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仇沿着打斗的痕迹,来到了一个山下的竹林,竹林中幽清静谧,翠竹修直挺拔,一排排一列列地昂然矗立着,象列队出征的士兵一样,手执枪戟,杀气森然。
越过外围的一些被真气摧断的修竹,段千仇小心地在竹林中搜索着,终于到了一片开阔的林中之地。这里四周都被高大的竹子包围着,唯有中间的一块圆形空地上只有青草蔓蔓,无树也无竹,草上还洒着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鲜血。
段千仇来到此处,首先便看到了草地上的鲜血,然后他抬头仰望,便看到了——
段玉皇的尸体!
段玉皇死了。
他原本黑如浓墨的头发已经尽成霜雪般的白色,他原本亮如流星的双眼此时已经黯淡。他的双眼圆睁着,但瞳孔里充满了痛苦、愤怒与不信,他象山岳一般的胸膛上此时被七八支竹竿穿透而过,他整个人就这样被这些竹竿钉在几株非常高大粗壮的修竹之上!血已经流干了,凝固了,浸透了他的玄色长袍,形成了更加凝重的黑褐色。
段千仇颤声道:“爷爷……”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飞掠而上,将段玉皇的尸身从高处放了下来。
他将穿过段玉皇胸膛的竹竿,一根一根地拔出来,拔出竹竿之时,在青青翠竹之上粘着的凝血,沾在段千仇的手上,他颤抖着双手,看着这些血污,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段玉皇居然死了。天下无敌的段玉皇居然死了,这世间他唯一的亲人居然死了!
而叶初珑依旧不知所踪。段千仇惶然四顾,找着伊人芳踪。一阵凄苦又惶惑的心绪涌上来。段千仇心丧若死,他本来一直都是一个极为坚强的人,但现在遭受至亲身死,至爱失踪的双重打击,他的身体禁不住痛苦的折磨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将最后一根竹子也拔出来后,泪已经止不住地涌出来,他死死地咬住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段玉皇的玄色长袍之上,有许多地方。带着象被火炙烤过的痕迹,段千仇用手指轻轻一触,焦痕立刻化成片片碎屑,散碎开来。
“血雨飞霜,焚琴毒散!”段千仇开始仔细检查段玉皇身上的伤痕,除了竹竿的刺穿致命伤之外,后背的红色掌印已经凹陷半寸,而他的左手整条手臂已经完全粉碎,臂上的衣袖更是早已全部碎裂。
“血手印。西域密宗。”段千仇喃喃地道。
一阵风吹过,段玉皇肩上的碎衣飘飞,段千仇的目光瞬间瞥到了在他的左臂血污之下,皮肤绽裂。细察之下,却是用指力在皮肤之上,刻下了四个字:“普渡慈航!”
这四个字。笔划歪歪扭扭,如果不是仔细地辨认。甚至都无法认清写的是什么,应该是段玉皇在断气之前。勉力留下的凶手线索。
段千仇切齿道:“普渡慈航……杨恒……”,他再想起方才曹彪所说的“须发皆白的老和尚”,便更是确信普渡慈航为围攻段玉皇的三人中的一个,而普渡慈航为皇帝杨恒的御前第一高手,理所当然地,对天问教极为顾忌的杨恒也可能是这幕后的主谋了!
“还有一个!剩下的最后一人是谁?”段千仇在心中默念道。
……
秦玉楼是在宅子的外面寻到的,他躺在一堆尸体中间,身受重伤,腹部中刀,左肩更是被一柄长刀对穿,被天问教众找到之时,气息极弱,但还是被救活了过来。
段千仇整个苦水铺寻遍,也无叶初珑的踪影,他立刻以天问教少主的身份,传令天下,找寻叶初珑踪迹。而他也立即回到了天问教在烨煌城的总坛,与众人商议为段玉皇复仇的事情。
但事情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虽然段玉皇已经传谕天问教各分舵,段千仇是教主之位的唯一继承人,在他生前,这个谕令自然是天下服膺,但在他身死之后,却并非如此了,段千仇在天问教中无任何资历,而且做为段玉皇孙子的身份,也是近几年才被提起。所以教中元老对于这位新任教主并不服气,尤其是总舵内三堂中战神堂的堂主白湘离,数十年来为天问教立下战功无数,为人又是心高气傲,即使对于内三堂总堂主秦玉楼都打心底里瞧不起,更何况是新晋的教主段千仇。
白湘离年岁并不高,他十六岁加入战神堂,时至今日,他四十六岁,打拼了三十年,在教中已经是资格很老的元老级人物了。战神堂是天问教中的精锐部队,教中所有的顶级杀手尽在其中,平常所做事情除了杀人,便是训练如何杀人,这是天问教的对抗天下群雄的终极武器,而做为战神堂堂主的白湘离,生平除了段玉皇外,谁也不服!
段千仇在天问教总坛召集各分堂堂主商议继任教主之事的时候,白湘离率先发难了,他身躯肥大,满脸横肉,就象是街边屠夫的体格,但当他站起来面对别人之时,却没有人再敢轻视他,因为他身上的气势就象山岳一样,一双小眼睛眯起来时,迸射出的冷厉光芒更是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
就是这样一个臃肿肥大的人,率领的战神堂,在天问教过去的三十年里,杀的敌人比全天下天问教一半的分舵所杀之人加起来都多。从某种角度来说,白湘离是不折不扣的“屠夫”,象他这样的人,平时即使静静地坐着,身上都会透出一股冷厉的杀气。
但是他现在却是神色激动地在对着段千仇吼道:“你不配,你不配做这个教主,既使是老教主要你做的教主,我也不服你,因为你不配……”他这样吼着的时候,他巨大头颅上的戟发,更是象一支支利箭般地根根直竖起来,他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白湘离之怒,在天问教中除了段玉皇之外,人人畏惧。
不过,段千仇却只是神色淡然地斜睨着他,问道:“你是想当教主吗?”
这句话一出,连白湘离也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