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冬夜的寂静。? ? `
随着枪响,岳明伦瞄准镜里屋脊上的那根树枝突然动了一下,一个人头探了出来,那不是一根树枝,而是一支狙击步枪的枪管。“叭!”吉普车上的左侧大灯应声而灭,前排的虞美玲和胡鹏飞本能地低下身子进行躲避。
原来埋伏在房顶的一名日军狙击手早就盯上了他们,可苦于吉普车的大灯太亮,形成的光晕影响了日军狙击手的视线,无法瞄准目标,只有先打掉吉普车大灯才行。没等房顶上的狙击手再次瞄准,岳明伦已经抢先扣动了扳机,一颗7.92毫米步枪弹脱膛而出,飞向目标。枪响之后是一阵在瓦片上滚落然后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再也没有机会开第二枪了。
“有日本人!快走!”这是汪国栋在嘴被塞上之前声嘶力竭喊的最后一句话。
胡鹏飞不愧是老特工,一踩油门吉普车怒吼着调了一个头冲了出去。“回去!要么救出他们,要么……”虞美玲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但两个人都听懂了,也看到了虞美玲冷艳的脸上露出的痛苦。在071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要么壮烈,要么自裁,071不存在俘虏,没有哪个人的生命比071的安全更重要。
胡鹏飞刹住车,一咬牙又调回了头,再次向农家小院冲去。岳明伦从兜里掏出两颗弹尖被涂成红色的燃烧弹压进枪膛,端起枪直起身子随时准备击发。三个人都知道营救汪国栋二人已是没有任何可能,只有选择第二种方案了。
井上一泓带着人从屋内蜂拥而出,汪国栋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快!出去抓人!要活的!”
三浦俊秀口中低喝了一声,“军刀”、“菊刀”、“霜刀”三条军犬如离弦之箭首先冲出了院门,其他人也迅疾跟了出去,村内的宪兵听到枪声也纷纷端着枪从村民家中跑出,向村头小院靠拢。
吉普车一个急刹车,准确地停在了农家小院的门口,正好与院冲出来的三条军犬迎头相遇。`坐在前座上的虞美玲伸手就是三枪,如此近的距离,几乎从未失手过的虞美玲竟然一发也没射中,三条军犬显然是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左右腾挪敏捷地躲过了射来的子弹,一步未停地向车上扑来。
岳明伦已经来不及做任何的犹豫,对准卡车后厢的柴油,屏气凝神扣动了扳机,一颗燃烧弹撕破篷布,连续击穿三层铁皮一头扎进了车厢里,却没有任何反应。岳明伦想都没时间想紧接着又一次扣动扳机,子弹沿着相同的轨道再次扎进了车厢的柴油桶里。
“咚”随着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村子,由于柴油中添加了助燃的汽油,爆炸的气浪裹挟着燃烧的火苗,四处飞溅。一时间院子里,房顶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整个农家院变成了一片火海。
在院内未来得及跑出来的特工和被按倒在地的汪国栋及司机瞬间都被火魔吞噬。一个浑身着火的特工张牙舞爪悲惨地嚎叫着跑出了院门,甚是恐怖,被气浪推倒的井上一泓起身一枪结束了他的痛苦。
农家小院的门口乱作一团,处境最危急的就是吉普车上的三个人了,巨大的爆炸声只让扑来的军犬稍微一愣,便再一次目露凶光,伏腰蹬腿恶狠狠地扑了上来。胡鹏飞躲避不及被“军刀”咬住了左臂,忙用右臂去挥拳去打,但又被蹿上来的军犬“菊刀”撕住了右臂,两只肥壮凶悍的军犬竟然把胡鹏飞从吉普车的驾驶席上生生拽了下来。
虞美玲开枪放倒了冲到吉普车前的两个特工,回身想帮助胡鹏飞脱困,却发现胡鹏飞在地上与两只军犬纠缠到了一起,根本没有开枪的机会,她怕会误伤到胡鹏飞。
“别管我了,你们快走!”胡鹏飞在地上不停翻滚,嚎叫着。
与此同时,一条黑影带着风声恶狠狠地向岳明伦扑来,他下意识地挥了一下枪托,军犬“霜刀”前伸后蹬、目露凶光已跃到半空,躲闪不及,叽哇一声飞了出去,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着。 `岳明伦趁机跳到了吉普车的驾驶座上,猛踩油门,吉普车如野兽般吼叫着蹿了出去,旁边的特工们忙四处躲避。
虞美玲左手紧抓住前座上的把手,站起身来,回首一枪射翻了已经爬上吉普车的一个特工。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开了七枪,勃朗宁手枪弹夹里的八发子弹只剩最后一颗了,面对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特工和宪兵,她不再射击,这颗子弹她是留给自己的。
岳明伦也扭头看了虞美玲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四目相接,心有灵犀的两个人瞬间都读懂了彼此。面对全副武装蜂拥而至的日本宪兵和特工仅凭他们两个人已经毫无逃生的可能,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彼此注目,目光里有爱恋、有不舍、有欣慰,也有遗憾,但唯独没有恐惧。
岳明伦驾驶没了挡风玻璃的吉普车顶着不断射来的子弹再一次回到了院门,胡鹏飞仍然在地上与两条军犬进行着惨烈的搏斗,左脸已经被撕掉半块肉血淋淋的,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但他的嘴里也咬着一大撮狗毛。旁边站着的三浦俊秀并没有叫停已经变得疯狂的军犬,而是面带笑容抱着手像在观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模糊之中胡鹏飞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吉普车,他拼尽最后的力气竟然推开军犬一下坐了起来,吐掉嘴里的狗毛,冲着吉普车大喊:“快给我一枪,求你了!”
