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结束,灿烂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哈卡尔山区的战场已经彻头彻尾变了模样。王子现身,赫梯全军上下激动到忘形的反应,让亚述人目瞪口呆。三王子?赫梯的三王子不是早就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打出令牌停战,让早已狼狈不堪的亚述军松了一口气。全军统帅汉马仕听到传报,赫梯三王子要与他在阵前对话,不由得满心疑惑!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今日赫梯胜局已定,在这种时候选择谈话……他们想干什么?
部下陪同,汉马仕乘战车来到阵前空地,远远就看到一队骑兵列阵,为首一人英武挺拔,但身上实在很平常的铠甲战袍,让人丝毫看不出有哪一在标示王族印记。
他就是赫梯三王子?那个仅用四个月就拿下整个米坦尼的不败统帅?汉马仕越看越疑惑,来到近前不客气的开口问:“你是谁?报上姓名!”
王子淡然回应:“凯瑟·穆尔希利。”
身边,哈塞尔亲王高举马鞭指向汉马仕,大声道:“站在你前面的,是赫梯帝国三王子殿下!你算什么人?岂有资格直呼殿下姓名?只管记住,这是你永远都不可能匹敌的真正统帅!如果还想活命,就趁早滚回阿淑尔的老家去!”
汉马仕狠狠淬一口,骂道:“放屁!凯瑟·穆尔希利早就死在叙利亚!这分明是冒充!是假的!想用死人蒙骗活人?赫梯人的伎俩也未免太低级了!”
不让身边人话,王子策马走上前,微笑着:“是真是假,你很快就会知道。先不其他,初次见面,送你一份见面礼!”
王子轻轻挥手,身后十二勇士便赶出一辆大牛车,夏尔穆在牛臀上狠狠一抽,拉车老牛便冲到汉马仕身边!
这……这是……
车上承载的正是亚述王乌巴利特的尸体!一身士兵服饰沾满血污,胸前一个大血洞,喉咙也分明是被一剑洞穿!死尸仰面朝天,双目圆睁,永远停留在乌巴利特脸上的,是混杂着震惊、恐惧,还有更多难以置信的扭曲表情。
看清真相那一刻,魁梧大将一下子瘫倒在地。汉马仕颤抖着扑上尸身,涕泪横流,恸哭却无声,仿佛一口气都憋在胸膛,不知过了多久才骤然发出嘶声厉吼。
“陛下——!!!!不!这不是真的啊!”
身边将领一窝蜂扑向牛车,霎那间,亚述大将的恸哭震动天地!
王子冷冷的看着,冷冷的:“亚述王已死!一切都结束了!你们是自己退兵?还是准备全体留下,给王作陪葬?”
“啊——————!!!”
大将汉马仕几近疯狂,重新站起来已是怒发冲冠,拔出佩刀厉喝道:“赫梯恶贼!和他们拼了!为陛下报仇!”
一声令下便要全线再战,王子却又挥挥手:“带上来!”
不等激动将领冲到近前,一整排足有四五十名亚述俘虏被押到两军阵前。王子悠然笑:“开战不用急,你想打,我自会陪你打。只不过现在,还需要解决另一个问题。”
俘虏身后,利刃皆以架上咽喉,王子看向汉马仕,笑问他:“应该认识吧?这些都是护驾禁卫军的士兵,战败被俘,现在,需要一个处置!”
他收起笑容,冷冷道:“我听,亚述人对待俘虏手段毒辣,在两军阵前百般凌虐,无所不用其极。有这回事么?”
哈塞尔亲王在旁接腔,冷哼道:“殿下,他们的手段实在残忍至极,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那样凌虐我们的士兵,现在,也该反过来统统用在他们自己身上!这叫以牙还牙!”
身边将领纷纷附和:“没错!对这群混账不用客气!也让他们尝尝是什么滋味!”
