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皇后因恶纵火,欲烧死秦疏酒以及七皇子,此事乃是累累恶行,何人闻后皆是震了惊,便是郑太傅那儿已是惊了神。只是他的惊与旁人却是不同,郑太傅怎都不愿相信郑皇后会行出这种事。便是连着启奏璃清,望璃清可以明察这一件事。
只是这事又何需明察,一切皆是清明,小左子身上的纵火之物,掖庭狱内留影与黄福明的招供,即便自拟宫之事真有蹊跷,不过郑皇后以前行下的那些事已足够璃清废了她。如今并未废后也未取了她的性命,只是一生幽闭于清宁殿内,已是璃清开恩。
陛下的隆恩当是谢的,只可惜郑太傅实在不甘,他不愿自己苦心一生的计划在自己面前崩毁,便是不肯放弃,仍是望了璃清重查。不若郑太傅在璃清登基这一事上做了多少,他终究只是臣子,这世间又岂有臣子能对圣上指言之意?郑太傅连着呈禀早已叫璃清没了耐性,已至见了他就忍不住想起郑皇后,以及郑皇后所行下的那些害人之事。
郑氏一族实乃叫人不可再忍,便是这朝堂之上,郑太傅掌权也是太久了。原本还不想那样早对郑太傅下手,至少不愿叫他落得那般地步,可郑太傅明里暗里给的施压实在叫璃清不能再忍,便是忍不得臣子一再逆意,璃清便请了郑太傅早些告老还乡,也好颐养天年。
璃清此意,郑太傅自当不肯应了,只可惜当今陛下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叫人左右之人,便是早早就已布好的心思,等的就是掏空郑太傅这些年在朝中的根基。朝中已去根基,便是再无与璃清谈事的根本,纵然郑太傅在如何不肯认了,最终也只有告老还乡的命。
郑太傅最终还是叫璃清断了跟脉,如今已是朝中再无半分能耐,虽说璃清未要了郑太傅的命,不过失了一切,恐是对于郑太傅来说还不如没了性命。当这一件事传入宫中时,秦疏酒倒是露出了这些年最是舒坦的轻笑。
入宫这样多年,为的就是叫那些恶人如数偿还犯下的罪行,如今郑太傅已是落马,她也有颜面叩拜泉下全族。积怨于心中的那一抹恨,如今已是暂疏了不少,便是秦疏酒便是也是罕着露了轻松之态。
这些年为的便是这些,如今事已成了,莫说秦疏酒露了舒坦之意,便是南枝的面上也是展了喜色。前朝这一事刚刚传入,南枝面上已是掩不得的狂喜,于了宫中而后禀了这一件极喜之事,南枝笑着说道。
“谋算了这样多年,可算将郑太傅也给拉下,便是如今,终有脸面叩见泉下的大小姐了。”为了复仇,她们也是苦心经营了多年,最终连着长姐的性命也一并丧了,如今行到最后可算所有的仇怨都报了,如何不觉喜叹。
这一句话不知藏于心中多久,如今说出南枝自当满腹欣喜,便是秦疏酒也是喜的,一番幽叹,像是将心中积了那样多年的仇怨全数叹出,秦疏酒说道:“是啊,可算日后下了黄泉,有脸面去见族人了。”
这一番话便是秦疏酒此下心中最真的一番叹言,也是闻了秦疏酒这一番话,南枝忍不住说道:“姐姐这话说的,怎叫南枝越听越觉奇了。”
不只是奇的,这话听着也是甚怪,总叫人觉着郑太傅落了势,连着秦疏酒活下的支柱也给断了,便是下一刻她便要入了黄泉跪拜族人似的。那一番叹言,可叫南枝觉着甚怪,不过这样诡异之感又叫南枝觉得很是荒唐,当下也是自讽叹了笑,南枝甩了那奇怪的诡感而后说道。
“如今这般,倒也是好的,郑太傅已是落了势,便是郑氏一族也是彻底落败,今生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叫郑太傅落到这般下场,也算是败了他的基业断了他的跟脉,只可惜他的那一条命终归还是留着,便是这样一处叫南枝越思越觉得是这一事的不足。”
