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看这人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排骨体质，十足弱不禁风的文人形象。</p>
在国子监里，你没法凭着装和年纪来判断是学生还是老师，五十多岁的人有可能还是太学生，三十多岁却有可能是博士、助教。</p>
国子监助教可不是今天大学里给教授拎提包、递讲义，自己在下面做笔记的角色，而是次于博士一级的老师。</p>
国子监是衙门式学校，祭酒、博士、助教都是有品级的朝廷官员。</p>
“况且，你也太不成样子了，你虽然是新生，应该知道咱们国子监的规则，任何人都不得在国子监里打仗斗殴。”虞博士喝道。</p>
况且来气了，你有这精神头，刚才这混蛋污蔑我时你怎么不站出来？</p>
他冷冷道：“虞博士，这里应该是国子监外面，不在国子监里面吧，要管辖的话也应该是应天府而不是国子监。”</p>
“你……”虞博士气结，真还忘了这茬了，这家酒楼可不是开在国子监里面的，再者说了国子监里面也不许任何人开酒楼。</p>
“别这样，那可是老师啊。”文宾赶紧劝况且。</p>
打个学生也就罢了，真跟老师争吵起来最后吃亏的一定是况且。</p>
被况且按在红烧狮子头盘子里的崔人剑此时趁况且跟虞博士说话，头猛地抬起来，狼嚎似的叫道：“况且，我跟你没完！”</p>
况且又伸过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叫我继续是吧。”</p>
这次崔人剑学乖了，不等他按下来，自己把头趴在桌子上，用两牢牢抱住。他后面的家人想冲过来，却被文宾的家人死死拦住，近不得身。</p>
“好，大师兄干的好。”</p>
“大师兄威武。”</p>
旁边一拨人大喊着给况且加油，他们未必全都心向着况且，不过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打的越狠越热闹越好。</p>
邻近两桌的人怕殃及池鱼，跑了，却还有很多人兴致盎然地观赏战况。</p>
崔人剑在国子监里也是一霸，特别喜欢欺负那些好不容易熬上来的贫寒子弟，他父亲是知府，叔祖是布政使，也算是官宦子弟中的佼佼者，在国子监里地位很高。</p>
大家看着崔人剑被打，特别兴奋，平时都是这家伙欺负别人打骂别人了，他也有今天。</p>
“况且，不许行凶，你跟我来，到学校接受处罚。”虞博士喝道。</p>
“你算是什么，不过就是个博士而已，能代表国子监吗？”况且冷笑道。</p>
他就是这脾气，真要倔起来，别说一个国子监的博士，就是魏国公站在面前，他也敢顶撞。</p>
“你……你身为太学生，连尊师重道都不知道吗？”虞博士气疯了，他可是博士，再牛的学生也不敢跟他挑战，这可是以下犯上。</p>
“尊师重道，那也要身为老师的有师德才行，没有师德的老师不过是败类，不值得我尊重。”况且冷笑道。</p>
“你……”虞博士肺都要气炸了，况且这是直接骂他了。败类？没有比这个词再恶毒的了。</p>
“你什么你，刚才这个贱人污蔑我、诽谤我，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有，我出来讨还公道，你却来阻拦，拉偏架就是你的师德吗？我不知道国子监里对缺乏师德的老师是如何惩罚的，明天倒是要好好打听打听。”</p>
“我不叫贱人，我叫人剑。”</p>
“人贱和贱人是一个意思，你给我老实待着，我保证不打死你。再敢啰嗦，我保证打得连你老娘都认不出你来。”</p>
况且真是气坏了，这些混蛋背后说他坏话也就罢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他有恋童癖，这不是往他头上扣屎盆子吗？</p>
周围的人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以后这崔人剑大概真要改名崔贱人了。看到况且当众顶撞虞博士，他们更是兴致高昂，国子监里的老师偏袒一些学生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崔人剑要不是有人护着，也不敢在国子监里耀武扬威。他背后的人，其中之一就是这个虞博士。</p>
“好，你居然敢当众顶撞我，辱骂我，你给我在这里别动。”虞博士见吓唬不了况且，拂袖而去。</p>
“况且，赶紧走吧，一会执法队就来了。”文宾怕他吃亏，催他赶紧走人。</p>
国子监有着严格而完备的惩罚条例，犯了错误的太学生会被判罚打板子、关禁闭等等，然而这些条例都是针对学生制定的，没有一条针对老师。</p>
“怕什么，我就看国子监的执法人员是不是都跟那个姓虞的一个德行，若果真如此，这个国子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况且冷笑道。</p>
“这倒也是。”文宾想了想，大不了退出国子监，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他现在是坚定地跟况且站在一条战线上，同荣辱、共进退。</p>
