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蒹葭最终还是不敢趁着夜色离开,不是怕,而是她陈蒹葭是个喜欢掌控大局的人,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她的手中,因此面对令狐云若近乎威胁的语气。
陈家蒹葭,选择宁可信其有,最终在白家留宿了一晚。
第二日,早上九钟。
北地苦寒,如今十月份的燕京,虽不算太冷,但是却有种莫名的寒意,车水马龙的燕京国际机场,叶孤屿抬头望着灰色雾霾弥漫的天空。
楚逆天则在环卫大妈恶狠狠的注视下,尴尬的将手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面对环卫大妈喋喋不休一大通关于公共场所吸烟的不良行为的教,这个男人唯唯诺诺,偶尔还献媚的奉承两句。
叶孤屿有些忍俊不禁,这哪里还是一个十九年前令整个燕京都颤抖的一代枭雄?
终于,环卫大妈满足了极大的教虚荣心之后,斜睨了一眼楚逆天,看着他一身廉价的装束,也不忍心再教育这个应该是进城务工的男人。再次叮嘱了一番以后不许在公共场所吸烟等诸多事宜,楚逆天头称是,环卫大妈才满意的离开。
“吃瘪了吧,堂堂楚逆天,这个名字出去,恐怕整个燕京都为之战栗,但是却被训得唯唯诺诺,老楚啊,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叶孤屿轻笑打趣道。
楚逆天再次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燃,深吸了一口,而后淡淡的道:“我敬重这些底层工薪工作者,因为,他们拿着最少的工资,却做着最重要的事,多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坚守在岗位上--”
叶孤屿眸子黯然,而后突然甩掉那些油然而生的狗屁心情,道:“尸位素餐的人很多,这个国家的国情本就如此,很多人或许在开始攀爬的时候,心底是想着为民做事的,但是一旦踏入某个圈子之后,就开始政治上的勾心斗角,也似乎忘却了自己曾经,或许还有过那么一丝‘理想’,其实理想这玩意,只是对于兢兢业业坚守在底层的人们的一种海市蜃楼般的幻想,在这个国家,起就决定了高度。”
楚逆天不置可否。
“真要去意大利?”半晌后,叶孤屿轻声问道,隐去了眸子深处的那缕担忧。
“臭子的底牌既然是那份原本属于‘撒旦灭神’的军事资料,那么这个组织我必须亲自去了解,防患于未然。”楚逆天眸子之中闪烁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决绝,就像是十九年前,他一意孤行要带走叶鹤羽一般。
“克里特这个老家伙虽然在黑手/党幕后掌舵,但是我相信你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虽然这一去危险不大,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归来,毕竟,时代在变,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就连运战歌都躲在某个岛屿上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我们浮出水面恐怕会引起多诺米骨牌效应,从未令这原本安定的局势再度掀起波澜。”叶孤屿郑重的道。
每一座无论老去,还是现在的江湖,总有一些规则,这些规则,不是权势滔天就能够改变的,那是一个时代的走向,人力有时而尽,这种粗浅的道理,楚逆天懂,曾经经历烽火战场洗礼,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叶孤屿,更懂得不能再懂。
九半,楚逆天踏上前往海外的飞机。
这一日,叶孤屿为他送行。
----医院。
叶轻翎安静的坐在母亲的床边,对于昨晚的风波之后,叶轻翎就回到了这间病房,安安静静的守护在母亲的身边,整整一夜。
对于跟白家博弈的后续发展,叶轻翎心中有数,白家蹦达不了多久,别看只是白国威一纸调令,这其中的潜台词太多,对于那些嗅觉灵敏的官场大佬来,善于钻营的他们知道如何站队。
政治不是混江湖拎刀子砍人的义薄云天,稍有不慎就会决定一个家族的崛起或者是陨落,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政治不是很了解但是绝对不是茫然无知的叶轻翎,心中自然有数。
谢兰的病情明显有所好转,眼神不再迷茫空洞,虽然还是胡言乱语,但是叶轻翎还是能够从谢兰眼神之中看出偶尔出现的清澈神情。
这是一个好兆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则亲不待,这是所有人心底最怕发生的事情,叶轻翎是个感性的人,自然不会放任这一切的发生。
不知何时,叶鹤轩出现在病房门口。
“你跟我出来。”叶鹤轩语气复杂的对叶轻翎道。
闻言,叶轻翎眉头一皱,但是还是跟着叶鹤轩走出病房门。
走道上,叶鹤轩掏出一根某军区特供的香烟,扔了一根给叶轻翎,开门见山的道:“你母亲,你不能带走。”
叶轻翎欲言又止。
“你的敌人太多,虽然你在白家完美翻盘,令我意外,但是远远达不到令我刮目相看的地步,所以,我无法肯定,你有能力保护你的母亲,再者,你母亲留在叶家,有叶家这棵大树护佑,没有谁能动,至于治疗方面,我已经联系全世界最好的精神科医生,这一,你不用担心。”叶鹤轩继续道。
叶轻翎沉默,一言不发。
叶鹤轩冷漠的嘲笑道:“怎么?你担心我保护不了你的母亲,保护不了我的妻子?”
