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人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多年的和平与繁荣的商业,让长安人的血性渐渐磨光。普通百姓为了生计,早没有了当初与匈奴人大战时的血性,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般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大汉报上无论登载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在长安引起波浪,即便是某位公主的私生活被揭露出来,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点佐料。官员们也习惯按部就班的日子,几年时间数百名王公贵胄的消失对于朝堂和社会来说都是好事,没有了这些人的日子,似乎好过起来。可是他们的心中却有隐隐的担心,时不时的便会不自觉地将脑袋望向上林苑方向,因为犬台宫就在那里。
一大群方士正围绕在刘彻周围,有的嘴里念念有词,有的低头打坐,有的不断翻动手里的竹简,有的在和刘彻说话。屋子的正中央,一个黄铜铸造的炼丹炉正在几个力士的操弄下雾气腾腾。随着不断的将各种药材添加进去,炉火已经变换了好几种颜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黄,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廊下两个身着袍服的人静静站着,好像是在等待皇帝召见,又或者这么站着本就是他们的工作。
一股棕红色的火焰忽然腾空而起,将正准备添加药材的力士掀翻,脑袋上的头发已经燃起了火,疼的在大殿中胡乱跑动。有机灵的内侍慌忙用一桶水将那力士脑袋上的火焰剿灭,动作流畅好像已经不知道干过这样的事情。受伤的力士被抬了下去,自有人接替。对于这一切,刘彻看都没看一眼依旧和身旁的方士说着话。
帷帐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冲出来,身后十几个内侍和宫女慌忙跪伏余地。刘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脸,眼睛回到殿中那个路走的还不顺畅的孩子身上。能看出来,这个小家伙对这个地方极为熟悉,立刻冲着炼丹炉便过去了。
闪着金光的铜鼎早已经被烧的通红,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更不要说冲过去。几个小内侍吓的慌忙起身冲着孩子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孩子和铜鼎之间,全然不顾自己的后背是不是会被铜鼎烫伤,既不敢抱起孩子离开,也不敢撤身出去,只要孩子进一步他们便退一步。这样的游戏估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闻到肉香味之后,小孩嘿嘿笑着离开铜鼎,朝着刘彻晃晃悠悠走过去。
当孩子冲进刘彻怀里的一瞬间,布幔后走出一个美丽的女人。这个女人不但美而且年轻,紧致的皮肤和姣好的面容,的确比宫中的其他女人强很多,哪怕皇后当年也没有这个女人的风姿。容貌好看,身段也不错,走起路来如同风吹荷叶袅袅婷婷。
女人进来,方士们便非常自觉的退出了大殿,炼丹炉边的力士也一并退出,只留下几名内侍保证炉温和火候。刘彻抱着孩子,眼睛里充满了慈祥的爱,不断的和孩子逗弄,引的孩子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女人静静的守在刘彻身旁,一脸的幸福看着刘彻和那个孩子。
看日头,已经到了正午。廊下的两人依旧那么站着,哪怕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怨言,也不动分毫。大殿里的声音慢慢轻了下来,又等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传出来:“你们进来吧!”
廊下两人连忙收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低着头匍匐着进大殿。这时候的大殿中,只剩下了刘彻一人懒懒散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坦着胸口,松松垮垮的尽量将身体的皮肤露在外面,因为炼丹炉的关系,这个大殿中比外面还要热。
“何事?”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派红翎信使前往蜀郡,意为当利公主和郎官苏康的婚事询问苏候。”
刘彻点点头:“此事应该,两个孩子都大了,再不办婚礼惹出乱子来,无论是他苏家还是皇家都没脸面了。”稍微顿了一下,刘彻问道:“那小子现在干什么呢?”
刘曲髦连忙道:“苏康为郎官,一直在羽林卫,臣特意去看过,这些年兢兢业业,李当户常流露欣赏之意。”
“这就好,李当户的话还能信几分,既然他这么说,说明这个苏康还算是个好孩子!传旨,苏康进校尉,这样的身份才合适迎娶朕的女儿。”又顿了一下,再次问道:“太子呢?”
