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王子实在要感慨,风尘游侠伊赛亚,为什么最欣赏的家伙偏偏不能收归帐下?公主府一场暗箭交锋,居然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反应那么快,一群亲随大将甚至连哈塞尔亲王都只会追在屁股后面大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波律尼凯是什么货色你不该比我更清楚?为什么要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才作出回答?”王子真要奉送大白眼。
哈塞尔亲王一脸尴尬:“这个……老臣愚钝……”
王子叹了口气,指教:“一个人再会撒谎,他的眼睛都是骗不了人的。你知道我从波律尼凯的眼睛里看到什么?惊诧!意外!他没想到我会真的收下这份‘礼’!这明什么?”
哈塞尔亲王瞪大眼睛:“没想到?殿下的意思是……”
王子一声冷笑:“波律尼凯被选为自治地藩王时,我早已率军返回哈图萨斯。我没见过他,对他的狡猾,一直以来也只是从你们口中耳闻而已。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确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为何偏偏选择在一件最不可能讨好的事情上把马屁拍上马脚?想投其所好,或许他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但却一定知道我最不可能喜欢的是什么!他眼睛里露出的惊诧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他就是故意的!如果能引来一顿奚落臭骂才叫称心如意。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轻看他,把他当成一介蠢货!”
哈塞尔亲王似懂非懂:“殿下回归,一定早已让他乱了阵脚,想方设法保全自己是在情理中的,但是……故意装傻又有什么益处呢?被当成蠢货难道就能保平安了?”
王子牵动嘴角,微微一笑:“他的身份是什么?的好听一是自治地藩王,的直白一些就是被赫梯左右命运的傀儡。他是要看主人脸色行事的,在这种位置上,一个无能但是听话的蠢货,远比一个精明的家伙更让人放心。这是其一,其二,他恐怕也已大概猜到我会以什么姿态来对待他,若被赋予平乱使命,以如今的情势而言,他没有余地不全力以赴。但是,也一定在精打细算自己那笔账!各处辖地闹事最凶的领主,都是他的关系党,换作是谁都一定不愿做自毁营盘、得罪同党的蠢事。所以,他才要作出一副蠢相,务必要让所有人相信他是一个连献媚讨好都不得要领的傻瓜。这样一来,等到接受使命斡旋平乱时,就可以为自己创造一个根基——他不是无心,而纯粹是无能。无论什么事,都是卖力表现却偏偏就能把事情办砸!这样左右逢源,两边都不得罪,即为自己寻得开脱,也为之前搞乱局面的种种作为提供了最佳注解。能力不足!实在是能力不足无以担当重任啊!以无能为借口,也就无以定罪!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再到藩王换选时回家,横竖是能落个平安的。”
哈塞尔亲王瞪大眼睛,一直以来,波律尼凯总让他感觉滑如泥鳅,想做什么却好像永远无从着力,仔细想一想……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凡事只要推给‘无能’二字,也就让人纵然气得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想通这一,他又惊又叹更不由得脸红。惭愧啊,自己与那家伙斗法那么久都没抓住要领,王子与他初次见面,只是和他对一个眼神,用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回答,居然就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
王子身旁,狄雅歌也听呆了,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伊赛亚会有那种反应,还让我赶快把夏尔穆他们带走……这么,他当时就明白了!第一时间洞察玄机,那家伙的脑袋还真不是一般的灵光啊!”
王子笑了,感慨叹息:“是啊,要是能把他收归帐下,绝对比得到整个米坦尼更令人兴奋。”他笑看狄雅歌:“你们好像关系不错,怎样?做做客,如果你能服他别再做什么风尘浪荡子,我宁愿把米坦尼送给你!”
狄雅歌吓了一跳:“殿……殿下,这种玩笑不能乱开的。”
王子摇摇头:“不是玩笑,用米坦尼换一个伊赛亚,我愿意!”
