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蓄须老者艰难拖延,为白衣少年争取逃脱的机会。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老者终于支撑不住,浑身浴血,被斩在了刀下。
“福叔!”少年悲痛地唤了一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来。
走得近了,锦凰才看分明,这是个极为清秀俊美的少年郎。即便沾了半身的血污,也遮盖不了他通身的气度和仪表,一看便知是大家子里养出来的尊贵。
不过,锦凰却还看出了些别的西。
这名少年命中带煞,杀戾之气极重。
他受了不的伤,发髻凌乱,看到站在密林中的锦凰,只侧目瞥了一眼,便径直过,继续逃命去了。
反而是追杀他的一众黑衣人发现她,竟分拨出来一支,举着刀剑便冲她砍了过来。
“我不过是路过,和他们并非一路。”锦凰一面闪避,一面不由自主地道,嗓音轻灵悦耳,带着未经世事的稚嫩和娇憨,却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不论是闪避还是辩解,都像是这具身体自发地做出的反应,根不由地锦凰做主。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像是瞬间被注入了一段属于“妤菀”的记忆,而锦凰就像是附身在这具躯体上的游魂,或者更为复杂一些,她仿佛就变成了“妤菀”,掌控着这具躯壳,却又在某些程度上能游离于躯体之外,有“锦凰”的思绪。
“锦凰”尚想不明白其中的因由,当先的黑衣人阴测测地丢下一句,“怪只怪你自己运道不济,今夜出现在了此地。”便杀气腾腾地劈了过来。
这具身体抬腿便是一脚,黑衣人连人带刀直接就飞出了丈远,“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注意到,裙摆之下露出的鞋面,巧而细腻,但最为醒目的还是上面绣就的红色彼岸,那样的妖娆惑人。
妤菀妤菀对了,幽冥鬼域的主人,不正是唤作“妤菀”么?
接着,她便听到自己开口道:“残杀无辜,不知悔改,你可知道死后将入阿鼻地狱?”
那黑衣人一个鹞子翻身,冲身侧的两个帮手使了个眼色,凶狠异常地冲上来,“那某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锦凰”瞬间便面露不愉,目光扫去之时黑衣人举着刀冲到半路便定格不动了。不光是他们,便是落在半空的树叶都顿住了,时间停止了流逝。
只见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她的面前,一闪烁着暖白光芒的卷轴漂浮在半空,兀自徐徐展开。卷面上没有字,待“锦凰”手指碰触上去的时候,她的脑海中蓦地跳出了周围这些人的生辰八字、平生善恶,以及死亡年月
卒于今夜,却不是此刻
“锦凰”心中“咦”了一声,转过头看向身后狼狈滚落在地的白衣少年,阴阳轮回諓上竟没有他的丝毫讯息。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片刻,嘴角上扬划出一丝兴味,抬手抹去这些人今夜见到她的有关记忆,而后一个翩然翻身,复又坐到了枝杈上,右脚微抬抵着树干,左手执起酒壶,右手在半空随意一挥,卷轴收起,化作白光复又落在了她的腹带之中。
阴阳轮回諓收拢的刹那,悬于半空的树叶继续坠落,时间恢复流逝。举着刀剑的黑衣人茫然地顿了顿,而后晃了晃脑子,朝白衣少年的向追击了过去。
“锦凰”仰面抿了口酒,耳中就传来刀剑碰撞的击打声。二十多人围攻一人,白衣少年无异于是作困兽之斗。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身上的刀伤也添了一道又一道,却是顽抗地没有倒下。
待壶中的酒饮尽,最后一名黑衣人也终于发出一声闷哼,瞪大双目,不敢置信地倒进了泥土之中,而少年也到了强弩之末,手拄血剑,缓缓地栽进了血泊。
“锦凰”透过枝杈密叶,看向头顶的苍穹。黑云盖顶,真是个适合杀人放火的好天气。
过了一会儿,“叮叮当当”的脆响声自远处传来,很快便到了近处,只见密林之中走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狼。
那狼两耳尖尖,有如狐耳,耳尖和额际均长了一撮幽蓝色的绒毛,呈现出火焰的形状。不光如此,它一路奔来,行走间,四只足下竟还燃了四撮幽蓝色的鬼火。火焰不熄,却也没有沾到地上,留下焦印。
竟是上古神兽,犭也狼!
犭也狼走到树下,低低地呜咽了声。“锦凰”勾了勾嘴角,翩然飞下,稳稳侧落在它身上。绣着红色彼岸的绣鞋从层层叠叠的裙摆下探出,搁在半空来回地晃荡。
她抬手摸了摸犭也狼的脑袋,触手皮毛光滑,“唔,又吞了不少魂魄罢?”
犭也狼似听懂了她的话,侧过头蹭了蹭她的手掌,低低“唔”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
“走罢。”“锦凰”轻拍了拍它的脑袋,道。
犭也狼昂首阔步地往前走,绕到已经死透了的一地黑衣人身旁,低下狼首嗅了嗅,只见一缕缕透明的如烟似雾的魂魄从这一具具死尸身上飘出,接二连三地钻进它的鼻腔。
一共三十缕魂魄,一缕不多一缕不少。
待部将魂魄吞食,犭也狼抖了抖脖颈间的鬃毛,显得发的神抖擞了。
“锦凰”揉了揉它的皮毛,犭也狼在白衣少年身侧止步,懒洋洋地打了个似是而非的哈欠,倒是没有吸食他的魂魄。
“锦凰”垂眸看向昏死过去的少年,泥浆和血渍将他整个人弄得狼狈不堪,加之气履稀薄,细究起来已与死人无异。不过,狼只吸取死魂,若是吸了生魄便是违了伦常,便是她第一个不放过它。
不过,此人既超脱于阴阳轮回諓之外,可见身份不凡,极有可能是天上某个无所事事的上神下凡历劫,她可莫要挡了人家的道儿。
“走罢!”锦凰撇开视线道了声,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已然不闻水声。她随手一挥将酒壶往后一抛,不无遗憾地咂了砸嘴,“这仙人醉也太少了些,我才将将品出些味道来”
被一人一狼抛下的少年,从剧痛中迷迷糊糊苏醒,朦胧目光中只瞧见一双巧的绣鞋。金丝勾边,上面的红色花样致且妖娆,在视线中悠哉哉地晃了晃,他便一痛,整个人又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