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贼寇是有核心老贼在的。
这些老贼,有人可以不在乎老大被攻杀,却几乎都决不能容忍钱粮被别人夺走。
那些钱粮财富是他们大热天的东奔西抢几百里费了好大劲搜刮拷问....一点点积攒起来的。这份辛苦且不说,只他们普遍的贪婪凶狠劲就万万舍不得自己能享用的钱粮失去。
正是钱财红人眼,也能壮怂人胆。
利令智昏下,满脑子净剩下如山的钱粮了,急眼间就忘了生死凶险,老贼们妄图反击。可是,这时候突降的队伍已经全部入城并离远了点城墙,再在城墙上射箭或砸石头是攻击不到的。老贼们狂吼乱叫着,凶狠逼着卷着其它守城贼寇涌下城去,想尾追攻击.....至少牵制一下来者。
断后的梁山军看到守城贼竟然不知死活敢跑下城来进攻,不禁怒又冷笑。
几声哨子响,奔涌的部队后部有一部分将士停了下来,迅速转身,也不用列阵,先张弓密集的箭射去。反应迅速划一,再次证明了梁山练军的高明有效手段及初步成军的可喜成果。
这些慌乱匆匆忙忙跑下城的贼寇,有的带着盾牌,但绝大多数在慌乱中则忘了带,就持着往日当刁民地痞打架行凶习惯的棍棒锄头与不多的刀枪和弓箭,蒙头蒙脑的跑。箭雨在黑暗不明中骤然降临,嗖嗖中顿时就是一片杂乱的惨叫......本就跑得乱哄哄散乱的贼寇队伍中显出一片片空白,吓得侥幸没中招的贼子是抹头就跑,这一跑,不少的就直接窜出城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但有红眼发疯的贼寇仍然不死心,不肯退,更不肯逃。
有人狂叫:“弟兄们不要怕。咱们有四万多弟兄在城里,岂会杀不过这么点贼人?”
这家伙自己是贼,却称梁山军为贼,显然是洗脑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开了新国的官军了。
立马有贼寇跟着狂叫:“弟兄们,咱们坚持一下就会有无数兄弟过来帮咱们.......”
这种癫狂呐喊与蛊惑确实起到了些作用。
一些正慌乱拼命后退甚至往城外跑的贼寇闻声止步,有的在犹豫,有的则又冲回来了。
但,随即又是一阵箭雨覆盖下来,转眼,贼寇又倒了一片片,犹豫的立即醒脑子了:就算有无数兄弟会赶过来打败敌人,代价却是我已经死在这了,一切都与我没关系了,那还留个屁......
重新抹身又逃了。
这回总算长脑子了,是打死也不会回头了。
那些冲动奋勇又杀回来的凶恶贼寇也随着箭雨的无情夺命而转瞬崩溃了。
刚才还大叫着鼓励指挥着大家勇敢进攻的那几个人已经没动静了。也不知是也中箭死了,还是也被箭雨与冷箭吓怕了不敢再猖狂得瑟叫唤了。反正是没人再奋勇向前,都特么在往后........
百姓起义的短板与痛苦就在于除了人多势众之外就没有其它优势,不论领导智慧或军事训练方面,单单只论装备就存在巨大到往往是致命的缺陷:缺乏正经武器,尤其缺盔甲和远程武器。
率先闹起抗税起义的杨进丁进部先后两次轻易惨败给了禁军,不止是仓促而起的百姓造反在军事技能方面差到几乎不懂和不具备,也不止是步军败给了强大骑兵,重要一点就是远程武器远不及官军又少甲。
禁军骑兵一咬着展开绕圈奔射,并不冒险闯入起义军陷入人山人海中,起义军无力远程反击,前军就会很快被射得崩溃,准备了大量的木盾做防御也照样禁不住箭雨下的恐慌,前军一溃败,直接导致的就是全军都会被自己人冲乱,剩下的自然是惨遭官军屠杀追杀。
二进的起义队伍在弓箭盔甲方面的条件还算好的。
他们在和禁军骑兵交战之前已经连破了数个州府,连战马在内怎么也获得了一些装备。可惜,这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一方面,百姓队伍就算有了大量弓箭也不大会用。
射箭看着简单,技能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掌握的。只怎么掌握风的影响就是一难关。
从未接触过射击的庄稼汉往往需要三四年时间的大量训练与专业指导才能成为初步合格的弓箭步兵,这已经象练骑兵一样难了,若是要求骑射达标,那更难了,需要练习的时间更长。
如此练出来的弓箭手之所以还只能称为初步合格,是还没经受战场上的真正考验。
战场血淋淋凶险复杂高烈度的实战才是证明一个兵到底合格不合格的唯一途径。
一个兵,无论是弓弩兵还是骑兵,平日的训练情况再好,真到了战场上却往往是另一回事。
战场环境太复杂,有树草、岩石、山丘、地坑或房舍等太多视线障碍,危机四伏,到处是惨叫与血肉横飞的混乱,到处是冷箭,到处有人悲惨倒下,到处是夺命隐患,自己随时会死.......
