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
一众骑士哗然,群情激愤,却也无人轻动,陈远目光一凝,知道洛丽华二人还是攻击到自己软肋了。
他引了亚瑟王为助,本是妙笔,却终被窥出破绽来。
这破绽不是别的,正是王者的责任。
嬴政此语以全城为质,却不对亚瑟王说,那样势必引起骑士团强烈反抗,于最终取胜目的不利,而现下则是直指赵云,逼迫他作出选择,却是要看陈远这主公是否只顾圣杯,不管全城百姓性命?
若如此,亚瑟王绝不会同意,与陈远联盟自然当场告破,虽不至于反目成仇,也决计无法同道为谋了。
且说赵云听了,脸色剧变,犹疑再三,不能自决,只得在心中问道:“主公?”
陈远沉默,嬴政见此,面色不变,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件事实,“朕麾下十万大军,不死不灭,尔等区区数千兵马,且不可自误,白白坏了全城性命。”
这话平平道来,既不厉色,也无高声,威胁却更盛。
亚瑟王紧咬嘴唇,几乎要破出血来,身子微微颤抖,甲叶作响,五指紧紧握着剑柄,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治下子民,一边是骑士荣誉,像两个小人正在打架,鲜血横飞,渐渐的,终于一边占了上风,艰难开口:“陈……”
“陛下且慢。”陈远长长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又对嬴政道:“祖龙可暂允我片刻,与亚瑟王说上几句话?”
嬴政挥手:“可。”
二人来到一侧远处,亚瑟王眸光黯淡,几乎溢出晶莹泪珠,唇破滴血,却坚持直视陈远,低声道:“陈,如果是我个人性命,我宁愿死。也不会背弃同伴的。只是……只是,我是他们的王!”
“我知道的,陛下,”陈远望了望几无尽头的兵俑大军。对亚瑟王笑了笑,“我也曾身为皇者,明白一位帝王的责任。若换作我是你,也决计不会拿一城性命冒险的。说不定会做的比你更要狠,直接杀了盟友。也未可知。”
亚瑟王讶然:“陈也曾为王?”
“是的,所以陛下大不必如此愧疚,”陈远温和笑道:“这是任何一名合格的王者都会做的。嬴政目的不在屠城,只在破坏我们的联盟,陛下只要不再助我,他自然不会作此无用功。不过有一点,请陛下恕我自私了。”
亚瑟王眼眶一红:“是甚么?”
“呆会回去我们便宣布决裂,只是嬴政为人阴毒,又有丽华在后,见此次威胁有效。绝对会威胁第二次,说不定会在迫使陛下杀了我,那必定是最为关键的时刻,若如此,我必败无疑。”说到此处,陈远微顿了顿,语调更低数分,“我请陛下那时杀了他。”
亚瑟王急道:“可是我杀不了他啊!”
“我有一法,应在绛珠所言超限之列,当可杀之。”陈远伸出一指,其上一点七色微光闪烁不已,“只要此法极其玄微,非言语可传。需以神意会之,陛下如信得过我,可否取下面具?”
二人此前相谈,因文化不同,许多意象无法说清,多用此剑意传神之术。亚瑟王亦曾问过,颇晓其妙,知道平时谈话尚可,只需以此术笼罩,便可懂得,但要传一些复杂精微之意时,双方不可有甚阻碍,自己这面具是件魔法物品,戴着是万万不成的,迟疑再三,终下定决心,走了几步,让陈远遮住自己,抬起手来,轻声道:“陈,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陈远听语气如此认真,虽不大明白,亦郑重道:“好,我答应你,绝不会对这世上第二个人说。”
亚瑟王盯着他,摇摇头,又似乎笑了笑,深深吸气,手指轻轻按了下去,蓝光一闪,面具流水般滑开,缩入颈后,露出一张脸来。
“陛下,你……”
大惊之下,陈远险些心神失守,指尖微光一阵急闪,几乎不曾灭掉,还好他总算镇定过人,立刻平静下来,摇头叹息,低声道:“陛下境界高明,还请不要抗拒。”
言罢一指点中亚瑟王眉心,真意流转,传神入府,尽述五采气法,片刻后收指笑道:“陛下最好尽快领悟,若过了三日,我只好打道回府啦!”
亚瑟王稍一恍惚,回过神来,已有所领悟,心中赞叹,抚过后颈,又戴上面具,仍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湖碧色眼眸,望了望天,露出坚定神色:“这五采气因我而凝,我一定会在三日内学会!”
陈远大笑回阵,对嬴政道:“你赢了,我绝不会再借亚瑟王之力。”
嬴政道:“朕信不过你,让亚瑟来说。”
洛丽华笑吟吟的,也不说话,陈远也不以为意,飞身上马,扬鞭回城:“子龙,咱们走!”
二人回去见了秋心绛珠,大致言明,稍事收拾,离了王宫,隐去身形,随意找了一家,施术惑了主人,安顿下来,陈远又一一细说,末了问:“林姑娘,依你来看,亚瑟王御使五采神气,能否杀了嬴政?”
绛珠称奇不已,推敲良久,摇头道:“我不确定。”
“这还算不上超限力量么?”陈远有些失望。
绛珠道:“算,又不算,只因这地方人太少啦!”
陈远默然,一直静听的秋心忽然问道:“林姐姐,那圣杯当真能实现一切愿望?”
“我也不大清楚,因所我所知,圣杯争神战中还不曾有人胜出过,”绛珠轻轻按上她的小手,安慰道:“别怕,若是胜了,必得一门神阶心法,内中别有奥秘,恢复陈远寿命绝非难事。”
秋心勉强笑了笑,反过来握住,“我干嘛要怕,有姐姐在,我们还算是最强的一组,希望还是最大的……”
这笑容勉强之极,并非怕输,只恐不能胜!
不胜则死。
绛珠心中叹息,默默拥住她,抚过青丝垂瀑,聆听彼此心跳,一时屋中静了下来,只壁炉中木柴噼啪轻响,燃起暗红火光,映出一片昏昏微明,驱散深秋彻骨寒气,带来一丝温暖,照在陈远满头如霜白发上,却又是几分凄凉景色。
他坐在那儿,闭着眼,一动不动,只胸膛安静起伏,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