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旅在野狼沟一驻就是十多天,日本人既不让这支队伍前去剿匪,也不明确指示下步该怎样行动,只是不停电告二十七旅原地待命。在这荒郊野外的莽莽大草原上,二十七旅犹如一叶抛锚的孤舟,被困在了茫茫大海上。肖冬雪心急如焚,她必须迅速摆脱眼前的困境,带着这支队伍去实现总指挥的战略意图。
叶联络官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带来了于成龙的指示,命令队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有多大困难,都要义无反顾地去往苏联,绝不回头。为此,于成龙已经关闭了跟二十七旅的联络渠道,并强调这是对满洲救**在国内的最后一次指示,等队伍平安过境、安顿下来以后再与肖三姨联系。显然这是死命令,肖冬雪等人必须坚决执行。可眼下的形势让肖冬雪等人左右为难,既要保证总指挥的战略意图尽快实施,又要保全队伍不出现差错。这里离边境虽然不是很远,但队伍稍一有行动,就会引起日、满边防军,甚至蒙古边防军的警惕,想平安顺利过境也很困难。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请求日本人同意二十七旅前去剿灭‘满西义勇军’,这样就可以借剿匪的名义,汇同方司令他们一起越境去往苏俄。
秋天的大草原青草已经泛黄,看上去有些缺乏生气。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无遮拦的阳光烤的人烦躁,黑天的霜冻又让这些身着单衣的兄弟们瑟瑟发抖。季节不饶人,该到了立即做出决定的时候了,不能再拖下去。
太阳还没有出来,肖冬雪就踏着还挂有微霜、湿漉漉的草地去往王占魁的临时司令部。她要召集一个会议,商讨一下当前的行动计划。王占魁的帐篷宽敞,又居中,离方振中、马立本的驻地都近一些。
肖冬雪来到王占魁的住处,他还没有起来。略等一会,肖冬雪让她的两个护卫先进帐篷,给王占魁收拾收拾床铺,她才随后进去。
“这老娘们,来了就进来吧,还在外面等啥。没吃饭吧,想吃啥?让他们整去。”
王占魁一边洗漱,一边跟肖冬雪打招呼。肖冬雪没有立即回答王占魁的话,而是直接坐在了王占魁已经收拾好的床铺上,打扫打扫身上、脚上的尘土和沾上的草屑,把披风解下来放到王占魁的被褥上。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夫妻,肖冬雪也有到家的感觉。那个时代人们没有离婚的概念,特别是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也不能提出离婚,只有男人才可以休妻,男人不提出休妻,不管咋样,都得过一辈子。
“你们两个把王司令这屋好好收拾收拾,找几个能坐的木墩啥的,咱们开会用。”肖冬雪跟她的两个侍卫交代完,才扭过头对王占魁:“你这老东西,以后早起来,出去溜达溜达。我们三个都没吃饭呢,简单给整粥就行。我打算开个会,商量商量,就在你这开。你派人去通知方振中、马立本他们,都到你这聚齐。”
“是该好好商量商量了,你们三个先歇一会,我这就去安排。”
王占魁出去。肖冬雪的两个侍卫收拾屋子,要把王占魁的被褥和衣服拿出去洗一洗,他的勤务兵洗的不透彻,肖冬雪没有同意。她让侍卫去灶上看看,早饭准备得怎么样了?顺便打听一下司令部的粮食储存情况,她自己则索性躺在王占魁的床上憩,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又起早走了这么远的路,她感觉有些累。
吃过早饭,肖冬雪在临时司令部周围转了转,一是放松放松,二是等待方振中他们到来开会。早饭是和王占魁他们一起吃的,本想听听王占魁的想法,可他只是打着哈哈听老婆的,看来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肖冬雪也没有深问,只是警告他以后早晨绝不可以喝酒,王占魁头应允。
十钟,人员到齐,会议就在王占魁的住处召开,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是宽敞,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行军帐篷,装不了几个人,且低矮憋闷。肖冬雪主持会议,她首先让勤务兵给每个人自带的缸子或者壶里加满水,然后宣布开会。
“眼下的形势不允许我们再这样拖下去了,把大家找来就是要商量商量看怎么办?我的想法是总指挥的命令必须坚决执行,但又不能冒太大的风险,总指挥也曾再三交代,要把兄弟们平安带出境。虽然我们离边境已经不远了,但还不是跟日本鬼子公开翻脸的时候,如果让日本人知道了我们的意图,过境就会遇到很大的麻烦。这就需要我们既能实现总指挥的战略意图,又要减少兄弟们的伤亡,商量一个稳妥的办法。大家可能都有自己想法,出来听听,三个臭皮匠,个诸葛亮,一定可以找出好办法!”