这一次刘曲髦没说话,江充开言:“太子监国以来勤勉有加,朝臣对太子也颇有赞善之意,臣也打听过特别是里的学子往往都已太子为师兄,颇为投契,政通人和。”
“哦!”只有一声哦,在没有后半句,刘曲髦和江充两人等了半天,见皇帝好像没有话说了,便准备退出,不等他们走,刘彻又问了一句:“如果苏康和当利成亲,苏任是不是也要来长安?他这一走就是五年,有时候朕还是挺想见见他。”
江充道:“红翎信使尚未到蜀郡,苏候的态度自然不知,臣听苏康的意思好像准备成亲之后与公主一同前往蜀郡。”
刘彻的眼睛猛然瞪大:“这小子也要走?还准备拐跑朕的女儿?”
刘曲髦连忙道:“尚未证实,也只是臣等猜测,只不过有些传言而已。”
刘彻大怒,随手将身旁的一只青花瓷碗扫落,跌到地上摔的粉碎,气呼呼的好半天:“传旨,让苏任来长安,不愿来就给朕押回长安!”
江充和刘曲髦对望一眼,连忙叩首领旨。
公孙贺已被罢相,这对他来说是个好事。自从苏任走后,公孙贺多次提出辞相,皇帝只是不准。这让公孙贺非常难受,自从他继任丞相以来,政事上还好说,但是对于皇帝他是越来越看不清了。看着皇帝一天天的暴虐,公孙贺甚至已经抱着灭九族的想法天天上朝。就在公孙贺最后的神经立刻就要崩断的时候,皇帝竟然放了他,这让公孙贺大感意外。当然公孙贺不是个一定要问个所以然的主,见皇帝开口,立刻上表辞相,总算平平安安有惊无险的离开了朝堂。现如今的公孙贺虽然还生活在长安,却已经无所事事。他退的很彻底,除了保留一个侯爵爵位外,其他的放的干干净净。对于苏任还要保留骠骑大将军这个官职的做法,公孙贺嗤之以鼻。
公孙敖比较幸运,他本就是个粗人,可以说皇帝对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至今还拐着中尉的牌子,却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在朝堂上过。以前,苏任在的时候有事没事便去苏任府上,现如今换了人家,爱好却一点没变。
“听说……”只说了两个字,公孙敖立刻停嘴,向公孙贺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听说,那小子要回来了。”
“谁?”公孙贺一时没有明白过了。
“还能有谁?苏任呗。”
“哦!”公孙贺点点头:“这也应该,苏康和当利公主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当年可是陛下亲口答应的事情,这次苏任回来恐怕也就是为了此事。”
公孙敖冷笑两声:“这恐怕不由他,你知道苏任是被谁请回来的?皇后娘娘,那可是太子的生母。”
公孙贺鄙视了公孙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皇后娘娘是太子的生母不假,但也是当利公主的生母,别一天天的听风就是雨,就算是苏任回来又能如何?他已经五年不再长安,现在的朝堂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即便苏任再如何妖孽,想和现在朝堂上那些小东西较量也得费费力气,你别忘了,苏任几年也快五十了吧!听说也做了爷爷,咱们老了!明白没?”
“可……”
不等公孙敖把话说完,公孙贺摆摆手,起身回后堂去了。公孙敖一看,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便悻悻的离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长安上层流行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商贾巨富,清晨起来之后洗漱完,一边吃饭一边捧着大汉报仔细阅读。虽然现在的大汉报早没有当初的新鲜劲,但是上面的很多事情还是可以看一看,如果理解的好还能悟出不少东西。
今天的大汉报在夹缝中登了一条消息:当利公主与都尉苏康有望年前订婚。就这么短短十五个字,几乎淹没在各种夸张的标题和图画里。崔成儒的眼神不好,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看清楚。放下报纸,长出一口气,扭头将管家叫过来:“去把各位行首请来,老头子今日有话要和他们说。”
和崔成儒一样聪明的人还有不少,有些人从这几个字中看到了喜悦,有些人看到了愤怒,有些人看到了失落,有些人看到的便是希望。苏任要回来了!这个消息很快便在长安传开。多年来,波澜不惊的水面被人扔下了一块大石头,巨大的涟漪瞬间引爆开,似乎有引爆长安的风险。有些来的完的人不知道苏任是谁,立刻就会被真正的长安人鄙视。当然也会有好事者将苏任的历史如同评书一般的讲给这些人,于是整个长安都在等那个从蜀郡传来的消息。
闷雷滚滚,一道闪电在长安城上空炸开,随着这声巨响,一队兵卒冲出长安,向西急奔而去,在兵卒的身后还准备了一辆囚车,车上还装着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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