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军犬领着三浦俊秀在镇子里转了两圈仍然没有什么收获,三浦俊秀意识到这个对手一定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镇子里想找到他的落脚点已经不大可能了。于是喊来负责跟踪的特工,问明方向,牵着两条军犬带着一个小队的宪兵钻进夜幕向镇外的大山里追去。
军刀和菊刀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犬,刚一出镇便嗅到了孙烟袋身上那独有的烟草味道,兴奋的要挣脱挽绳往外冲。三浦俊秀满意地摸摸它们的头,从随身的军用挎包里取出两块牛肉干赏给它们。然后挥挥手,命令部队关闭手电,趁着微弱的月光继续追击。
这个冬季的晚上没有风,干冷干冷的,大山里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造成干扰,而且孙烟袋身上独有的烟草味自然界中又没有,所以军犬的追击可以说异常顺利。
此刻的孙烟袋正躺在会合点的一块两米多高的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抽着烟,这个地形选择的很好,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下面的动静,下面却看不到上面。烟袋锅里的烟丝随着他腮帮的律动忽明忽暗,那若隐若现的一抹通红映亮了孙烟袋干瘪而又刻满沧桑的脸。
其实他在到达会合点之前就考虑到了军犬追踪的可能性。这个老兵油子知道水流能暂时切断军犬对嗅源的追踪,可时逢旱季在山上遛了几圈也没找到一处溪水。于是他故布迷阵在山上来回兜了几圈,并在几处分叉口前向每个方向都走了一阵,回来的时候撕破自己的外衣包住双脚掩盖气味。孙烟袋自信的以为自己布置的这些迷阵足够欺骗那些军犬,让它们领着鬼子满山跑。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掩盖了足迹的味道却疏忽了他身上独有的烟油味,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味道,因为他自己从未闻到过。就是这个特殊的爱好在关键时刻出卖了他,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再者孙烟袋低估了追击军犬的能力,军刀和菊刀是最纯正的日本狼青,又接受了最严格最全面的追踪和攻击训练,再加上军犬专家三浦俊秀亲任训导员,可以说这是日本军犬界最优秀也是最强大的组合。`
军刀和菊刀一前一后在夜色中一直顺着孙烟袋的足迹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丁点烟油味紧追不舍,飞快地在崎岖难行的山间小路上穿行。
虽然正值隆冬寒夜,连一直跟在身后自认为身体素质一流的三浦俊秀都汗流浃背,俊秀的脸庞愈加显得苍白。身后跟随的日军宪兵更是个个大汗淋漓、疲惫不堪,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上的钢盔,腰间的水壶,手里的步枪,在奔跑中不住地相互碰撞呼呼啦啦响成一片。
三浦俊秀不得连声下达口令让兴奋的军刀和菊刀放慢脚步,好让自己和身后的士兵喘口气。
孙烟袋布下的迷阵对军刀和菊刀来说无疑是小儿科,它们聪明地交替分辨着足迹和烟油味,再加上三浦俊秀的指引,很快便走出迷阵,辨别出正确的追击方向,一刻不停地开始追赶。
此刻的铁掌山月色朦胧,一片清冷,会合点的大石头上孙烟袋哼着小曲儿,躺在那里等待屁猴的到来。他对屁猴的能力还是心中有数的,只是有点遗憾屁猴一个人不能带太多东西出来。这会儿他甚至又想起了妙香,那个丰乳肥臀骚劲十足的娘们儿,即使被她出卖了,孙烟袋虽然面上咬牙切齿,心里却还是恨不起来,依然幻想着有一天能再次春风一度……
“汪,汪汪!”几声凄厉的狗叫打破了夜的沉静,也扯碎了孙烟袋的春梦。孙烟袋反应极快,一个翻滚左手支地半蹲在大石头上,右手顺势摸向腰间,可脸色却突然一沉,腰间只有一个烟袋杆,这才想起自己腰间的驳壳枪如今正躺在杂货店的被窝里睡大觉呢。
趁着微弱的月光,孙烟袋迅速环视了一圈,发现大事不妙,自己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大石头周围站着十几个头戴钢盔的鬼子,手里都端着三八式步枪,黑洞洞的枪口都指向自己。正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手里挽着狗绳,两只军犬不住地向前扑,恶狠狠地看着他,看样子只要自己从大石头上下来立即就会被撕成碎片。?`
“妈的,要不是心里想着美事,也不至于陷入困境之中,起码在被包围之前可以跳下石头钻进山林。妙香这个小****,可把自己害惨了。”孙烟袋心里愤愤不平地骂着。
“支那人,你布下的陷阱和迷阵已经被我的军犬识破了,现在你已经陷入了包围。而且目前看来你也没有携带武器,你应该很清楚已经没有丝毫逃生的可能了,作为军人你已经失败了,但你也尽力了。我想现在该到我们谈谈的时候了。”三浦俊秀面带笑容不紧不慢地说,然后礼貌地对身后的翻译点了点头。
临时充当翻译是一位略懂汉语戴着圆形黑框眼镜学生模样的日军士兵。翻译生硬的中国话,孙烟袋也只听懂了个大概,他很明白自己处在绝对的劣势之下,硬闯必定是死路一条,他倒想看看鬼子到底要玩什么花样,能不能从中找到生机逃出生天。于是索性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挺了挺腰板扯着嗓子说:“只要老子还活着,就没有失败,你他娘的小鬼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孙烟袋的国语不太标准,而且语速有点快,翻译虽然很认真的在听愣是没有听懂,“阁下,请您再重复一遍您刚才的话。”
孙烟袋觉得又可笑又可气,只好放慢语速又说了一遍。三浦俊秀疑惑地看着翻译,他急于想知道答案。翻译也听懂了个大概,直接译道:“他说只要他还活着就没有失败,让您赶快说话,像放屁一样快。”
三浦俊秀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那我们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长话短说。我知道你是一名中国后勤兵,你只要带着我们一起找到你的仓库,你不但可以继续活下去,去你想去的地方,而且可以领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足够你下半辈子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怎么样?”
