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州的战事已经结束,靖州会同的则刚刚开始。太平军以船队为先锋,“铭军”、“新四军”等分列两岸沿着渠江推进,半日功夫不到便逼近了会同城。会同是靖州的门户,对于刘长佑及其“新湘军”而言地位突出,因此会同城及城外的山岗上布满了严阵以待的“新湘军”士兵。
我端起千里镜一看,顿时有些失望,这里的“新湘军”可与之前在晃州厅遇到的完全不同,尽管打着同样的“刘”字湘军军旗,但这支人马显然更为正规,穿戴整齐、刀枪林立,不高的县城城头居然配有土炮。
“殿下,攻不攻?”刘铭传上前一步兴奋地道。面对摆好阵势的敌人,刘铭传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兴致勃勃。
刘继盛道:“殿下,对面的敌人阵法严密,想必是由真正的湘军所组成,其战斗力肯定要比之前晃州那批拼凑起来的民兵强,咱们可不可贸然轻动。”
我转过头来再看看赵烈文,他面带笑容地看着我,八成已经猜出了我的意思。
“进攻!”我下令道。身旁的刘继盛大吃一惊,他知道我一向喜欢搞避实击虚不怎么喜欢玩硬碰硬。而我决定强攻自然也有我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在军事上持续给那刘长佑施压,只拿下一个晃州肯定不够,把守会同的是“新湘军”的主力之一,只有狠狠地敲打他们拿下会同才能从气势上完全压倒他们。
刘铭传异常激动,得到进攻的指令后大刀一挥,领着他手下的“铭军”三个营将士喊杀着直奔会同城杀了过去。
“新湘军”早已在城外的山坡前设置了防线,但刘铭传的速度显然更快,没等对面的敌人反应过来,他的队伍已经冲了上去。
战事的进展几乎不出所料,“新湘军”依托工事抵抗了一阵,无奈刘铭传和他的“铭军”太过生猛,很快刘铭传和唐定奎二人便一左一右攻上了山坡。山岗上的“新湘军”且战且退,迅速向会同城内回退。刘铭传挥舞大刀连砍数人后一路狂奔,他紧紧地跟在回撤的“新湘军”队伍身后。城上的士¥∞¥∞¥∞¥∞,√.c≥o像防贼一样迅速关闭了城门,刘铭传终究是慢了一步,被挡在了会同城外。
但会同终究是一座城,城墙不过两丈来高,刘铭传身后的“铭军”迅速赶到,纷纷拿出自制的简易木梯进行拼接,看来他们要强行登城。城头的“新湘军”立即用土炮进行还击,“新湘军”的土炮看起来更像是古代的那种原始大炮,与开花弹不同,他们的炮弹都是不能爆炸的铁球,因而杀伤力并不大。
刘铭传根本无视对面的炮弹,他脚踩木梯一跃跳上了城头,刀锋所向无人能挡,很快便杀散了身旁的五六个“新湘军”士兵。在他的鼓舞下,又有十几个“铭军”战士着敌人的炮弹爬上了城墙。
看到这一幕我十分振奋,紧握着拳头连连叫好,会同城似乎已是手到擒来。
“都给老子让开!”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新湘军”将领手舞钢刀冲到了刘铭传的面前,刘铭传见有对手主动叫战,他想都没想便拍刀扑了上去。
对面那人显然并不畏惧刘铭传,他轻巧向后一闪便将刘铭传的大刀轻松躲过。刘铭传舞动大刀继续追砍,那“新湘军”将领挺起钢刀见招拆招,一连接下了刘铭传十几回合的进攻,竟无一丝慌乱。刘铭传已经有些着急了,而对手却开始稳步反击,又过了几个回合,刘铭传开始渐渐招架不住,连退几步到了城墙边上。
城上的“新湘军”被激励了,他们越战越勇,硬是将登上城头的太平军全都杀了回去。
眼见刘铭传快不行了,一旁的谭体元高声喊道:“殿下!让弟率部去支援刘将军吧!”
这下我也有些慌神了,显然并没有预料到刘铭传会遭遇敌手。我赶紧把目光转向赵烈文,赵烈文低声道:“敌军气势已起,再战无益,不如暂且收兵另做打算。”我觉得有道理,且担心刘铭传撑不住,便没有同意谭体元的请战,直接下令鸣金收兵。
早已无心恋战的刘铭传接到信号动作迅速,第一时间回身从城头纵身跳了出来,幸好城墙不高,他直接翻上自己的马,麻利地带头撤了回来。
刘铭传和他的“铭军”略显狼狈地退了回来,刘铭传自己知道辜负了众望,也连连摇头,嘴里骂道:“妈的,对面那货色还真有些能耐,竟能接我的刀,真是没想到。”
没能一鼓作气打下会同,我也有些失望,安抚了刘铭传几句后对刘继盛道:“刘宰辅,可知对面会同城里的那员妖将是啥来头?”