肖冬雪就坐在王占魁睡觉的床上,一个一个地看着大家的表情,用诚实的目光表达征询意见的态度。王占魁坐在居中显眼的位置上,也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肖冬雪是他名义上的夫人,一家人不能两家话,何况他还是这支队伍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他觉得应该首先发言,表明一下立场。
“这几天夫人,不,肖司令都瘦了,很犯愁。我也觉得老这样拖下去不是个事,日本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咱们还是得抓紧行动。可是边境有他们重兵把守,想过去也不容易,据可靠情报,日满边防驻军也正在密切注视我们的动向,所以我们的行动还需要谨慎。我的想法是再拖一拖,让方司令他们再闹一闹,逼迫日本人主动派我们去剿匪,那时我们就可以借机出境了。当然,也可以不去管他日本人,准备好了咱们就一鼓作气杀出去,只是危险大了一些,可执行总指挥的命令更重要。”
“王司令的有道理,现在的形势逼迫我们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一是等机会,二是冒险杀出去。但是,如果我们等下去,日本鬼子不给我们机会怎么办?先前不是眼看机会就来了,突然日本教官团撤走了,让我们原地待命。如果我们冒险杀出去,队伍伤亡过大怎么办?这不是总指挥愿意看到的,他也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干。所以我要双管齐下,一方面发报请求日本人同意我们去剿匪,一方面悄悄往方司令他们方向靠拢,瞅准机会杀出去。”
马立本胖胖的身子压在一个的木墩上,两只手支在双腿上。他原本就不是王占魁的心腹,所以有时话也不太给王占魁面子。方振中只垫了一块木板坐在了地上,不停地喝水抽烟,此时站了起来,要发表意见。
“总指挥的命令必须坚决执行,而且要尽快执行,执行好!现在就给鬼子发报,我们已经发现并咬住了‘满西义勇军’,不能坐失战机,准备前去剿匪,请求鬼子同意。多发几次,尽可能让鬼子同意。不管鬼子同意不同意,我们都要按计划去追赶方司令他们,按总指挥给确定的过境路线强行突破过境。”
方振中是目前这支队伍仅次于肖冬雪的实际指挥官,听了他的话,肖冬雪更坚定了信心,她不再征求其他人的意见,要做出最后决策。
“大家的意见还是比较一致,就这样决定。王司令会后立即发报,告诉日本人,我们已经发现了‘满西义勇军’的确切位置,准备集中兵力围歼,前线指挥肖冬雪已经带队伍开始行动。电报上把我们去剿匪的计划得详细一些,尽量让鬼子相信。同时,密令后方接转电报的兄弟,如果鬼子不同意我们前去剿匪,电报就不必转过来了。让他们做好准备,得到我们已经过境的消息后就立刻按原计划转移。我今天晚上就带队伍先行出发,明天下午王司令、马立本团长带本部跟进,速度要快,争取后天就跟我会合。方副司令带队伍先驻守在这里,派人密切注视日满边防军的动向,后天下午带队伍出发,直接去往边境,准备阻击从东面前来截击我们的日满边防军,保护我们过境。三支队伍保持联系,今天是二十六,三十晚上咱们过境!大家再商量一下具体细节,就分头去准备。”
腾出一块空地,作战参谋在地上用土堆、木块、石头很快就摆出了一个示意模型,大家围上来一起研究商量行动细节。
“都别走了,我请客,一起好好乐呵乐呵,四天以后咱们就可以平安过境了!”散会后,王占魁满面红光,热情地招呼大家留下来。
“就知道喝。我可没时间陪你们,你们老爷们喝吧,我得先回去准备。”
“我都告诉灶上准备了,也不差那一会,你走了我们喝也没意思。大战前让兄弟们乐呵乐呵是常事,你这老娘们急啥?”
“本来我是不同意你们喝的,既然准备了也别浪费,就一起乐呵乐呵吧。不过从明天开始,谁也不能喝酒,这是命令!你们还有充足时间准备,我可不行,必须现在就回去准备,告辞、咱们边境见!”