这太考验人的心理承受力。
大战中,人往往是蒙的,紧张到不是格外有力而是相反的浑身乏力,会丧失平日里太多的能力,眼睛都不够使了,看不过来,不知往哪看,平日里的神箭手慌得蒙得可能连箭都射不出去。
这还是长期专业训练出来的兵会如此。
一群仅靠着人多发狠闹起来的地痞与庄稼汉,骤然面对骑兵这种以久战的老兵也照样会畏惧的强大兵种,可以想见他们的现场表现会是什么样。
骑兵,仅仅千把骑冲起来,蹄声如雷,卷着尘土飞扬和瘆人的刀光枪影杀声呐喊,那已经有铺天盖地势不可挡的可怕感觉,到了上万,只冲着谁冲过来的声势就已经能够吓死人了,吓破百姓的胆,那太寻常了。
面对骑兵大举进攻,起义军,有弓,箭能哆嗦着射出去就不错了,没当即吓跑也纯粹是蒙头蒙脑胡乱瞎射,心狂跳,头充血耳朵不灵了,手是抖的甚至是无力的,眼珠子似乎都在颤抖,往日好使的眼却发蒙发花,瞅着绕圈奔腾的骑兵群一片模糊,这哪还谈什么射击准头,甚至连大致的射击方向都掌握不住,连箭雨覆盖都做不到......而遭遇的却是禁军骑兵的迅猛甚至精准射击。
河北边关的兵,骑战和射箭在短时间内就能成军,那是他们本就是民间最强徒本就有基础。不少的本就是武功好手甚至是高手,胆大而自信,掌握骑射也快,或本就是骑马射箭的行家,甚至是绿林强盗马贼。再加上入军后有条件和天天的甚至是专门的高强度训练也有专业人员指点......
京畿镇国禁军骑兵与精锐步兵的情况大致也是如此。
这样的全强者构成的团队,就算没有战马武器上的优势,也已经不是杂乱民兵能对付的。
另一方面,二进都不约而同的在布阵上犯错。
都是把配备正经装备的精锐主力由自己领着布置在后面......躲在后面,妄图用外围庞大到惊人的炮灰群层层阻碍和消耗官军,把官军磨疲惫不堪了甚至死伤大损了,再挥精锐重击。
说白了就是舍不得好不容易积起的好手及夺得的宝贵制式装备损失在和官军硬拼中。
二进的这种盘算与布置也不能就此定义为是错了。
就算以主力在前而且全都奋勇厮杀了,也确实不可能是禁军骑兵的对手,照样得惨败。
以百战西军怼骑兵的丰富经验及具有的严密强大军阵和神臂驽这样的远程武器,尚且架不住西夏骑兵大军团的攻击,二进匆匆草创的民兵——本质是黑帮打架团伙,又怎么可能怼得了官军骑兵大军。
张宗谔或孙茂德的贼军在弓箭等军械装备上就更差了,还远不如二进的军队。他们虽然连破数州,却一直没能得到多少官军的武器。眼下,东平城南门这的贼军就在弓箭上吃亏惨了。
此刻连最凶猛顽强的老贼都不行了,其它贼寇一想,自己这样的小贼还不赶紧溜走等什么?不走,等死?或是被活捉了去不知要遭受什么样的惩罚折磨?