王子看着怒目圆睁的汉马仕,朗声道:“你残忍对待我们的士兵,我却不想以牙还牙!我打算放还俘虏,让他们回家!”
此言一出,双方阵营同时炸了锅,奥塞梯斯第一个忍不住:“殿下,你没有亲眼看到这群混账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士兵,凭什么他们的俘虏要放回去?”
“是啊!不能放!亚述恶贼个个该死!”
群情激奋中,王子不为所动,只瞪着汉马仕:“你的回答是什么?你不想接部下回家么?”
汉马仕咬牙恨声:“这群废物,护驾失职,本就该死!”
王子笑了,悠然收紧布划的圈套:“哦?这么……你不仅是喜欢凌虐战俘,也同样不在乎自己人的死活?”
众人这才一震。别兹兰目光闪动,也似乎直到此时才明白,为何王子会命他在乱战中,不管多么狼狈也必须抓获俘虏的目的所在。这一招实在够毒啊,等于是把汉马仕架上半空,让他想跑都跑不了。想一想吧,他该什么?如果敢不在乎,就让俘虏去死,那岂非是在亲口离散人心?一个不顾士兵生死的将领还有可能服众么?一旦失去人心他还能做什么?而如果他在乎,在这种场合就算为了脸面也必须讨回俘虏,那就必然面临王子开出的条件,而且……是没有余地不答应!
果然,王子一句话出口,汉马仕已是骑虎难下,厉喝道:“放了我的人,公平开战!”
王子微微一笑:“放人可以,但是你也看到了,如果就这么空口白牙的放回去,恐怕众怒难平!我对部下都没法交代啊!”
汉马仕胸膛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子一字一句:“亚述王乌巴利特一世,是我亲手所杀!如果你是要为国王报仇,不必牵扯大军,只管来向我索命就是了。你和我,两军阵前就来一场公平决斗!如果你能赢,所有俘虏一个不少立刻放人!”
什么?是他们听错了吗?双方将领不禁愕然,就连哈塞尔亲王都没想到,王子开出的条件竟然是……决斗?!
汉马仕愣了很久,半信半疑打量王子:“你要决斗?一对一?”
王子朗声道:“没错,一对一,你我都是全军最高统帅,既然你要公平,这岂非就是最公平的方法?”
汉马仕霍然跳下战车,拔刀厉声道:“好!决斗就决斗!我要亲手宰了你,为陛下报仇!”
是啊,手刃敌军最高统帅!而且还是突然‘复活’声名显赫的三王子!要想逃过王城问罪,这无疑就是汉马仕乃至亚述所有将领唯一的出路!王子早已将一切洞晓于心,他很清楚,这家伙是没有余地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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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弓箭射程为底线,两军阵前空出足够场地,各派卫队围起防线,纷纷盯死对方,不给暗算可乘之机,王子下马备战。
可是啊……要坐看好不容易才回来的王子只身冒险,所有人无不是极力反对。亚述大将汉马仕,以年龄而论,他与王子差不了几岁。正是身强力壮时,战场勇猛也着实非同一般。按照奥塞梯斯的法,亚述人都称他为‘阿淑尔第一猛者英雄’。
哈塞尔亲王在耳边低声道:“殿下何必冒险?乌巴利特既死,亚述败兵撤退已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王子不为所动,淡淡回应:“为了节省人命。”
是,乌巴利特之死对亚述是致命打击,败兵已成定局!但是,还有汉马仕!正因为他是猛将,是勇将!对国王有着不容置疑的忠心,因此复仇的火焰,也可以预见会让赫梯付出不的代价!佯败诱敌,将士付出的鲜血已经足够多,王子没兴趣再多浪费一滴,而更加重要的是,他也根本没这个时间再陪亚述玩下去!
一切都要在今天结束!这就是目的!
王子只拿了一个普通盾牌,拔出佩剑便走向场地中央。汉马仕在怒吼,骤然抢过卫队标枪狠狠投掷出去!