刘继盛一边整理着手中的情报信,一边毫无头绪地摇着脑袋,“中军统”在湘西的城里似乎并没有安插情报人员,因而刘继盛也不知对面的信息。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随口道:“来人,给本王把刘坤一带来。”
刘坤一被缓缓地带进了营地,我指着对面的会同城城墙上的“新湘军”将领对他道:“刘岘庄,你知不知道对面的那个人是谁?”
刘坤一接过千里镜望了过去,很快便认了出来,道:“殿下,他是席宝田。”
刘继盛很快在第一时间整理出了相关资料:席宝田,字研芗,湖南东安人,湘军旧将,早年在家乡办团练对抗太平军,后来加入湘军追随刘长佑部,先后转战江西等地,在宝庆会战击败石达开的战斗中表现出色。湖南战役之后席宝田随刘长佑重组了“新湘军”,作为刘长佑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席宝田当仁不让地接过了守卫会同城的重任。
“这么看,这席妖应该是对面“新湘军”中最厉害的货色了吧?”谭体元道。
刘继盛头,道:“打败席宝田,拿下会同城,刘妖和他的“新湘军”就彻底垮了。”
我盯着地图,不安地道:“真没想到,湘军之中还真是卧虎藏龙,现在竟又冒出席宝田这样的草根悍将,这会同城咱们还真是非取不可了。”其实原来我还存有一边打一边再和刘长佑谈的想法,但如今见到强势阻挡在面前的席宝田,终于下决心杀鸡儆猴,先打再谈,拿这家伙开刀。
自大名府北上的捻军主力比想象中的强悍不少,在接连拿下冠县、梁庄等要塞后,又冲破了新军和常胜军在馆陶部下的防线,直奔临清州城而来。
临清会战的形势急转直下,李鸿章被一众部队簇拥着登上了营外的高地,再次端起千里镜远眺对面的捻军军营,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捻军的大营密密麻麻地沿着卫河旁的山麓绵延展开,五颜六色的军旗遮天蔽日随风舞动。那面最大的张乐行帅旗更是分外显眼,让李鸿章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鸿章注意到身旁护卫他的部将郭松林此时已紧张地双手直抖,其余的几个新军将官也都难掩惊恐之情,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李鸿章开口道:“你们知道这次对面的捻匪来了多少人吗?”
李鹤章结结巴巴地答道:“看这阵势,十万有余,而且匪首张乐行本人亲自挂帅,他们是铁了心要解临清城的围啊!”
富明阿忽然抬起手指着捻军大营道:“敌人的大营依山傍水,此乃兵家大忌,若非我军兵力单薄,几轮冲击就可将他们逼入死地难以走脱。”
“话虽如此,可现在的情形是十万捻军在外,宋景诗的一万多匪军在里,而我们新军只有两万精锐,两边的逆匪只要同时向我们靠拢,咱们终究敌不过。”郭松林道。
“都是那景亭老叟出的馊主意,”李鹤章忿忿地道,“什么四面张网避实击虚,得头头是道,现在可好,张乐行的捻匪主力倒是引过来了,直隶总督文煜也玩完了,可咱们却陷进去了,现在十几万敌人盯着,咱们想跑都来不及了。”
李鸿章想了一下,忽然问左右道:“荣禄和僧格林沁现在在何处?”
富明阿道:“朝廷已经下令命他们俩一南一北赶来增援,但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
李鸿章闻之面如死灰,他深知仅凭自己的津门新军是无法撼动捻军与宋景诗义军这十几万敌人的,但他又不相信荣禄和僧格林沁会公然违抗朝廷的命令置自己于死地。倍感无助的李鸿章仰天长叹了一声。
“大帅!大帅!”就在这时一个新军哨探跑了过来,喊道:“荣大人的武卫军已经渡过黄河进入东昌地界,不日即可进抵临清南郊。”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所有新军将士无不为之振奋,郭松林握拳高呼:“有的打了,荣禄一来,这仗就真有的打了!”
富明阿也喜出望外地道:“武卫军正好在那头儿截断捻匪的退路,现在两边终于算是势均力敌了。”
李鸿章也连连头,但他比任何人都镇定,也比任何人都想得长远,只听他摆摆手缓缓地道:“大家先别太激动,武卫军虽然声势不,但毕竟是胜保旧部改组,其战力未知,因此现在开打最多只是个平手。要想彻底打败逆匪,还需要僧王的铁骑在北边同时行动,僧王一到,这张大网才算真正铺开。”众将听了纷纷头,大家知道他们的主帅现在想的已不是能不能敌过捻军主力,而是能不能全歼。
回到大营,李鸿章叫来富明阿,低声吩咐道:“本帅有感,僧王那边不会再坐视不管了,他们必会南下参加这场围攻以求分功,因此本帅命你负责组建一支远征队伍,只要僧王一到,你们即刻南下趁我们这边与捻匪主力作战之际,收复山东、河南境内所有被捻匪占去的城池。”
看着信心满满的李鸿章,富明阿拱手遵命。
本部来自看書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