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咔嗒。
骤然听见疑似齿轮转动的突兀声响,滕云深立即转过身去,防备袭击,赵赫却浑然不觉,犹在絮絮叨叨。
杀手与工匠的差别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邪气驻留滕云深体内,大幅度地提升了他的法力,但要论耳目灵敏,他仍然不如法力达到第六阶水平的赵赫。
可是,要论察觉危险的本领,赵赫则远远不如滕云深。
咔嗒。咔嗒。
又一阵响动传来,终于,就连赵赫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满屋子都是火焰咀嚼铁皮所发出的声音,如同乘兴而来的急雨,水珠落下,噼啪作响。而引起滕云深注意的声音与之不同,带着机械独有的质地。
滕云深盯住声响的源头,在棚屋的角落里,一只发着幽幽冷光的木质盒子缓缓打开。
赵赫低呼道:“人头!”
滕云深抬手示意,让同伴不要轻举妄动。那只盒子是妖精法师身上的东西,可能藏有凶险的杀机。滕云深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他绷紧身体,如履薄冰,随时准备应付后续的变化。
即使只是一颗脑袋,经过巫师处理之后,也不可轻忽,不定,那就是一颗致命的定时炸弹,是巫师留给敌人的最后陷阱……
盒中的头颅突然睁开眼睛。
如果是在几天之前,滕云深或许会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然后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去,而现在的他见惯了邪孽猖獗,自然不会为之动摇。
滕云深神色不变,脚步不停,渐渐逼近盛放着头颅的盒子。
他心存忌惮,是因为不知道妖精法师随身带着一颗头颅的用意,至于头颅是死是活,对滕云深来,并非判断它是否危险的依据。
盒中的头颅转了转眼珠,将战火之后的颓败场面看得分明。
它不仅是活着的,而且神志清醒,并不像滕云深预想中的一般,半死不活,气息奄奄。
盒子仿佛温室似的保护着这颗脆弱的头颅,即使离开了躯壳的支持,它仍然生机勃勃。
“你是谁?”滕云深问道。越是接近对方,他越是镇定。此时此刻,双方距离不过数步之遥,任何异动,都瞒不过他,只要心念一起,瞬息之间,他就能够制服对方。
头颅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就是那具身体的主人。”
他好像在盒子里待得太久太久了,以至于忘了要如何透过脸部的肌肉来表达情感。
对这个答案,滕云深并不感到十分的意外。
从他发现妖精法师的脑袋里填满了触手——如同怪诞节庆用品店里的稻草人一样诡异——那时候起,他就在怀疑,对方会不会把真正的脑袋藏了起来,留下死里逃生的机会。
“如此来,事情还没了结。”
滕云深抛出重力线,把魔剑拽入手中。整个过程当中,他不曾用眼去看,只凭气场感应锁定位置。一抛一拽,随即稳稳当当地接住从背后电射而至的魔剑,动作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可见他又有长进。
“再把你剁成碎片,事情才算了结。”
剑锋一,挟着冰冷刺骨的雪亮光芒,指向无处可逃的头颅。
“且慢!”巫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极为不妙,他从熟睡之后的惬意里彻彻底底地醒了过来,“要杀你们的可不是我!”
剑锋停在了他的鼻子上。
滕云深原本就没有马上杀掉他的打算,出剑只是存着恐吓的念头,见目的已达,也不再作势威胁。
他收起魔剑,问道:“怎么?”
“为了避免被这里的环境影响,我琢磨出了李代桃僵的法子,”巫师满头大汗,起话来结结巴巴,显然被吓得不轻,“可惜出了差错,我的身体失去了控制,袭击你们并非出自我的意愿。”
对方得不清不楚,但滕云深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他开始站在他者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
“他者”的概念有别于“他人”,近乎异类。他们了解这个世界不为世俗所知的一面,并掌握着超凡的力量,不被常理所拘束。
滕云深沉吟道:“原来如此,我还奇怪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脑袋当成花盆呢。”
对方计划利用盒子阻挡邪气,利用妖精维护身体,所以才做了换头手术。这与他之前的推测相去不远。
滕云深看向赵赫,后者了头,表明对方的法没什么问题。
巫师苦笑道:“碰巧带了种子与盒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面前的两人接受了他的解释,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所处环境的蹊跷之处。
滕云深开解道:“守得清明,不是坏事,总比沦为恶魔的爪牙要好。”
巫师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滕云深不答反问:“你从何而来?”
“我是误时之龙的战士。”命悬旁人之手,巫师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流落此地的前因后果,“我参与了征讨黑剑会的行动,跟着大部队闯入了一处遗落的仙境。我们在追击敌人的途中遭遇埋伏,被一个强大的邪恶巫师丢入了这片沙漠。”
滕云深抬起左手:“你认得它吗?”
巫师困惑地看了看魔灵掉落的戒指:“你是……海滨市的那个人?”他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迟疑。
滕云深与误时之龙订下将来比试之约,只不过是数日之前的事情。当时,对方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滕云深的修为平平无奇,勉勉强强突破了第三阶的水平,比起误时之龙的后备成员,尚且多有不如,却能够独力击杀魔灵,实在是令人震惊。然而,数日之后,滕云深居然又有超脱,更见高深莫测,犹如脱胎换骨。他很难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没错。”滕云深头,“你我也算有缘。”
他心下也是颇为感慨。误时之龙军容鼎盛,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黑剑会似乎更为厉害,竟然大败误时之龙。局势翻覆,让他不由得对前行之路多了几分迷茫。
赵赫道:“此处恐怕是传闻中的无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