“卑鄙!殿下都没有用投枪!”
赫梯一方勃然大怒,要冲进场地却被帕特里奥拦住了,冷眼旁观者看得最清楚:“他都没吭声你们急什么,这种时候冲进去反而搅局懂不懂?”
场地中,王子举盾挡开标枪,随即发力狂奔,向着汉马仕越跑越快!阿淑尔第一猛者英雄也在怒吼中冲上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就在汉马仕奋力挥刀的霎那,王子手举盾牌‘当’的一声架开高高举起的利刃,同时手中剑直刺汉马仕腋下——铠甲护不到的盲区,穿透腋窝,直没入柄,不偏不倚已刺入心脏!王子随即抽刀闪身,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就扔掉盾牌,擦血收刀!
身后,汉马仕的刀还高高举在半空,人却像是被定格了一样。面容呆滞,目光散乱,纯粹在惯性力的作用下向前挪动几步,就‘砰’的一声重重扑到在地,一动不动了!
现场一片寂静,那一刻双方所有人无不是目瞪口呆,等!等了很久!却再也不见汉马仕站起来!号称‘阿淑尔第一猛者英雄’竟然被……一击毙命?!
霎那间,赫梯全军为之沸腾,整座山谷都被震天的欢呼撼动着!有谁见过这样短暂的决斗?敌军猛将,一击毙命,除了‘百人斩’的不败王子,又岂能有第二人做得出来?
耳朵都快震聋了,帕特里奥皱着眉头翻白眼。这个家伙!耍帅也该有个限度吧!哼,刁毒诡计邀买人心,这家伙分明是看准了国王之死已经让汉马仕方寸大乱。致命打击当头,和一个乱心的家伙决斗还能有第二种结果吗?大概换一种境地也不可能赢得如此轻松,白了,这根本就是趁火打劫、是投机取巧。
一旁,马格休斯也是一脸不服气,揪着木法萨赶紧正名:“知道吗,这是希腊人打仗的传统!对阵时双方各派最勇猛的士兵首先决斗,输的一方承认失败,就可以免去大军开战!很多城邦的领主都是这样决胜负的!那时和他聊起来,他明明是嗤之以鼻,从没听过这么滑稽的做法,士兵又不是统帅,怎能由一人决胜负?哼,一声不吭玩抄袭,这算什么?”
少年阿布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学者先生,你怎么忘了,殿下曾经过的,亚述人很嗜血,对嗜血的人就要以血还血,要用最彻底的方式击垮其斗志!让他们没有勇气再战,甚至连复仇的念头都不敢再有。你看,那些亚述人都惊慌成什么样子了?”
没错,最堂堂正正的方式,才是最能打击人心的方式!此时此刻,亚述全军都已被深沉的恐慌包围,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先是黑影遮蔽太阳骤见天威,然后便是国王殒命,现在……连大将军都死了?!那样声名显赫的猛者,竟连对方一招都没接住!这……这到底该怎么解释啊?!
王子归队重新上马,向着亚述全军厉声喝问:“汉马仕已死!还有谁想为国王复仇,就尽管放马过来!”
谁?还能有谁?御驾亲征的国王、统领全军的大将双双毙命,数万远征军顷刻间已变得群龙无首。在场将领人人面无血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总要有人来主持局面吧?如果论官衔,那也只有汉马仕的副将职位最高!于是,一个在今天早上还没想过要主事的家伙被推上前台,面对赫梯王子,却分明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
王子看着战战兢兢的副将,眼神中写满轻蔑,冷哼道:“反正你也做不了主,没什么值得和你谈。只管报信阿淑尔城,就告诉他们,我!赫梯三王子·凯瑟·穆尔西利回来了!这块土地再没有亚述染指的余地!我的要求,第一,无论生死,送还所有赫梯战俘;第二,交出对外勾结的米坦尼领主约拿单和亚多西弗;第三,以0天为限,全线撤兵滚回老家去!”