叶轻翎果断的了头。
叶鹤轩瞳孔猛然收缩,而后便归于平静,不起任何波澜。
“啪!”
叶鹤轩燃了手中的香烟,轻声问道:“对于陈蒹葭,你打算怎么处理,以这个女孩的孤傲性格,应该不会借助陈青龙的力量,乘坐军用直升机离开,而是会选择自己驾车离开。”
叶轻翎眸子之中杀机一闪而过。
“陈蒹葭不会安然离开燕京,就算不死,也绝对会缺胳膊断腿。”叶轻翎语气坚决的道。
叶鹤轩脸上闪过一抹赞赏,而后道:“如果北方陈家来人,你如何自救?”
叶轻翎将自己手中那根香烟拿着手中,玩味的转了转,轻笑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叶鹤轩,脸色平静,无波无lang,倘若没有经历过大风大lang的人,是绝对不会如此冷静的。
不知为何,这种平静,令叶轻翎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唯利是图的市侩商人。
“这一次,我支持你。”叶鹤轩破天荒的道,然后转身离开。
下一刻,叶轻翎心神猛然颤抖了一下,潜意识告诉他,叶鹤轩,或许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到叶轻翎的旁边,眼神玩味的看着叶轻翎,他是叶鹤轩的司机。
“你的性格,脾气,手腕,以及杀伐果断,跟你的父亲很像,但是论权术阴谋,论庙堂争霸,这些都都还远远比不上那个男人。”叶鹤轩的司机轻声道。
“轰!”
叶轻翎瞳孔猛然睁大,眸子深处流露出一丝不敢置信。
“不相信?或者显得不知所措,不愿相信?呵呵,叶家有三兄弟,这天底下谁都知道,叶鹤鸣从政,手腕铁血,是叶家家主的最好人选,叶鹤生自污藏拙极其熟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是叶家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中规中矩的叶鹤轩当叶家家主?难道这是偶然?或者,你爷爷,是因为老眼昏花,才让在政界和军界都无所建树的叶鹤轩担任家主?”司机继续道。
叶轻翎陷入深思,他不傻。
“如果你这样想,只能,以目前的你,根本还没有资格,跟你父亲平等对话,对,就是连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司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叶轻翎如同晴天闷雷。
“有句话,得好,叫做虎父无犬子,京城这潭水很深,足以淹死一堆堆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锋芒必露有时候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司机道。
“你到底想什么?”叶轻翎眯起眼,看着这个十年如一日给父亲当司机的男人,目光复杂。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董事长虽然在军界政界无所建树,但是因为有他,叶家才会屹立不倒,曾经,叶鹤生少年侠气死西蜀,所有人都以为,当年是你二叔亲自运作摆平这件事,但是,却没有人知道,那一天,是你父亲,孤身入西蜀,一夜之间,令当时龙盘虎踞于西蜀的军界杨家,一夜之间崩塌,几乎全族覆灭,树倒猢狲散,手腕铁血令人胆寒。”到这里,司机身躯微微的颤抖,眸子之中迸发出一丝崇拜,道:“这仅仅是你父亲,这个叶家家主,冰山一角的事迹,当然,这些不怪你,因为,从你出生之后,看到的都是一贯唯利是图的市侩商人的叶鹤轩,却不知铁血风云的叶鹤轩,当然,这座政坛,知道这些的人,都少之又少。”
到这里,这个叶鹤轩的司机,狠狠的压抑住自己眸子深埋的疯狂崇拜神色,道:“如日中天的叶家,在燕京四大家族里面,为什么排名第一?”
叶轻翎摇摇头,虽然作为叶鹤轩的儿子,但是叶轻翎却真的不知道,自己父亲,到底凭借什么,让叶家凌驾于其他三大家族之上。
“自污藏拙,叶家一脉相承,在你身上就得到了最好的诠释,而叶家之所以凌驾于其他三大家族之上,完全是因为--”
到这里,这个中年司机,一字一顿,身躯颤抖的道:“因为,叶家男儿尽奸雄!”
--叶家男儿尽奸雄!
叶轻翎惊愕,呆立当场。
中年司机转身而去。
经历了最初的惊愕过后,叶轻翎嘴角牵扯出一丝灿烂的弧度,喃喃道:“或许之前我还在考虑,给予陈家这个打击,度应该怎么把握,至于现在--”
叶轻翎突然神经质的翻手,而后覆掌!
医院门口,叶鹤轩凝望满是雾霾的天空,哪里还有一丝市侩商人的嘴脸,他伸了一个懒腰,却突然有种睥睨众生的不羁姿态,好似拥抱苍天,豪情万丈,道:“好一座波澜壮阔的锦绣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