“大师兄，您还是赶紧找老夫子吧，有老夫子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宁城过来劝况且道。</p>
“多谢。不过没事，相信我，啥事没有，不就打了一个叫贱人的疯狗么，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说着又在崔人剑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p>
一半是疼痛一半是羞辱，气愤不过的崔人剑居然晕了过去。</p>
崔府的家人一直没能上，眼睁睁看着自己主人倒了下去，周府的家人这才不再拦着了，让他们过去解救。</p>
不多时，国子监果然来人了，不过不是执法队，而是孟梵君。</p>
那个虞博士跑回去找到了执法队，可惜这些人听说闹事的是孟梵君的弟子，谁也不肯动弹，告诉他直接找祭酒大人去，他们管不了。</p>
虞博士怒火攻心之下，直接去找了孟梵君，他就不相信孟梵君会因为偏袒一个弟子，坏了国子监的规矩。打人、伤人、公开顶撞老师、辱骂老师，任何一条都应该接受重罚。</p>
孟梵君听说后，果然气得要命，急火火跟着虞博士来到酒楼，他也真怕况且闹出事来，万一打残了太学生，传到外界，麻烦就大了。</p>
“况且，你这混蛋，我刚刚对你怎么说的，你转头就忘了？”孟梵君上来就怒吼道。</p>
“老夫子，这事可不怪弟子，这里这么多人可都看到了听到了，你先了解一下情况再骂我好不好？”</p>
孟梵君只是听说况且在酒楼里寻衅闹事，打人伤人，还公开顶撞辱骂劝阻他的老师，哪里还有太学生的样子，这分明是地痞恶霸的所作所为嘛。</p>
他听况且这样一说，也清醒一些，就问旁边的学生怎么回事。</p>
这些学生不敢撒谎，哪怕平时跟崔人剑走的近的学生，也只能实话实说。</p>
听完讲述后，孟梵君火气减弱了一半，冷哼道：“那你也该好好说话，反驳就是了，干嘛动打人。”</p>
况且道：“回老夫子，这种疯狗似的贱人，好好说话没用，只能给他些教训他才能明白道理。”</p>
“你……你太嚣张了，在老夫子面前还敢强辩。他就算说了那些话，你如果没做那些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还能怕人家说吗？”虞博士怒道。</p>
“那好，这可是你虞博士说的话，我以后天天在国子监胡编乱说，虞博士*寡妇、强奸尼姑，蹂躏*，你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况且反击道。</p>
“你……”</p>
“我什么，我怎么了，跟你说，我以后就这么说，看你能忍受几天。”况且冷笑道。</p>
“老夫子，您看他嚣张的还有个学生样儿吗？这样的学生还能留吗？”虞博士恼羞成怒，他说不过况且，只能向孟梵君告状。</p>
“学生该不该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吧。”孟梵君脸色不善道。</p>
“这……老夫子，以后国子监里有他无我，有我无他。”虞博士再也待不下去了，扔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p>
“逼宫吗？”孟梵君也恼怒起来，况且固然有些没大没小，但多少还占些理，一个博士居然敢威胁老大，这还了得。</p>
“况且，你跟我来。你们几个，赶紧把这个学生送大夫那里看一下，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孟梵君吩咐道。</p>
学生们都对况且报以最深的同情，这下子完了，不管他怎么有理，顶撞辱骂老师可是国子监最重的罪，弄不好要除名的。</p>
一些本来就对况且横眉冷对的人更是幸灾乐祸，冷笑看着这一切。</p>
文宾亦步亦趋地跟在况且后面，这个时候可是考验人的关键，他决不能掉链子。</p>
“文宾，你回去吧，没你什么事。还有，你是个好孩子、好学生，以后离这混蛋远些，别让他把你带坏了。”孟梵君看着文宾这个大宝贝，脸色才好了些许。</p>
“老夫子，今天这事真不怨况且啊。再者说了，我也跟着一起的，要是况且受什么惩罚，弟子甘愿同罪。”文宾道。</p>
“他要是被除名，你也愿意跟他一同受罚？”孟梵君不耐道。</p>
“嗯，弟子是跟况且一起进来的，他要是被除名，弟子也会离开。”文宾毫不犹豫道。</p>
“你……你们这两个浑小子，怎么一点不给我省心呀。既然你这样说，也一起来吧。”孟梵君真的气坏了，刚才虞博士向他逼宫，还没过三分钟文宾又跟他摊牌，一个个这是要造反啊。</p>
来到孟梵君的办公处，两个人老老实实站着，规矩还是要讲的，面对的毕竟是国子监的老大啊。</p>
“我治不了你，就找能治得了你的人，魏国公不是你的监护人吗，我就让他给我个说法。”孟梵君过来时就已经吩咐人去请魏国公了。</p>
况且悻悻然一笑，也不是很在意，在他来说这真是小事，想当初他带着中山王府的人去凤阳救左羚那才是大事，魏国公过后也都替他担下来了。</p>
现在不过跟人打个架，顶撞了一个没有师德的老师，算什么逑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