王子目光冷峻,一字一句提醒他:“0天后,如果我没有看到约拿单和亚多西弗的人头,如果没有送还战俘回家,如果还有一个亚述兵丁留在这片土地,我会让你们知道,凯瑟·穆尔希利,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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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无疑是属于赫梯全军最盛大的节日。当亚述残兵仓惶退去,清理战场,回归军营,哈塞尔亲王传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在今夜大摆豪宴!
起初王子并不同意,直言还远没到庆功的时候。哈塞尔亲王却:“是,殿下归来,要做的事情多到数不完,要盯紧亚述不能再生变故,要商议对策收拾那些伺机作乱的米坦尼领主,要防备哈图萨斯的黑手,要与国内各方势力取得联系……好歹也是老将了,这些道理我岂能不懂。但是殿下啊,今天的酒你一定要喝!”
哈塞尔亲王格外感慨的:“数算世间之苦,还有什么能比让人看不到希望更愁苦?乱世临头,大家实在已经苦太久了。正如黑影遮日,到今天总算重见阳光,所以殿下啊,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大家好好痛快一回,不醉不休!”
是啊,人生在世,有希望才有未来!希望对于人就像氧气,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如此的不可或缺。听到亲王的感慨,王子笑了,欣然头:“好,这顿酒,我喝!”
入夜,军营里燃的篝火映红天空,整只羊羔上架,整坛美酒开封。当王子现身,篝火丛中霎那为之沸腾,所有人都冲上来,你争我抢只为向王子敬酒。狄雅歌再度以头盔满酒走在最前,大声道:“敬殿下!”
王子接过头盔,却并未一饮而尽,高举头第一敬,敬赫梯;第二敬,敬所有阵亡勇士;第三敬,敬此刻身在四方,所有为守护国家奋战到今天的人们!
将士再度沸腾,有士兵在兴奋大叫:“太阳神庇护,殿下重生!殿下就是太阳神之子啊!”
哈塞尔亲王闻言失笑:“是啊殿下,今日决战骤见天威,实在算得上惊心动魄,心里话,我当时真快吓死了,心里七上八下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停战。”
到这里夏尔穆等人都被掀动好奇心,追问道:“的就是啊,黑影遮蔽太阳,殿下怎么就敢肯定没有不好的预示?万一真是惹动神明该怎么办?”
王子牵动嘴角,悠然笑:“日食就是日食,本来就和神明没有任何关系。那个黑影是月亮,在天上移动的时候碰巧遮住了而已。”
“月亮?”
人们瞪大眼睛,就连知识渊博的学者都不明白:“月亮只有在晚上才会出来啊,怎么会……”
“月亮什么时候都在天上,只是白天你看不到罢了。”
王子回敬一副十足的学者派头:“日食,简单来嘛……就是球体运动。太阳是个大球,月亮是个大球,就连我们生活的大地,也是一个大球。”
“球?”马格休斯瞪大眼睛,正要开口却被王子噎回去:“别让我解释。”
事实上,曾经和迦罗探讨关于日食月食的问题,那些所谓的星球轨道运动云蒸雾罩,他压根没听懂,只不过……打死不能承认就是了。
豪宴狂欢,无数敬酒让王子醉得很快。退回营帐时,他的神志已经非常不清醒,隐约中只记得木法萨在拨弄火塘,离去时在耳边了句‘我就守在帐外,殿下有事随时召唤’。
或许该熄灭火塘,也或许该把身下的裘皮拿开。热!摒弃一切喧嚣后的幽静空间,他整个人都被一种撩拨心神的热度团团包裹。烈酒催长**,他开始难以遏制的想她。想她身上的味道,深吸一口气,仿佛都能闻到那股醉人的甜香。
心潮荡漾,王子在一片恍惚中向远方模糊的身影伸出手,一战定局,日子近了!等我啊!在阿林娜提……安心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