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云深从纸团上移开注意力,他释放了第二个真名。沉重而又坚硬的墓碑把人们砸进墓穴。
被滕云深推下悬崖的皮影法师回到了实体的世界。挑战蹦极运动无疑是一次非常刺激的冒险。滕云深从他身边走过,顺手砍断了他的脖子,让他不必担忧自己的心脏跳得太快。
紧接着,第一个真名也离开了墓碑。余下的它又变成了轻飘飘的影子,飞向自己的主人。滕云深放开了阴影魔力,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把它踢开,但是透过焊锡魔力,滕云深还是眼疾手快地把它和自己的影子焊在了一起。
皮影法师下意识地吸收四周的阴影魔力。钢铁法师已死,他的影子毒性微弱,正好是可供使用的资源。滕云深则不然。两者的影子发生了剧烈的化合反应,形成了全新的剧毒物质,皮影法师糊里糊涂地丢了脑袋,顾不得过滤掉混杂在其中的毒性,他吸收了有毒的阴影,很快就会一命呜呼。
有人把枪口对准了滕云深。
如果他处于全神贯注的状态之下,要躲开接下来命中他的子弹或许不难。但他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不是只注意某个可能会携带枪械的家伙。本能促使滕云深在最后关头歪了一下头。子弹撞飞了他的左耳。
紧接着,枪手再次扣动扳机。
滕云深透过火光看清了对方拿在手里的金属制品。它和那些聒噪的现代武器不一样,似是出自艺术家之手,而非出自工人之手,组成它的每一个元素都来自其实并不存在的旧日时光,充满了所谓的古典气质,十分适合用来驱逐恶魔。
子弹穿透了滕云深的喉咙。焊锡欠缺足够的硬度,他无法依靠这种魔法合金的材质抵御攻击。滕云深将目光投入黑洞洞的枪口里。他舍弃所有多余的旁枝末节,以捕捉枪械最为纯粹的意象。
两次射击大量消耗了枪手的魔力,令他不得不暂缓攻势。
一只象征着不祥之兆的猛禽挣脱了枪手的五指。它的目光极为可怕,仿佛陌生的异教众神。枪手失声尖叫。他⑩⑩⑩⑩,¢.co↓杀人如麻的歹徒,可他的勇气与他带给受害者的恐惧不成正比。
滕云深呼吸困难,但依旧头脑清晰,知道如何杀出重围。
猛禽张开雄伟的双翼,化作了峥嵘的危岩。它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碾碎了一具又一具脆弱的血肉之躯。其制造杀戮的方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效率。
滕云深用一只手紧紧捂住脖子上逐渐扩散的弹孔。雾状的琼浆从中喷薄而出,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的精灵们穿过滕云深的指缝,从他灼热的身体里流入寒冷的夜晚。
几个冒冒失失的巫师从后方逼近看上去命不久矣的滕云深。
他抛出重力线,粘住凯旋的猛禽。紧接着落入他手中的则是一支黑漆漆的手枪。
噪音在滕云深残缺的左耳上奔跑,他无法透过听觉来捕捉视野之外的敌人——但他还是急匆匆地朝身后开了一枪。
焊锡的魔力沿着弹道窜了出去。子弹陡然打了个急转弯,射中了离他最近的合金法师。
透过光泽这一要素,滕云深把闪闪发光的子弹与闪闪发光的巫师焊在了一起。精心调配的剧毒迅速地吞噬了对方的健康。
他又为自己争取到了片刻的空隙。
滕云深继续思考。他和急于摆脱现状的敌人们,被一间昏暗的大厅带回到了旧日的时光之下。无能为力的痛苦在他们的身体里蔓延。他们似乎回到了过去。年纪轻轻,身无长物,彼时的他们尚且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俗世的条条框框如同一副又一副枷锁,令野心勃勃的他们蠖屈不伸,饱受折磨。
青春之神在房间的角落里悄悄死去。
阴郁而又贫瘠的生活,仿佛层层叠叠的蛛网,遮蔽了她惊人的美貌。
滕云深熟悉这种痛苦。
与邪恶的巫师们不同,他并不具有过度膨胀的欲求。但这可不意味着他和得道高人一样看淡了世事,无欲无求。如今的他心性超拔,自然是非比寻常。曾经的他却恐怕和大多数的少年人相比也没什么不同。他失去了智慧,在风华正茂的时节里无所适从,比那些贪得无厌的恶棍承受了更多的折磨。
焦虑构成了这栋假想之屋。被困其中的人们越是想要离开,越是无法离开。
这些为黑剑会卖命的巫师,他们之所以投身行伍,绝非出于诸如保家卫国之类的高尚动机。他们甚至不是真正的战士。他们聚集起来,只是为了依靠人多势众的优势谋求利益。归根结底,他们欠缺奉献精神,贪图享乐,即使气势汹汹,本质上仍然不过是一群组织涣散的乌合之众。在他们的字典里,挫折本身即是挫折。
他们刚刚撤离战场,迫不及待地要回到舒适的巢穴里。而滕云深却突然出现,横生枝节,让他们无法得逞。
光阴之神在青春之神的死亡里苏醒。
他是百发百中的射手,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够逃离他的弓箭。
光阴之神瞄准一个黑剑会巫师,后者刚刚发现了滕云深的位置,正准备招呼同伙群起而攻之。
来无影去无踪的飞箭穿过了巫师的喉咙,带走了宝贵的时间。他毫发未伤,却虚度光阴,无所作为,没人听见他发出的声音。
迟疑的巫师被滕云深踢进了蒙尘的镜子里。就和以前对付敌人的时候一样,透过体积这个属性,滕云深对阴影与镜像两种片面的事物进行焊接,形成了几何级数的黏性,捕获了猝不及防的巫师。
光阴之神将另一支箭搭在了弓上。
滕云深敲碎镜子。坠入镜中世界的巫师不得不在归途上花掉更多的时间。然而,这样做似乎于事无补。敌人已经发现了他。
光阴之神松开弓弦。
滕云深卸下了焊锡的魔力。他恢复了血肉之躯的知觉。病痛随之而来,重重击倒了他。
然后,他化作了一场不期而至的雨,渗入了这栋屋子的昏暗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