车子停稳,虞美玲站起身,看了这个曾和自己多次并肩作战的战友和老大哥最后一眼,抬起胳膊将勃朗宁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头颅。一闭眼,两颗热泪悄然落下。
就在虞美玲从吉普车上站起开枪的一瞬间,观战的井上一泓透过火光看到了那张让他刻骨铭心、朝思暮想了整整五年的秀丽脸庞。是她!是她!卓依婷!井上一泓此刻心潮澎湃,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抖动着,强烈的思念和愧疚一起涌上心头。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井上一泓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吼出了这句话。但几乎同时特高课行动队长小原,抬手一枪,车上的虞美玲身子一震,歪倒在座位上。
“八嘎,没听懂我的命令吗?!”井上一泓一脚将身边的小原队长踹翻在地,当他回头的时候,吉普车已经嘶吼着冲了出去。
虞美玲捂着右肩,半躺在前座上,微笑地望着身边面露焦急的岳明伦,美艳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苍白,轻声道:“明伦,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岳明伦扶着方向盘使劲点了点头,“如果今天我没来,那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幸好我来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死有何惧?如果没了你,生有何欢?”
说完,岳明伦脚下用力猛踩油门,一打方向,吉普车怒吼着向堵在路口的几十名日本宪兵和特工冲去。两个人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那里聚集的人最多,能达到最理想的撞击效果。
吉普车上仅剩的一盏大灯照亮了前方的小路和路上十多个面露惊恐的脸孔,岳明伦扶正方向加大油门向人群撞去,前方的宪兵和特工纷纷狼狈地跳进了路边的沟中躲避,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开枪阻止他们,他们也没有如愿以偿地双双殉国。
直到吉普车冲出了包围圈,驶出数百米远,已经看不到后面的追兵,岳明伦才长出了一口气,心存侥幸地说:“奇了怪了,鬼子怎么不开枪?看来阎王爷是不愿意收留咱俩。”
虞美玲还沉浸在亲手毙杀胡鹏飞的悲痛之中,淡淡说了句:“或许是他们想抓活的吧,对他们来说我们的命远没有071的秘密更重要。我听见混战中有名军官大声命令停止射击,那个声音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耳熟。”
“呵呵,不会是你在日本留学时暗恋你的朋友或者同学吧?念及旧情才放了我们一马。”劫后余生的岳明伦开玩笑说。
虞美玲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前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中。
同时陷入沉思的还有此次抓捕行动的指挥官,特高课长、猎人特搜队队长井上一泓中佐。
“课长,我们还追吗?就这一条路,他们跑不太远。”小原队长轻声请示道,挨了井上一泓一脚,小原明显不敢自作主张了。
井上一泓摇摇头说:“不用再追了,我们的轿车和卡车在山路上是追不上他们的吉普车的,我们有的是机会和时间。留下两个人看守火场,其他的人都撤退吧。”
其实井上一泓是有私心的,从刚才的表现和他对卓依婷的了解来看,即使他们追上了,得到的也只是两具尸体而已,卓依婷肯定不会再一次成为日本人的俘虏。好不容易见到了卓依婷,井上一泓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逼进绝境,进而永远地失去她,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小原队长安排撤退去了,只剩井上一泓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三浦俊秀轻轻放下被枪托砸伤不能动弹的军犬“霜刀”,起身走到井上一泓身边,在他耳边轻语道:“井上君,是她吗?”
“谁?”井上一泓警觉地回了一下头,接着故装糊涂说。
“就是井上君口中天天念叨的卓依婷呀,老同学装什么蒜呀,我从你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显然三浦俊秀从刚才井上一泓反常的表现看出了端倪。
心中的秘密被人揭穿了,井上一泓显得有些尴尬,脸也变红了,像酒至微醺的样子。他局促地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既然三浦君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刚才吉普车上那个女特工就是我找寻已久的卓依婷,五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她,遗憾的是如今我们是敌人。”
“那要祝贺井上君终于如愿以偿了,看得出你很爱那个女人,你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让我意外的是她竟然是一名中国女特工,而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特工精英,你们之间的爱情故事一定无比精彩。”三浦俊秀笑着说。
井上一泓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卓依婷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