狄雅歌瞪大眼睛,很久很久不出一句话。想起当初在兹帕朗达城初次见面,萨莉一脸骄傲介绍自家男人,三王子殿下曾亲口断言,如果能得伊赛亚辅佐效力,是比得到整个米坦尼更有价值的事。原来是真的!她真的没有吹牛,在三王子的心目中,那家伙真就有这么重的分量!
狄雅歌难言震撼,但是对于王子的委托,他却分明不知该作何感想。他怎么可能服伊赛亚呢?明明连他自己都快被朋友一番话动摇,迷乱一颗心甚至不知道继续为官究竟是对是错。是的,他没可能做客,反倒更有可能被朋友服,当这一切都结束后,也像他一样抽身远去,浪迹天涯。
********
王子就在公主府安心住下来,对于如何对付波律尼凯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不急,先晾他几天,对付老狐狸就该以静制动,要让他先着急,谁急谁先死。”
天色将晚时,木法萨皱着眉头走进来:“殿下,那二十几个女人该怎么办?还都留在行宫内殿,管事的女官三番四次催人来问,什么时候才让她们来侍驾,实在烦死人了。”
王子风凉笑:“侍驾?真当我有命消受艳福?那个词怎么来着……啊,对,女权主义。家有悍妻,传进她耳朵里十有**活吃了我,而就算不等将来,只看眼下,嘿,真放进一个,别兹兰、十二勇士还有萨莉,多少人都要立刻起来造反了。”
他笑看木法萨:“对了,你不是还没娶老婆?有中意的就自己留下吧。”
木法萨吓了一跳,龇牙咧嘴就跳起来:“殿下,没有这么损人的吧?我就算真想讨老婆也不可能从这里挑啊!”
王子咯咯大笑起来,想了想:“每人给些口粮路费,让她们都回家去吧。”
木法萨领命退下去,过不多时却又回转,一脸官司的:“殿下,也不知道波律尼凯那家伙是怎么威逼利诱把人弄来的,我传了殿下的命令放人回家,反而把她们吓得半死,又是求饶又是磕头,哭喊着只一定尽心服侍殿下,一个个什么都不敢走啊。”
王子闻言失笑,伸个了懒腰,干脆自己站起来走向内殿。
********
阿布站在门廊外,脸上发烧的感觉一直退不掉。装饰华丽的内苑宫堂里,二十几个大美人聚在一堆,妖娆风情搅乱一池春水,满院扑鼻的香粉气息都足够令人迷醉,实在……想挪开视线都很难啊。
青春少年,正是荷尔蒙开始作祟的年纪,阿布瞪大一双眼早已看痴了。真的好漂亮啊!她们……都是来服侍殿下的?看着个个美女风姿妩媚,他发现这里面大概分成两种人,一种呢,恐怕是身不由己来到这里,就像他当初被人买走被迫离家时一样,显得有些愁眉苦脸,时不时长吁短叹擦一把眼泪。还有一种则截然相反,似乎这对她们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言语谈笑间都显得很兴奋,立志要抓住殿下的心从此飞上枝头。所有人中,只有一个女孩显得格外不同,她看起来既不悲伤也不兴奋,静静坐在那里倒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谁都不理,也不话,只是低着头,不停摸索着右手中指上一枚非常漂亮的红宝石大戒指。那枚戒指似乎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好漂亮的戒指,应该是一件纪念品,或者有什么特殊意义吧?阿布在心里想着,冷不丁脑后狠狠挨了一记削。
“啊呀!”阿布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到帕特里奥一脸鄙夷站在身后。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乡巴佬,没见过女人啊!”
阿布面红耳赤低声嘟囔:“我哪有,我……”
“我我我!我什么?结结巴巴不打自招!”
帕特里奥奉送大白眼,懒得再理他,干脆甩手走人。阿布哪里知道,其实面对如云美女,心里最不平衡的人就数眼前这位了!妈的,做王子就是好啊,所有人都上赶着拍马屁,只有他不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帕特里奥其实不知道有多切齿,自从一场风灾让他与王室生活从此绝缘,他他他……也实在已经很久没有被美女服侍过了哎!而且……再看看这里,曾经米坦尼长公主的府邸,也就是,这里是他的母后在出嫁前的闺居啊。第一次有幸到来,却已是物是人非成了一介无足轻重的随行客,想起母后,再睹旧居,这怎能让他不刺心。
********
阿布揉着生疼的后脑勺,真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会让利奥先生这么生气?
