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祐焕以前听柯怀古过,很多有本事的人骨子里都是自带气场的,比如此刻眼前的杜迷津。梁祐焕发现当杜迷津完这些的时候,她的脸上显露出一种与实际年龄极不相符的筹谋,而这份筹谋一定是被曾经的时光检验过的,所以杜迷津才会颇为自信的接着道:“你以为那些被我反击过的同学,他们会和我一样,默默筹划,所有矛盾私下解决?不,他们只有欺负别人的时候才会理直气壮张牙舞爪,但是被别人打脸这件事情他们还不是很适应,所以当他们遇到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时候,他们不会觉得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反倒是会觉得他们收到了不公平的对待,而跑去告诉老师、主任、甚至校长。而每每到这个时候,我的那些拼命努力就起到了作用。”
杜迷津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格外轻蔑,梁祐焕不难看出她对这个描述中的学校是有着很多怨念的。只听见杜迷津的语气轻松中带着不屑的继续道:“老师倒是象征性的训过我两句,有的时候被他们逼得急了,也找我去办公室谈过话,会劝我冤家宜解不宜结,会劝我大家都是同学一场,会劝我等到我以后长大了再回忆当初的青春时光的时候,会发现在学校里的时光多么美好。老师的这些我都信,但前提是,我在一个正常的学校里,是一种和平的、友善的同学关系。但在当时来,如果有人和我青春时光多么美好,抱歉。我的青春时光对我来唯一美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彻底教会了我怎么审时度势。我表面上应和着老师。嘻嘻哈哈的着头,嗯嗯啊啊的答应着。可是背地里,该做的事情还是一件都不会少。他们欺负了我两年多,而我只想用剩下的大半年时间告诉他们,做任何事情都必须付出代价,这就是人生。现在想来,如果冷血一的话,至少我帮他们成长了,就像他们当初帮我改变一样。后来他们也发现,告诉老师基本上也不起什么作用。在以为能再次镇压我的道路上,他们该使得招数也都使过了,渐渐地,那些每天乐此不疲的跟我打防守反击战的人越来越少了。终于,不再有人想要灭掉我,∽.co▲,我在这个班里可以平平安安、消消停停的待着了,我终于打赢打赢了这场仗。可是回头想想,多么可笑啊,一般的学生在入学的时候就能受到的待遇。我要耗尽多少心血,用整整三年的时间,做多少次面目全非的改变,才能为自己争取回来。”
杜迷津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梁祐焕听得出她心里的无限悲凉,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解。有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你没有真的设身处地的经历过。你就永远不会知道那有多难受,即便是劝慰。也不过就是隔靴搔痒听起来反倒让人觉得有失真诚。于是梁祐焕只能拍拍杜迷津的肩膀,默默传递着一份无声的理解。杜迷津感受到了梁祐焕的用意后。转过头,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甩甩头发,振作精神的继续道:“初三快毕业之前,我们迎来了最后一次摸底考试。与以往不同,那是全市范围的一次通考,而每个学校只需要派出十名优秀学生代表参加这次考试就可以了,白了,那只是各个学校尖子生之间的一次成绩统计。而这些派出去的尖子生的作用不过就是给各个学校长个脸,考得好了,校长脸上有光,学校知名度也能打得开,任教老师的奖金自然也会往上提。只要学生能力过硬,对学校来,就能创造一举三得的好结果。意料之中的,我以我们学校总分第一的成绩,被学校选来参加这次考试。班主任当时特别紧张这次考试,几乎是每一次看到我都要耳提面命的上几句,一定要努力,一定要用功,一定要争取考个好成绩,这次考试对我们来有多么重要的意义,这就相当于中考,要是考好了,起码能为中考累积一些经验,翻来覆去的的好像这次联考能影响我们一生一样,其实不过是,我们如果考得好了,能影响她的收入罢了。我一直很配合老师,在所有老师看到或看不到的场合都更加用功努力,直到最后考试的时候,数语外三科,我交了三张白卷,一道题都没有答,唯一没忘的就是把自己所在的学校的名字写的工整醒目。那件事情后来轰动了全市,更别在学校里引起轩然大波了。因为这件事,我们学校的校长颜面扫地,据还有教育部门的人来学校调查,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还有那些好事儿的报记者,时不时的就来学校采访一次,内容一般都是上纲上线的影射我们学校的教育制度存在着重大问题,好像我一个叛逆学生,就能代表整个学校的教育成果都有问题一样。校长被这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老师在校长的重压之下也对我恨之入骨,可是我开心啊。我恨那个学校,我恨的不是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保护我,也不是老师疏于调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别人陷害我的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其实真正让我从心底里过不去的是,这样一所学校,这样一群学生,如果不是我,如果换了别人,熬得过去吗?我没有能力改变整间学校的教风,但至少可以抹黑它,让其他家长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的时候多想一想,就算是曲线救国吧,如果能间接阻止一些纯真的孩子来此受罪,也算是值了,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杜迷津完稍作停顿,偏着头看着梁祐焕,已见七分醉意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憨态可掬的微笑,对着梁祐焕自嘲的道:“很可笑是不是?自己都被黑化成了诡谲又世故的恶魔,却还指望着化身天使解救其他人。是不是特别长心?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对那间学校有多么深恶痛绝。不吹不黑的,我把它定义为地狱一般的险恶存在。而我是真心的不希望在这片绝望的泥沼中再开出更多像我一样,被伤害催生出的彼岸花了。”
