影响。
几次变化,承受高温轰击,对滕云深来,是相当沉重的负担。他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火势法师正在尝试挣脱砖头的禁锢。在运用焊锡魔力之时,滕云深选择的要素是温度。火势法师必须等待砖头冷却,才能够与之分开。如果他降低自己的体温,不再燃烧,他将重新取得血肉之躯,并彻彻底底的死无全尸。
挥舞着六条胳膊的超形朝滕云深冲了过来。
滕云深收敛心神,强忍不适,随手握住许久不曾展现锋芒的魔剑,不闪不避,不偏不倚,一剑刺向超形的胸口。
照理来,以攻为守,绝非对抗超形之际应该采取的战术。超形是巫师未来的躯壳,身外化身,即使受损,也影响不了巫师本身。
然而,数日之后,滕云深进步神速,别有超脱,纵然身心俱疲,却在一念之间,就进入了以前难以捉摸的风眼当中。湍急的时间骤然趋于平缓。风眼之外,所有事物,尽数落入滕云深眼里,不差分毫。
无论是法力还是剑术,他都已经超越了魔剑原本的主人。
紧接着,滕云深丢开魔剑,并在与此同时迅速后退。铮!魔剑竟绽放出无数的裂痕,绞碎了超形的胸膛。若是换成另一柄剑,这下子至多将目标刺穿,但魔剑来历不凡,经滕云深杀心催发,威能极为强劲,一剑就将不惧伤痛的超形劈倒。
火势法师尝试摧毁滕云深赋予这座棚屋的意象。但他六神无主,一时之间却没能识破窑炉的喻意。滕云深的想象更为深邃。火势法师只着眼于温度,滕云深却将他们的经历一同嵌入了诗里,恐惧、绝望、愤怒、憎恨、悲伤……他们所承受的漫长折磨被转化为窑炉所代表的意义,锤炼,而学会了杀人的镜像法师就是炉中之剑。火势法师解不开此中的联系,再怎么尝试,也是事倍功半。
滕云深伸手抓向魔剑。咔嚓。他的手掌立刻被急速旋转的魔剑绞成碎片。魔剑犹若狂欢节上余怒未消的舞者,尽情释放它可怕的活力。然而滕云深伸出的是阴影之手,并未被魔剑伤及根本。他伸手再抓,终于将这桀骜不驯的凶器握在手里。
火势法师从砖头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滕云深后退一步,背后的阴影无风自动,飘落在他的肩头。滕云深披上杀戮之影,随即一剑砍向坚不可摧的镜像法师。双剑交错,迸溅出了刺眼的火花。紧接着,他释放了施加给对方的意象。镜像法师恢复原状,她活了过来,再次拥有了柔软的血肉之躯。滕云深重施故伎,放开魔剑,狂怒的暴风立刻把措手不及的镜像法师卷了进去,掀起一片血色雾霭。
经受了淬炼的这具躯壳,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但也是杀气腾腾的器物,彻底缺失了天然的活性。滕云深刻意保留了镜像法师的一线生机,让她在人剑合一的形体里苟延残喘,就为了得到魅影的增益。他在身披杀戮之影的情况下杀死了镜像法师,杀戮之影的魔力立刻开始对他进行回馈。滕云深一脚踢向悄然逼近的第三个巫师,步伐更轻,力道更重,后者不敢直撄其锋,慌忙逃入了阴影之下。
火势法师张牙舞爪地扑向滕云深。
窑炉之内,叮叮当当的锻打之声响个不停,仿佛有成百上千的酒杯在此时此刻相碰。飞向高处的音符碰着了封得严严实实的炉,无处可去,徘徊在他们头上方,犹若一场鬼怪的筵席。
装满美酒的杯子直坠而下,化作醉人之雨,浇灭了火势法师的气势,浇得他手脚冰凉,魂不附体。滕云深甩开身后宛若发辫一般垂落在地的阴影之手,捞起魔剑,触须状的阴影紧紧缠绕着剑柄,如臂指使,一剑斩下了火势法师的头颅。
“魔鬼!”皮影法师尖叫道。她虽然想要与滕云深同归于尽,为同伴报仇,身体却不听使唤,只顾着瑟瑟发抖。滕云深望向皮影法师。他面沉似水,似乎对血腥的杀戮无动于衷。皮影法师再不犹豫,回身游入阴影深处。
滕云深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对方不由分地发起攻击,才导致他为了自保连杀两人,既然最后一人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勇气,滕云深也就无意追赶,任由她离去了。
皮影法师逃得很快。几分钟之后,她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滕云深所能够感知的范围当中。
赵赫心翼翼地道:“你放过她了。”
“她是皮影法师,修为又比我高深,她无心恋战的话,我们很难追上她。”滕云深解释道,“况且……算了吧。”
他看了看四周。镜像法师面目全非,火势法师身首异处,两人的下场都极为凄惨。他们或许与黑剑会的巫师不同,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被无主之地的邪气所影响,才动了杀心。想到这里,他顿时意兴索然,没了斩草除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