这只来厉不明的队伍九成是梁山军......没察觉朝廷派什么兵来呀。那就只能是梁山好汉。
梁山可是有埋人肥地传统的......
自己挖坑埋自己。有大头冲下倒栽狭窄坑里的,有站着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活埋一点点喘不上气死去,这已经够可怕了,据说还有更邪恶凶残的,比如脑袋顶上开花弄上蜂蜜引得蚂蚁......痒得难受得人在坑里拼命挣扎想出来,皮却整个脱下来了......到了还是得死在活埋。
一想到这些,已杀抢得凶残成性冲动敢回的贼寇心一寒,再无它想,滋溜就跑了,拼命逃出城去。
至于能逃到哪,还有更要命的问题是,离开了府城,在别处整个的东平府都没粮食,自己吃什么能活命?吃什么能支撑到逃出东平府?这些都先抛一边去,此时都顾不上考虑这个。
先得有命能逃离这里再说......
梁山军击败和吓走南城守军不是问题。
这些倒霉遭罪守夜的贼寇绝大多数本只是地痞刁民新贼,本就缺乏战斗力和敢战心。
杀到城中衙门那一带时,情况就大不同了。
城中贼寇已经惊动起来,有了些准备,而且守在这的主力是核心贼军,不算上万的部属杂贼,兵力也不在六千多点梁山军之下.......
孙茂德的总留守兄弟气急败坏:竟然就这么着就让梁山人打进来了,还这么的轻易就杀到老子这了,混蛋,废物,全特么是白吃饭的废物.......
这家伙凶狂骁勇也比较会打仗,知道干守是守不住的。
部下零散到各院落中做防守只会摊薄兵力优势,必遭到敌人的各个击破,来敌无疑很精干强大,单对单,他部下必定不是对手。
必须集中兵力,以人手绝对优势才可能破掉敌人猛势。
核心贼寇反应也确实不慢,惊起后能迅速组织起来,接令后组大阵在街道口堵住去路。
马元是骑着马的。
他还有夜视望远镜可用,在马上较远就看到贼寇当街立起大阵利用街道的狭窄与两边房舍为天然屏障组成了极厚实的阵势,虽然没有拒马什么的,但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如林的长枪在黑夜火光中格外密集瘆人,后面还有弓箭手......布置得倒也象模象样。
这么匆忙间能布置成这样,真难为了贼寇能做到......但,他意识到贼寇成长很快,造反这才几天就已经能较像样地打仗了,若是给予时日,眼下的这些乌合之众还真能发展成大恶威胁.....
他也不叫梁山军有绝对优势的弓箭兵上前压制和瓦解敌阵。
这时候是猛士破阵营展示身手显示作用的时候了。
大王很重视破阵营,有了大量禁军人手后,特意从中挑选了雄壮过人又悍勇的力士补进破阵营,把四个营的兵力由三百都扩充到了五百,形成两千猛士,此,只肉食代价的增加就不小。
参加此路大战的猛士营统领扫地龙火万城,不用马元命令,也知道轮到自己上场了。
他一举巨大的朴刀,大喝了一声引起部下的注意,然后再不说话,瞪眼咬牙带头冲向敌阵。五百力士大吼一声,紧跟着拽开大步猛冲而去。
五百巨汉的跑动竟然跑出了地动山摇之势。
此路贼头子一看铁塔恶魔般的巨人拎着巨刀杀来了,心一惊赶紧大声下令:“放箭。”
长枪兵后的贼军弓箭手赶紧按训练的张弓抛射,射得乱糟糟的,显然心慌了,但紧跟着的第二轮就稳当多了,到底是贼寇的核心精锐老贼,杀人太多了,凶残胆大,还是很敢战的。
火万城听着嗖嗖射箭声,冲阵的脚步却丝毫不停,只一低头把手臂在眼前一横,另一手单手持巨刀照样能耍得灵活,偶尔拨打眼睛余光瞅见的对手脸有威胁的箭只,冲得更猛了。
跟在他后面的猛士们也同样如此。
贼军抛射来的箭雨射中了挡眼的横臂或落在了身上,却并没有贼寇想见的那样立马出现死伤惨叫和混乱,冲来的雄壮巨汉们似乎没什么感觉也没什么感情,对箭只作不知,越发凶猛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