杜迷津的这些,梁祐焕是相信的,远的不,就看现在杜迷津对公司里的这些人的态度,谁有儿什么事儿,她都恨不得当做自己的事情一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忙活。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真的被逼急了,根本不会主动伤害别人。所以梁祐焕相信。杜迷津当时之所以会奋不顾身的反击,真的是因为不想别人重蹈她的覆辙。于是梁祐焕轻轻拍了拍杜迷津的手,柔声了一句:“我都明白。”
“我当然知道你明白,你就是明白的太多了,才让我摔了个大跟头啊。”杜迷津听了梁祐焕的安慰,声的念叨了一句,语气里的无奈和惆怅都特别明显,梁祐焕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望着杜迷津挑挑眉毛没话。杜迷津见了苦笑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感慨般的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做的很多事情在别人眼里看来或许都没什么道理,大家不懂我的严肃、较真、甚至是偏执。可我知道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我了,你都懂。这是一种从前没有过的很奇妙的感觉。我记得师傅曾经过我,看似吝于柔情。其实对世事极尽情深,累人累己。师傅心里有很多苦的人不会去跟别人解释那些苦难。因为大多时候人都是有苦自知,但是却会期待,期待有个人给自己一丝甜就能中和心里所有的苦楚。太容易满足反而更加危险,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遇到一个人,不用我多言,就能明白我所有,这个人势必会照亮我的人生,却也更容易真的击败我,让我万劫不复。”
杜迷津到此处,转过头看着梁祐焕,那一瞬间她眼底因为酒精浸染出的迷离似乎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伤感。梁祐焕心里一阵抽痛,因为他听见杜迷津接下来满是颓唐与疲惫的道:“后来,我就遇见了你,才知道师傅竟然一语成谶。”
这应该是杜迷津与梁祐焕分手之后,杜迷津唯一一次能算得上是指责的话了。梁祐焕也曾扪心自问过,如果他是杜迷津,他会怎么看整件事情——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个游戏感情的混蛋无疑。可是杜迷津把这一切都忍下来了,是有疏远、有冷淡,但却从没有过声讨。梁祐焕也曾在某个瞬间非常狭隘和扭曲的揣测过,杜迷津的看似大度是不是因为从未走心。可是酒后吐真言,当酒精的催化卸下了杜迷津的最后一伪装后,这句“后来我就遇见了你”真真是让心从心底里难受。梁祐焕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能些什么为自己昭雪,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怎样的话才能让杜迷津没这么悲伤。杜迷津似乎看出了梁祐焕的为难和纠结,她不想让场面又变回冰,于是装作释然的摆摆手笑着道:“不这些有的没的了,人这一辈子遇到谁都是命,我是修道之人,自然不会傻到跟命争,我认了。来,咱们继续,故事还没完呢,虽然有冗长,不过好在也快结尾了。”
杜迷津着话,又推了梁祐焕一把,洒脱的把话题拉回之前,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我的这么认真,你好歹也听得专心儿,才对得起我啊。”完这些,杜迷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偏着头拄着下巴,继续道:“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在学校是待不下去了。老爸老妈动用了很多关系,才勉强保住我挨到了初中毕业。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我倒是一直都挺感谢我的父母的,他们是很少有的那种不用成绩来评估自己孩子示好是坏的开明家长。我还记得当时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时候,我曾经认认真真的想和父母解释自己的想法,毕竟我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我在学校里的那些力气经历,他们完全都不知道。可我记得我爸当时做了一件让我特别感动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听我理由,就选择绝对相信我。他当时摸着我的脑袋和我‘孩子是我自己亲生的,品行怎么样我心里还能没数吗?你会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你没有提前和我打招呼,也一定是有你自己的考量,爸爸相信你。爸爸只是希望你以后再选择做什么事情之前能再多想一想,最好不要用两败俱伤的办法,只要你学会保全自己,我和你妈也就安心了。至于你以后面对事情的时候,如果肯和我们提前商量的话,放心,无论你怎么决定,我们都会尊重你。’你知道吗?我爸当时的口气是完全把我当做一个成熟的人来看待的,他不仅给了我信任,也给了我自由和支持。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我某件事情做得好,那一定是被别人夸出来的,而不是被骂出来的。你对我有多高的期望,我就尽量回馈给你多大的惊喜。就是因为当时我爸的那些话,我才觉得其应该还他们一次让他们足够脸上有光的成绩。所以正经中考的时候,我考了全市第三,要不是英语一门落的有多,也就是勉强及格线以上的标准的话,拿个第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并且从那之后,我所有的决定都会提前和他商量,无论我的思维有多么偏离正常人的轨道,我都会认认真真的跟他解释我是出于怎样的权衡。而我爸也确实到做到了,我的每一次决定,他都给予了我绝对的尊重,包括初中毕业后,我坚持不再上学这件事。”杜迷津完,见梁祐焕脸上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停顿了半晌,才默默冲着杜迷津比了个“赞”的手势,喃喃的道:“老爷子真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