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才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人,吃惊的下巴几乎快要掉下来,顿了许久才道:“这不可能,他有什么理由要杀我?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如果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原来隐藏在刘衍身边的那个内奸是你?至于我为什么帮你?这一点你不需要知道。??`”陈止明见他虽然嘴上说着不相信,可是眼神中分明透着浓浓的不安,便知他是信了。
人都是这样的,如果告诉你,有人要无缘无故对你好,你是不会相信的。可是如果说有人要对你坏,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哪怕是没有理由,也会信上**分。
徐之才又沉默了许久,才抬眸问道:“可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没有完成任务,他当然会派出另一个人来。”
“既然我选择了告诉你,那我自然是有万全之策的。”陈止明说着将头稍稍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我希望你和我一起瓦解刘彧在朝中的势力。”
“什么?!”
徐之才将面前的人打量了好几回,脑子闪过无数的想法,或许他是刘彧派来试探自己的忠心?或许他早已与东宫结盟?或许……或许……
陈止明用指尖轻敲桌面,漫不经心道:“你考虑的怎么样?这种事情不至于废这么多时间吧?你要明白,你已经没有路可以选择了,我给你的这条路无疑是最好的。”
“你真的觉得我无路可退?若是我以你背叛的事情向刘彧邀功呢?你觉得情势是不是会扭转?”徐之才维持最后一丝镇定,坐直了问道。
陈止明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没想到徐大夫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刘彧要杀的人。什么时候会改变一丝想法?正如当初他杀我爹的时候,是否有那么一瞬想过我与他的兄弟情?”
徐之才一愣。? ? ?.这件事他也是知情的,或许就是因为他知情的太多。所以刘彧才想要对他下杀手,他想了一想又问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想要背叛刘彧?可他为什么想要杀我呢?他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少了我这条左臂,他如何行事?”
“因为他怀疑你出卖了他,他不光怀疑你,他还怀疑我,他疑心他身边所有有可能出卖背叛他的人。刘彧是个怎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手段,想必你比我清楚地多了吧?”陈止明戏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似乎不打算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了。
徐之才见他要走,跟着起身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和我去东宫,告诉刘衍你所做的一切事。”
“那可不行,太子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就是楚沉夏也绝不能让我再留在东宫。”徐之才枕胸嘀咕道。
陈止明闻言抬腿便走,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徐之才的意思,他心里明白。徐之才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中殿之中,刘衍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的难看。直等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才抬眼看向陈止明和楚沉夏,见他们二人齐齐点头。这才勉强答应道:“好,我可以不计较以前的事,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作为交换条件。”
“好。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愿意做。”徐之才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在楚沉夏和陈止明不解的眼神中。刘衍开口道:“你告诉我,半容究竟去了哪里?”
楚沉夏吃惊地看向刘衍。讪讪道:“殿……殿下……”
徐之才也十分惊奇地抬头看着刘衍,咬了咬唇道:“既然半容已经走了,那就说明她不希望被人打扰,殿下还是换个条件吧。”
徐之才这话虽然是回答刘衍的,却仿佛是在跟楚沉夏说,楚沉夏闻言也忍不住道:“殿下……既然半容……”
“你不必说。?`”刘衍抬手制止楚沉夏,目光紧盯徐之才道,“你方才说的,无论什么你都愿意做的,怎么连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到?你别告诉我你不知情?我甚至怀疑半容的出走是你怂恿的,你费尽心思地拆散楚沉夏和半容,是不是因为你也喜欢半容?”
徐之才目光一震,迎上楚沉夏炙热的目光,忙低下头道:“不敢,我与半容是兄妹情谊,怎么可能掺和上别的情愫?只是……”
“别只是了,你只需告诉我半容在哪儿?别的,一个字也不要说。”刘衍态度冷硬地打断了徐之才的话。
在三人炙热的目光下,徐之才熬了许久还是熬不住,开口道:“其实她并未离开建康。”
“她没有离开建康?那她在哪儿?”楚沉夏心急地上前一步,脸上略微带了些喜色。
徐之才将头深深埋了下去,颇为无奈道:“城东的尼姑庵。”
楚沉夏听了这话,如被雷劈中一般,不敢相信地后退了两步,摇头道:“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半容怎么可能去做尼姑?”