不多时,木法萨来了,宣布王子命令立刻在众女间掀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慌乱起来,有想回家的,却心存犹疑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便宜好事,而一心想攀上枝头的,则当场就哭起来,哭求千万不要让她走,对天起誓一定尽心尽力服侍王子殿下。
木法萨被缠得挠头,只能一溜烟跑走。这一边,不甘心的美女则一古脑围向阿布,连声哀求:“大人,请大人帮忙去情吧,让王子殿下留下我们,来日必当重谢……”
阿布先是一愣,左右看一看,大人?!她们……在叫谁?
“大人,求你了,就帮帮我们,一定牢记大人恩德。”
当终于明白是在叫自己,阿布一张脸瞬即红成猴子屁股,不由自主连退几步:“不不,这个……你们……搞错了,我我我……我不是大人。”
女子们正要再,忽然‘啊’的一声大叫,下一刻已经全都跪拜在地不敢抬头。
阿布吓慌了:“别别别,别呀。我我……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正时,身后传来哈哈大笑,原来是王子来了,木法萨走到身边毫不客气戳上头。
“傻子,以为是在拜你呀!”
阿布羞红脸,让到一边打死不敢吭声了。
王子现身立刻让整座殿堂安静下来,所有女子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王子温言问:“让你们回家不好么?为何都不肯回去?是不敢回?还是不愿回?”
这样问时,终于有几个人抬起头,壮着胆子声问:“王子……殿下,我们……真的可以回家吗?不……不会受到惩罚?”
王子笑了笑:“当然不会,是我让你们回家,保证不会有人伤害你们!”
女子又声接着问:“那……我的阿爸阿妈……还有弟弟妹妹,他们……也不会被抓起来?不会受罚?”
王子忍住笑,很认真的头:“不会。从何处来回何处去,我可以让士兵护送你们回家,保证你和家人都不会有一人遭殃。”
女子们激动起来,痛哭流涕连连叩谢王子,然而更多不愿走的则哭得更凶,拼命哀求请把她们留下。王子自然不会答应,所有人一律遣送回家,勿需多言。
任凭多少不情愿,众女也只能哭哭啼啼退下去。最后只剩一个女孩还跪在原地,阿布发现正是那个把玩戒指,特别安静的女孩。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满是惊恐,如神经质一般喃喃道:“不……我不能走,尤利会没命的,我不能走!”
着忽然就跳起来冲向王子,狄雅歌一声厉喝:“大胆!”
亲卫队立刻把她摁住,女孩恸哭流涕,在钳制中还挣扎不停:“放开我,我……不能害死尤利啊。”
王子听出了名堂,挥挥手命人放开女孩,歪头问:“尤利是谁?你在害怕什么?”
女孩整个人抖成一团,看看四周,惊恐的表情仿佛身边就藏着看不见的幽灵。王子目光闪动,隐约有些明白了,温言道:“不用怕,在这里话很安全,不会有别人听到的,只管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女孩似乎安定了些,哭着:“对不起,王子殿下……我……我没有办法,尤利是我的情郎,被那些人抓走了……他们……让我来到这里,……如果我不能杀掉王子殿下,尤利就要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木法萨大声问:“那些人是谁?在什么地方?!”
女孩颤抖着,从头上摘下一个精美发簪,低声道:“我不知道,那些人……是在半夜劫掠到我家门,只给了我这样东西,……要我在服侍殿下时,务必把里面的毒药,送进殿下口中。”
众人脸色再度一变,木法萨拿过发簪,一番检查就发现有一颗宝石是活动的,里面赫然藏着一撮白色粉末。
“去叫帕特里奥。”
王子在耳边低声吩咐,木法萨正要出去找人,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惊人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递上发簪,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里面暗藏的毒药吸引,女孩忽然一跃而起,她的动作快极了,直扑王子,身手之敏捷赫然就是正宗刺客,哪里还有方才失魂落魄的样子。连狄雅歌反应过来都为时已晚,女孩直扑王子怀中,‘嗤’的一声轻响,赫然已经刺中了什么!
