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关乎生死。
老天也仿佛感染了这种激张的氛围,雨滴如同迅疾的羽箭噼里啪啦地往下坠落。
双交战地难舍难分,有人倒下,有人仍旧在坚持。
有过两面之缘的少年,半月多不见,清秀稚嫩的脸孔多了几分冷峻和刚毅。雨水顺着他初显棱角的轮廓滑至下颌,身上的血渍被雨水冲淡,滴滴答答落进水洼。
对面,领军单膝跪地,身下的水洼已经血红一片,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
突然,少年单脚一蹬,愤然飞起,虚晃了一招骗过对的视线,而后,一个反身手中利剑横过对的咽喉。一股热血喷出,“啪”地一声,男人直挺挺地栽进了水坑中,再没能爬起来。
少年喘着粗气,身子晃了晃踉跄了两步,像是随时都要倒下去。
丧队的十几名仆役,以及前来拦截的军士,唯有他一人还活着。
“妤菀”避过脚下的泥泞,走到少年跟前。她真的被他吊起了好奇心,单单她遇上的就有三次,她没遇上的截杀只怕更多。到底是何神圣如此想不开,下界来经历如此凄惨的命运?
“参见冥主大人。”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这声音像是许久都没开嗓子了,音质有些沙哑干涩。
“妤菀”微微侧过身,来人一身鬼差的黑袍,手中提着拘魂的锁链,正冲她行着大礼。
“嗯。”她矜贵地点点头,“做事罢。”
“是。”鬼差应罢,便着手将一个个将将成为新魂、尚且懵懂的魂魄拘起来,准备带往酆都。
事罢,“妤莞”转身欲走,却感觉脚面陡然一重,她低头一看,却见已重伤昏迷的少年颤颤巍巍地伸出带血污的右手,扣在她的脚面上,妖娆的曼珠沙华上瞬间留下四指泥印。
“妤莞”心头一跳,顿觉不可思议。都已经成了凡人了,竟还能触碰的到她?
“救我”微弱嘶哑的呼救声从他喉咙里飘出来。
“妤莞”愣了几吸,终是伸出手将他一提,瞬间,两人便置身在了千里开外的一座废弃的庙宇之中。
少年的伤势很重,不提内伤,单单是外伤,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有数十多处,身上下几乎都找不出一块完好的人皮。
“妤菀”发好奇,到底是哪个想不开的上神,非要这般折腾自己。
她斜倚在沉渊上,盯着少年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他是何神圣,倒是在发现对昏迷发热之后,思量再三,到底出了手。
这一动便折腾了半宿。
事毕,“妤莞”吁出一口气,坐回沉渊,闭目养神。
接近破晓之际,时值一天之中最暗的时段,无形的杀意在破庙外荡漾开来,又是那群穷追不舍的杀手。
“妤莞”不胜其烦,右手一挥在少年的周身布下一层结界,而后悬于半空,看着那群蒙面人仿佛没头苍蝇在破庙内翻找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似丈二和尚灰溜溜地撤了出去。
“妤莞”回头,却冷不防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
眸子里没有半分迷蒙,显然少年不是将将苏醒,也不知他看到了多少。但从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她的视线来看,他能瞧见她!
这是极少见的。
照理来,历劫的上神在下凡之前会封印自己的元神,下凡后便是个实实在在的凡人,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是。
“妤菀”没有话,下一吸,就见少年翻身坐起,单膝跪地,姿态不卑不亢地道:“御臣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在他跪地之前,“妤莞”便从半空降下,极快地侧身避开了他的这一跪。虽少年现在是个凡人,可真身却不是,若她真受了这一拜,只怕是要麻烦了。
“合该是你命不该绝。”“妤莞”神色淡淡。
她的意思和态度再明显不过,他命当如此,救他根不值一提。
“妤莞”话音刚落,耳中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叮当声,是狼身上所系的招魂铃所特有的脆响。
“你好自为之罢。”她丢下一句,转身欲走。
“等等!”御臣出声阻拦,情急之下的动作扯动了伤口,鲜血从纱布内渗出,他却不自知,焦切地望着“妤莞”,“前辈留步!”
“何事?”
“御臣已无路可走,求前辈相助。只要前辈肯出手,御臣必结草衔环相报!”少年言辞恳切,神色忐忑又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坚定。
“妤莞”垂眸,思索了片刻后道:“助你也并非不可。”
她话未落,少年的眸子里便迸发出灼灼的亮色。
在他希冀的目光中,“妤莞”补充道:“但你得允我一个承诺。至于是何承诺,此时我还未想到,待需要时再告知于你。”
“好!无论何时,只要前辈言讲,御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妤莞”意要的是御臣的真身,也就是那位下凡历劫的上神的一个承诺,那可是多少奇珍异宝都换不来的。
她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护送到对位于偏南封地的外祖家,之后也没有远离。
一年又一年辗转,“妤莞”眼看着御臣从一个坚毅的少年长成风度翩翩的清俊之才,从一无所有、寄人篱下的孤苦世子变为满腹经纶、任谁都不敢轻视的佳公子。
而在不知不觉间,御臣也以一种潜移默化的姿态慢慢渗透到她的周遭,等“妤莞”某一日恍然回神,才惊觉他对自己的称谓竟不知何时,从“前辈”变成了“姑姑”,又从“姑姑”变作“莞姐”,最后直接就成了“莞儿”。
她自诞生之日起就随在父神身边被悉心教导,数万年前又被委以重任执掌冥界,之后,一直游历凡尘,品美食,好美酒。虽看遍世间百态,却从未亲尝过“情”之一字。
而当“妤菀”终于明白自己对御臣怀有何种心思,是在御臣及冠那一年,为笼络草原的势力,他迎娶草原酋领之女为妻之时。
那一场于御臣和草原而言的盛事,让草原上的篙火燃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整片草原载歌载舞,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和祝福,排斥那场婚事的大约只有“妤莞”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