“她那日约你在城东一见,你并没有去,我想与这个也有一些关系。”徐之才极其认真地说道。
刘衍听了这话便坐不住了,那天的事他要负很大的责任,因为就是他劝的楚沉夏不要去,他走向楚沉夏道:“沉夏……我不知道半容会……会……你快去看看她吧,或许还能让她回心转意。”
此时此刻,楚沉夏什么都听不进去,任凭刘衍和陈止明怎么叫他,他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在所有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忽然像匹马一样冲了出去。
楚沉夏冲到尼姑庵的时候,还未下马便有一位比丘尼上前拦下他道:“施主万万不可再往前了,施主若是来寻人的还是请回吧。”
“进念慈庵的个个都是下了决心的,并不是一时冲动,如果施主真的记挂里面的人,也先让贫尼进去问一问。”比丘尼见他下马便往里走,连忙去拦他道。
楚沉夏隔着她望向院子,见有几位尼姑正在扫地,其中一位的身形与半容非常相似,便打算硬闯。
“施主留步……施主……”
任凭比丘尼在他身后忽然呼喊,楚沉夏都铁了心地往里走,见院中几位尼姑不是半容,便着急道:“半容!半容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他这一喊,倒是没喊出半容来,喊来了这庵里面的所有尼姑,她们冷冷地看着楚沉夏,脸上却无半分情绪。
这些眼神看的楚沉夏心口一惊,他不敢相信昔日精灵可爱的半容越变得跟她们一样。
“你休要打扰出家人的清净。”正要再喊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楚沉夏心口一震,忙回头去看。
这一回头,却仿佛过了半个人生,眼前这位穿着素色蓝袍,目光绝望的女子是谁?楚沉夏根本不敢多看她,抖着嗓音道:“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好,施主这边走,勿要再打扰这些师父。”半容的语气淡漠地仿佛是在对一位初次见面的人。
楚沉夏心中十分地失望,也十分地难受,等出了念慈庵后,楚沉夏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半容,你是在和我赌气对不对?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我素来冷静,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冲动的事,如果你不能理解我的选择,那还请你现在就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半容冷冷说完这话,便要越过他往庵里走去。
楚沉夏忙将伸手将她拉住,触碰到她凶狠的眼神,又忙放开了手,却是笑道:“出家人六根清净,没有七情六欲,可你看你还是这么容易生气,你做不了出家人的,走吧。”
说着,他又去拉半容的手,却被半容愤愤甩开道:“施主,还望你自重,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断了我的七情六欲吗?”
楚沉夏见她态度如此强硬,想到过往的一切,也终于忍不住怒道:“你断的了吗?你忘的了吗?你不是要我恨你一辈子吗?做这些是给谁看?难道不是希望我来劝你回去吗?”
半容紧紧咬牙,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哪怕她现在已经气得浑身乱颤,但还是用尽了全力道:“贫尼还要抄经,恐怕没有办法再与施主说话了。”
楚沉夏见她这副无情的模样,心里恨极了,见她竟头也不回地往庵里走去,一个箭步冲上去,捧着她的脸便吻了上去。
半容费尽所有力气将楚沉夏推开,一脸的委屈终于全部显露了出来,泪水也在这个时候夺眶而出,她忍不住哭吼道:“楚沉夏!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我跟你回去吗?然后呢,帮你照顾那个杀人凶手吗?你要我怎么办?他杀了我全家,是全家!是一百多口活生生的生命!我没有办法放弃想杀了他的念头,我甚至……甚至有的时候可怕到想要杀了你们黎家所有人,可是我不可以。楚沉夏你知道我活的有多难过吗?我只要在你身旁多呆一天我都觉得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你知道那种恨到骨头发痒又爱到哭不出声的悲楚吗?”
“你自私,楚沉夏,你太自私了,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又希望我能放下对你外公的恨。放不下的,楚沉夏,我为什么希望你恨我一辈子?那是因为我清楚明白地体验过恨的滋味,那是一种比爱绝望固执一百倍的东西,是你拿什么都挽救不了的恨。我在你身边每享受一分爱的喜意,我的内心就要接受一百倍恨的痛楚,太累了,我撑不下去了,你放过我吧。”
这一刻,楚沉夏思绪万千,他似乎明白了半容要出家的缘由,也明白了自己方才的举动给她带来多大的伤痛,点头道:“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再踏进这念慈庵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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