璃清终归没要了他的性命,郑太傅也算是有功之臣,纵是因了他朝中权势过高璃清早就留他不得,不过对于这等功勋之人若是过分紧逼,倒也会叫朝中大臣寒心。一是因了自己,二也是为了巩固朝中集权,郑太傅的性命璃清当是不会要的,只需削了他手中的权势便是。至于对外的说辞倒也与当初削夺宇文生兵权一般,已是年是过高,不忍过于劳累,故而特旨告老还乡,暗度晚年。
璃清不会取了郑太傅的性命,这一点秦疏酒早是清的,也是因了南枝这一番独独的抱怨,秦疏酒抿笑说道:“陛下要瓦的是他的权势,又非他的性命,正如当初对宇文生那一般,陛下不也未要了他的性命?咱们陛下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为了朝中的巩固,他可不会叫朝臣们心寒。”
一心为了姜国最后却落到一个老无所养命丧九泉的地步,璃清那般擅算人心之人怎会做出这等蠢愚之事?郑太傅的命,要不要对于璃清而言并不打紧,不过对于她们来说倒是一番需叹之事。也是因着秦疏酒这一番话,南枝不禁叹道。
“姐姐所言南枝也是明的,只不过没能取了那老贼的性命叫他仍是苟活,实在解不得心中这一份仇怨。若不是传了消息给了宫外头的师傅,想来结果郑太傅,对于师傅而言不过一刀下去的差事。”
宇文生,绿无烟都能要了他的性命,更何况是区区郑太傅,也不过是一剑的事情。如今的郑太傅,若是想要他的性命对于她们而言并非难事。只是秦疏酒显然并不想取他的那一条狗命,倒也没应了南枝那一番话,而是略了一顿,凝思半晌秦疏酒说道。
“让无烟姐取了他的狗命?这事固然简单得很,只可以郑太傅的命我可不想要,不但不想要,我还要他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姐姐何苦因了这老贼起了怜善之人?为了这样的人饶了他一条命,实在不值。”还以为秦疏酒不愿取了郑太傅的性命是因着起了善意,南枝实在觉得不值,倒是她这一番叹语落后换来的却是秦疏酒的笑。摇了头而后便是一声惋叹,便是叹下秦疏酒说道。
“怜善,总是对这天底下任何的人起了怜善之心也断然不可因了他,他那样的人,对他起善,光是想着便叫我觉着无比恶心。”
“那姐姐为何不传消息出去叫师傅要了他的命?”
“如今他已是失了一切,便是当年从父亲那儿抢来的一切已是失了,苦心经营了这样多年,他怎会想到有朝一日等着自己的会是这样的结局。郑太傅之人最是攻于算计,这人也是极是自负,想来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这等满盘皆输的地步。陛下夺了他的一切,他的命怕也是去了一半,郑太傅是个聪明人,他当知这一次的落败此生势必再无反逆的可能。郑皇后宫中已是失了势,前朝之上他也是败了,郑氏一族如今再无重归的可能。”
话至了此而后微了顿,便是此番顿下秦疏酒的面上已经起了笑意,冷冷溢出眼眸的笑,叫人看着都觉身子发麻,也是这般冷眸发笑,秦疏酒续道:“他最在乎的就是郑氏一族的荣耀以及他那一张老脸,如今这两样东西皆叫陛下给夺了,郑太傅活着只怕会远比死了更加痛苦,既然这样可以叫他更加悔恨,我们又何必劳了这一份心力取了他的性命?比起让他死了,我更是盼着他活着,叫他在郁结怨气之下慢慢熬尽最后一滴气力。”
对于执着于权势之人,再也没有比这样的折磨让叫他痛苦,秦疏酒也是选了这样的法子,她要看着郑太傅一生痛苦直到垂老命终。
比起要了郑太傅的性命,秦疏酒这话更叫南枝觉的有理,当下已是应点了头,南枝回道:“这般倒是更好了,也该叫那老不死的东西好好的体验一下什么叫生的绝望。不过那老不死的东西怕是怎么也料想不到,苦心一辈子最后会落到这样一个局面,南枝倒是有些毁了当初他闻了清宁殿纵火时,未潜入他的府中。若是那时入了他的府衙,真不知能看到怎样一场难得的戏码。”