“我只是一个被打散的逃兵,在山里躲得不耐烦了,听说镇里来了个窑姐,就去找个乐子。回来的路上走累了在这儿歇会儿,我连吃的都没有,上哪去找仓库呀?我要是领着你们找不到仓库,还不是照样死路一条,老子不干!”老烟袋明白了鬼子的最终目的还是071,即使自己谎称带路只要有这两只军犬跟着自己也难以寻找机会全身而退。
听完翻译的话,三浦俊秀的脸春风依旧,他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出现在深山老林中的老兵,一定是中**队后勤仓库留守部队的一员。他悠悠地说:“看来我给的诱惑还不够大,你所钟爱的妙香姑娘是我们的人,我可以做主让她跟着你一起走,带上钱带上她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怎么样?”
这番话的确让孙烟袋的心为之一动,但也只是一动而已。虽然他说不出但在这个从军二十年的老兵心里有太多比妙香比金钱甚至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是的,你给的诱惑还不够大,如果你能满足我的一个愿望,我或许会改变主意。”孙烟袋笑着说。
“你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做主的我一定答应你。”三浦俊秀觉得有门,嘴角一扬说道。他决定只要这个老兵提出来的要求他就先答应下来再说,至于办不办得到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只要找到这个神秘仓库的入口这个狡诈的老兵就会失去价值,没人会兑现对一具尸体的承诺。
“我的要求你一定能做到,可你怎么保证?”孙烟袋变得很严肃,面色凝重地问。
“我用我大日本帝**人的荣誉担保。”三浦俊秀认真地答道,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了。
“大日本帝**人的荣誉?呵呵,这个倒和我的要求相配。”孙烟袋贼贼地笑道,整了整腰间那个陪了他十多年的烟袋杆。
周围的士兵看他伸手摸向腰间,纷纷神情紧张地举起枪,手指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射击。军刀和菊刀也后腿用力,发出低沉的嘶吼声,随时准备扑上去。
“住手!”三浦俊秀喝止了他的士兵和军犬,并微微低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得十分绅士。
“小时候村里地主家的一只黑狗老是欺负我,我被它咬过五次,直到我十三岁那年的一天晚上我拿石块拍死了它,然后拖到山上剥了皮烤着吃了,吃了三天才吃完,那叫一个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烤狗肉,现在想起来还是口水直流呀。我什么都不要,你说的那些都太远,我怕没有命去享受,我就提个实在的要求吧,把你手里牵的那两条嗷嗷乱叫的日本狗给我烤了吃,让我开开洋荤,然后我就带你们去想去的地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你也能做得了主吧?”孙烟袋直起身子,手指着下面两条跃跃欲试的军犬,边咂咂嘴边娓娓道来,嘴角挂着一丝轻蔑和嘲笑。显然,他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虽然这段话有点长,可临时充当翻译的士兵听得很认真,还是听懂了,却傻傻站在那里迟迟不敢翻译给长官听。
“喂!他在说什么?是我的军刀和菊刀让他感到恐惧了吗?哈哈。”三浦俊秀听不懂中文,只看到大石头上的中国老兵指着自己手里牵着的两条引以为傲的军犬不停地说着什么,而翻译却迟迟没有吭声,便自信地问道。
翻译看着三浦俊秀咄咄逼人的眼神,知道不说是不行了,便先弯腰致歉,又扶了扶眼镜,才敢支支吾吾地说:“长官阁下,这个中国士兵说……他喜欢吃……烤狗肉,如果把您手中……这两条军犬烤了让他吃,他便带我们去想去的地方……”
“八嘎!”倾尽数年心血,一直把军刀、菊刀和霜刀视如己出的三浦俊秀闻听此言勃然大怒,苍白的脸瞬间变成猪肝色,咬牙切齿地松开缰绳一把掏出了腰间的王八盒子,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淡定和从容,他知道甭再想从这个中国老兵的嘴里再得到什么了。
“叭、叭、叭”三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铁掌山的寂静,一条身影从大石头上应声栽下。
跌落在地上的孙烟袋胸口上两个血洞鲜血还在向外汩汩直流,月光下他黝黑的脸庞渐渐失去了血色,从生下来从没有这么白过,可他的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不,他似乎还不满足,他干枯的右手缓缓伸向了腰间的烟袋杆,直到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