肖冬雪跟众人抱拳告别,带着她的两个侍卫匆匆离开。
入夜,肖冬雪带队伍悄悄地离开了野狼沟。天色阴沉,无遮拦的草原风带来了阵阵凉意,一弯的新月挂在天上,微弱的光难以驱散包裹得浓浓的黑夜。虽然路径是早已探测好的,但队伍的行进速度还是很慢,到了太阳出来以后,队伍才到达预先计划的位置停下来。
肖冬雪命令队伍休息,埋锅造饭。她一边亲自巡视安排队伍休息,一边派人去跟方天柱司令他们联系。
睡了整整一个上午,中午很晚才吃饭。简单整理了一下军容,队伍又出发了。这回是着骄阳,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到了半夜以后,队伍又停下来休息。
第二天早晨,派出去跟方司令联系的兄弟回来报告,方司令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后很高兴,这些天都急坏了。他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一定能配合好我们的行动,他已经派人潜回苏俄跟向达兵联系,告知我们具体越境时间,让他们予以配合。方司令还让我们给你带来了他的亲笔信,上面详细明了他的行动计划,他还建议你不要带兄弟们那么辛苦了,可以直接往边境移动,到了边境就可以跟他们会合,一起杀往苏俄!
“不行!叶联络官亲自跑一趟,告诉方司令,越是关键时刻越要谨慎。只有他们跑的像,我们追的像,才不会引起鬼子的怀疑,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这里离大沙窝子已经不远了,我明天半夜开始佯攻,让方司令按计划路线带队伍逃跑,我在后边追击。顺便把李中江司令和江大柱营长也带回来,我决定把他们留在国内,山里金云姬一人不行,总理身边也缺人,他们俩也都不愿意出境,队伍就都交由方司令指挥。”
肖冬雪送走叶联络官,就安排兄弟们吃饭,饭后又带队伍出发。第二天傍晚,已经接近大沙窝子了,肖冬雪命令队伍休息吃饭。
先是王占魁、马立本派人来报告,队伍就在离她们三十里的后边,请求指示。并告诉肖冬雪一个好消息,日本人同意了她的剿匪计划。
“天助我也!”肖冬雪喜出望外,仰天长啸:“告诉王司令、马团长,直接往边境移动,做出堵截‘满西义勇军’的架势,按预定时间到达边境,尾随方司令他们出境,我和方振中在两侧掩护你们。”
送走王占魁、马立本的联络员,叶联络官带着李中江和江大柱也回来了。
“谢谢肖司令!可憋坏了,总指挥、总理可好,真想他们哪!”李中江和江大柱跑上前拉住肖冬雪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都好,先吃饭,然后跟在队伍后面一起行动,到了边境再离开。想想都带哪些人回去,不能多,李司令最多带三十人,大柱最多带三人。”
肖冬雪安顿好三人,就开始整理队伍,准备佯攻‘满西义勇军’。
半夜时分,肖冬雪带领的队伍跟方司令的‘满西义勇军’展开了激烈的枪战,还夹杂着隆隆的炮声。双方对射了足有一个多时,方司令带领‘满西义勇军’开始沿着边境线平行撤退逃跑,肖冬雪带队伍紧追不舍。
白天,‘满西义勇军’试图折返回到大草原,又遇到了二十七旅的截击,被迫无奈,只得沿边境继续往东逃窜。
农历八月三十傍晚,‘满西义勇军’的前方也出现了二十七旅的堵截队伍,‘满西义勇军’被逼入了死胡同,三面都有追兵。突然,‘满西义勇军’掉头直奔边境而去,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西边、东边的两支二十七旅的队伍也斜插着往边境追击,而南面的一支二十七旅队伍则直接往边境追击而去。
日满边防军也许没有料到,也许来不及调动,或许根本就没有剿匪的任务,让‘满西义勇军’几乎在没有损失的情况下,就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防线,进入了苏联境内。
这样的现实让肖冬雪她们也没有料到,本来跟得很紧的三支二十七旅的队伍,这会却被落在了后面。肖冬雪紧急命令队伍迅速靠近王占魁、马立本和方振中的队伍,要一起突过边境。她自己则率先打马直奔王占魁、马立本队伍,她要催促他们立即过境。
“报告,对面的苏联边防军阻止我们过境!”
“什么?不是事先已经联系好了吗?”肖冬雪接到报告十分惊诧,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向达兵解释苏联方面临时变卦,怕放过我们以后会影响两国关系,苏联和满洲国缔结了边境和平条约,让我们过境可能影响边境稳定。眼下德国人正在侵略苏联,战事正紧,苏联不想腹背受敌。”
“这不是要把我们逼向绝路吗?老毛子,不管他,集合队伍冲过去!”
肖冬雪此刻两眼冒火,用马鞭指着前方怒吼!那样子,很像一头扑向猎物的雄狮,穷凶极恶,胯下的战马也咆哮着仰天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