清宁殿纵火,此事如今看来当是如此,只是这一件事确实真与清宁殿无关,一切皆是秦疏酒的心思。幽昭仪之事璃清起怒,幽闭郑皇后虽已撤了郑皇后一切宫权,可是仅的撤了郑皇后的宫权幽闭于清宁殿内终归不能叫秦疏酒心安。毕竟她太清楚郑皇后的手腕,凭借她的本事若是想要夺回自己的一切,恐非极难之事。
所以想要彻底除了郑皇后的权利,叫她一生万劫不复,必然要在陛下盛怒之事在行火上浇油之势,只有这样才能叫璃清对她彻底失望,也只有这样才能叫郑皇后万劫不复。那一日的纵火,乃是秦疏酒一手策划,内侍省如今已是苏毅的天下,想要寻了过往在清宁殿当过差的内侍谈何容易。便是宫中先行纵了火,而后将小左子的尸身抛在山石之处,到时如何的说辞还不是苏毅的意思。
反正也不会有人能想到秦疏酒刻意以此构害郑皇后,那小左子也非纵火之人。人已死了,身上又藏有纵火用的折子,便是内侍省那几个追赶之人也是一道的口径,这纵火的案子便是清宁殿犯下的。只要能叫璃清信了这一事,而后的事情也是简单多了。
清宁殿必然逃不得干系,当今皇后自当无人敢审,不过皇后底下的宫婢以及内侍便是可了。璃清只要一道圣旨下了,这世上便没有掖庭狱撬不开的嘴巴,只要将人送入掖庭狱,就算骨子如何的硬,那以往做下的事不得全部招了。
纵火之事,便是秦疏酒送与郑皇后之礼,至于郑太傅那儿,倒是命不好受了牵连。当日璃清本意便是入自拟宫陪了七皇子,谁知途中郑太傅竟是请旨求见,因而乱了璃清缘由的布思。璃清叫郑太傅支开,当天自拟宫便走了水,最是严重的还是秦疏酒与七皇子所住的宫寝,这一件事如何不叫人起意,便是林淑妃那儿也是免不得动了疑心。
林淑妃向来最是罕着道说猜思以及宫中是非,可这一次连着她都觉着此事过于的巧了,璃清又怎会不动这样的疑心。
郑太傅那日的请禀,只怕璃清心中已是觉着他刻意,便是刻意的请奏将他支开,以便清宁殿行了那样至恶之事。对于郑太傅权势的忌惮,对于郑皇后的失望,还有这一件事的怀疑,三连之下璃清如何还能坐着。
借由郑皇后之事一举削了郑太傅的官职,恐是朝中大臣也无人敢上前为其求情一二,郑太傅苦心多年的心血,必然叫璃清连根拔了。
有时行事倒也需天时地利人和,郑太傅这一次的事到也称了这一番话。对于郑太傅那等自负之人,确也再无比了这样的事更能煎熬他生生世世,倒也是换了一个想法,南枝这才觉的彻是解恨。
恨意舒散,人自当也是轻了心思,便是一番轻心之时倒是笑了眸想要与秦疏酒分了心中喜悦。可是移眸瞧了秦疏酒,在见她面上所挂沉凝时,南枝也是因而顿了惑,秦疏酒面上仍是挂着的沉凝,叫她有些不安,便是微觉了甚怪而后看着秦疏酒,南枝询道。
“姐姐,你可是在想什么?”
“我嘛?”应了一声而后微了思,秦疏酒说道:“我在想,这仇算不算报了?”
“这仇自当算是报了。”秦疏酒这一番话叫南枝更是不明,当下接语一应,南枝说道:“当年设计之人如今全数落了势,抄家灭族权倒人散,无一可逃,便是当年的司天姐姐也未饶了他。如今加上郑太傅,便是所有的人都偿了代价,如何算不得报了仇?”
“所有人?这样算是所有人吗?”
“自当算是。”接语一应,不过是下意识的回话,只是这话回后南枝的心却莫名惊了触。她已在秦疏酒身边呆了许久,便是秦疏酒的心思,纵是不能全懂也是可明几分。秦疏酒如今是未直言,可是她这一番话下所藏的心思,南枝却是明了。
那一瞬明了秦疏酒根藏的心思后,南枝惊了。惊,那一刹那由心而起,便是溢上了心后,南枝惊道:“姐姐,莫非你……”
那样的话实在惊人,叫她不得不连着心也是颤了,秦疏酒的确起过非常多叫人诧惊的心思,却只有这一事,最叫南枝恐了。因是明白,所以她打心里觉得惊恐,看着秦疏酒,连着眼睛也是藏了恐愣之态,南枝询着。
南枝的询问,此时的秦疏酒直接也答不上来,因为她的心也是乱的,她不知心中忽然起的那一番心思,究竟当,还是不当。
又或者说。
她想。
还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