“殿下!”
众人勃然变色,王子更吃了一惊,被扑中的不是他!而是阿布!少年不知何时竟飞身挡在面前,牢牢抱住女孩的手——抱住那枚漂亮璀璨的红宝石大戒指!
“快!拿下!”
狄雅歌一声厉喝才让众人猛然惊醒,缉拿刺客没商量!
少年抬起手,茫然的看着,此刻左手掌心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流出来的血赫然已成紫黑,就在眼目注视下,他整只手掌在迅速变黑。少年阿布倒下去了,一头栽进王子怀中再也站不起来。
“阿布!”
王子脸色骤变,连忙撕扯衣衫勒住他中毒的手臂,狄雅歌也忙从伤口向外挤压毒血。然而剧毒威力非同凡响,少年的神志正在迅速迷失,呼吸急促,视线模糊,片刻间似乎连瞳孔都开始放大!王子抱起人厉声大喝:“快找帕特里奥!快!”
当帕特里奥闻讯匆匆赶来,他都不知道该什么了,拜托!他正是去前殿找王子啊,谁知他又跑到这里来?没找到人只是想顺便欣赏一下母后旧居,居然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时撞了大运!
紧急施救,帕特里奥察看剧毒来源——女孩手上那枚红宝石大戒指,上面赫然凸起一根锋利毒针。探寻气味再看少年中毒症状,他已然确定**分,随即翻开‘百宝箱’——这正是阿布给起的名字,里面瓶瓶罐罐装的都是他平日四处收集的各种毒药毒汁。
于是,人们终于有机会亲眼见证什么叫‘以毒攻毒’。只见帕特里奥拿出一件怪模怪样的工具,头上是一颗硕大的眼镜蛇毒牙,后面则连接着一段用动物内脏肠衣做成的细皮管,他将一瓶汁液倒进皮管子,压出空气,勒紧入口,随后便将毒牙刺进少年手臂——用毒牙做工具,这赫然就是最古老的注射器,帕特里奥用手指慢慢挤压皮管,就把汁液‘注射’进少年的身体。
一旁,闻讯赶来的马格休斯看得心惊肉跳:“已经中毒了,还要喂毒,这个……真能行吗?”
卧榻上,少年呼吸微弱,嘴唇都已黯然发紫,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何起色。
王子急了,追问道:“怎么没反应?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帕特里奥摇摇头:“不知道,先看能不能熬过今晚再吧!”
王子一把揪住他:“这算什么屁话?!听着,这孩子不能死!必须把他救活!必须!听懂了吗?!”
帕特里奥扯开他,立眉瞪眼大声道:“没常识就不要大声叫,看不出变化就是已经起效了懂吗?!别忘了那本是为谁准备的剧毒,只要划破一丁皮肉都别想活命的,他现在还没有全身浮肿、七窍流血、变成一具通体漆黑的尸体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能不能闯过这一关总要等时间来话啊!”
王子胸膛起伏,是的,他不出那种懊恼,因为不能接受是一个孩子给他做了挡箭牌。
入夜后,阿布发起高烧,滚烫热度中发出呻吟,他好像在什么,可惜听不清更叫不醒。王子一直守在床边,随时伸手摸一摸都好像感觉更烫了,这样下去怎么行?着急,可惜除了等待偏偏一办法都没有。
夜深了,木法萨劝道:“殿下,时间不早了,这里有我照看,你还是早安歇吧。”
王子摇摇头,他岂能睡得着呢,等在这里,内心在不停祈祷,万望神明眷顾自己,也能给这孩子带来好运。
哈塞尔亲王走进来,在耳边低声道:“殿下,波律尼凯听奉送女子中出了刺客都吓慌了,一早跑过来等在门外,到现在还不肯走。我看他这次是真被吓住了。”
王子鼻子一哼:“让他等,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