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七月流火
虽不能将梁山伯与祝英台记得一清二楚,但知道大概的话,谢安略微组织语言,将故事给编了出来,传闻中梁祝的故事原本就发生在晋朝会稽之地。
写出来后交给祝老板,祝老板冲他笑得很甜。
“《梁祝》的故事印刷后在我和你家采兰台卖,到时候我们三七分账,当然你七我三。”祝老板一双凤目流光,愈发像是女扮男装,“这世间唯有钱财才是最可靠的。”
谢安挑眉,冷冷道:“二八,你二我八,再谈就一九,再再谈我自己找道士刻雕版去,只在采兰台卖。”
祝老板望着谢安身后站着那账房模样的老头,一脸心疼,仿佛割让一份如割了他的肉,“若非看在你有前途,我可不讨好你。”
“英台兄你眼光好。”谢安安慰道,祝老板咬牙切齿,“小狐狸。”
谢安让采兰台账房跟祝老板去谈,自家对着棋馆棋盘发呆,盘算着将干宝《搜神录》印刷版权拐过来印刷开卖的事,如果能成还得开个书局,穿越主人公必备书局金手指,不开白不开,但这些琐事还得交待下去,沈家的经商人脉可用到。
沈劲近日都在西园习武,听说西园住了有许多隐逸之士,不乏武功高强的隐士,王熙之之前说西园有怪人要吃她的鹅,那怪人他也让沈劲打听出来了,原是一名叫郭文的隐士,无妻无子,身无牵挂从洛阳到了江南。虽是悠闲山林之士但还常接济穷人,传出了名声。
郭文跟葛洪也有交情,王导对奇人异士十分渴求,好说歹说将郭文留在西园。
那郭文留在西园数十年,跟麋鹿居住在森林中,未修玄道,却自成一派,品格清傲,就是喜欢欺负小女孩。当然最后那一句是谢安给安上的,谁让那人吓过王熙之来着。
王熙之对狗和怪人都有童年阴影,松狮是不能留王家了,不然她连王胡之那儿都不敢去,最后这松狮居然被王胡之塞给了谢安。
只因王导近日身体好了些许,准妻妾探望,曹夫人自然懒得管王熙之了,那可怜巴巴的松狮早忘得一干而尽。
“那就叫小白吧。”谢安白得一宠物,心想着要是长得再凶点就好了,一脸憨厚怎么好意思带出门啊,不是都说世家子弟的狗就要横着走嘛。
谢安抱着松狮回家,乐坏了家中一群小孩,褚蒜子爱不释手地跟谢朗抢着抱狗权,偷偷地掐痛谢朗的腰成功抱得小狗归,谢朗拽着谢安胳膊委屈道:“狸叔你看蒜子,若不是生得细皮嫩肉,定要让外人说她是胡人丫头。”
“我家胡儿啊,你小名就取了胡儿,是像你如胡人小孩那般健壮勇敢,可你呢,是不是三叔对你太好了?都七岁了,还撒娇,蒜子还比你小一岁呢。”谢安揪了揪谢朗的耳朵,“平日就多病,仗着你爹和我学医术,就贪懒不锻炼身子,瘦得要命。”
蒜子抱着松狮道:“对啊,我刚掐他腰,肉都没有,不像四舅舅,腰上好多肉,捏着好舒服。”
谢万正在窗前抄书,听到这话拉长了脸,“蒜子你欺负四舅舅还到处乱说,三哥你也得管管她,凶得很。”
“那是你们没用,你看蒜子就不欺负我。”谢安朝蒜子眨了眨眼,蒜子抓着松狮的两只前腿就去扑谢万,吓得谢万差点写错字,更是一脸幽怨道:“三哥,我这抄错一字可要重来,卞老师可严了,何老师又满肚子坏水,小主公整天板着个脸,这东宫侍读好难做。”
谢安叹道:“乖阿蛰,让你阿娘听到又要唠叨了。”
谢朗被训了之后扔死拽着他不放,“狸叔,今夜我要同你睡,你继续跟我讲那西游的故事,那我明早不贪睡跟着你去跑秦淮河。”
“臭小子,还会讲条件了?仗着三叔疼你是吧?”谢安也掐了一把谢朗的腰,这瘦得没手感。
蒜子坏笑道:“三舅舅最疼哪一个咯?”
谢万也停了笔,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小笨蛋,三哥当然疼我,虽然凶了些,但关键时刻就是靠得住。”
蒜子怀里的小白作为新晋的谢家成员不由蠢叫了几声,似乎也想知道自己的地位。
连谢石也好奇地望过来。
“嗯……”谢安被注视着,忽然想到王导被妻妾给质问的场景,那一定比自己这境况还要凝重。
若说不好,这几个小孩铁定要闹,到时候还要哄。
“阿蛰是八戒。”
“蒜子是悟空。”
“胡儿是沙师弟。”
“小白是白龙马。”
他摸了摸一直默不作声玩沙盘的五弟谢石,“石头就是唐三藏。”
最后谢安郑重道:“你们我都疼。”
家中小孩近来听他断断续续讲《西游记》,谢万不跟他睡,近来又忙,所以还没听过,莫名其妙问道:“八戒是何物?”
“储备粮。”谢安捂住了蒜子正要开口说“猪”的嘴型,走到谢万身边,看他在抄的书,忙道:“今日有空,去书房看看你的字。”
“你们乖乖跟小白玩儿,别欺负它,这小孩比你们还小呢。”
谢安吩咐完就拉着谢万遁了,谢万一脸幽怨,“三哥我也想跟你学骑马,抄书写字可闷!”
“是该减减肥了。”谢安握了握他的手臂,“现在开始锻炼最好,把这一身肥腩给化成肌肉,再长大几岁,就是健康的少年郎了,可抄书写字也不能落下,别瘪嘴,难看死了。”
还没成婚生子就要负责哄小孩,果然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在,谢安都是带孩子的命,不过谢家幼儿园这时也是最温馨的时刻,只可惜大嫂自从丧去幼子后,一直未曾生育,他想了想,还是得给葛洪再去一封信,问询些房中术的资料。
寄奴现在住在阮家,因为宋衣的事,阮家也被牵累其中,阮孚尚在病中郁郁寡欢,想来他对宋衣的情谊不假,阮家更是有些风雨飘摇之势,好歹有阮裕撑着门面。
先皇被刺内幕不揭开,无论是谢氏还是阮氏都被庾氏所怀疑。
谢安打听到郗鉴在东海郡的剿寇之事已到尾声,谢真石同驻扎广陵的丈夫褚裒有书信来往,信中还询问了广陵江湖帮派的事,听闻落星楼有内斗,广陵市井都染上了血腥气,若非褚裒有郗鉴手令,这广陵的治安一时还镇不住。
落星楼内乱,而桓温就是落星楼的,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好。
这般在家担忧不是办法,谢安又跑了一趟西园,正巧遇到王述带着坦之蹭饭,吃完后王述拿出一本书来看,书皮上是《梁祝》二字。
虽然谢安未曾署名,但宣传是用他的名,不然怎么大卖?
“听闻你写了个故事让人印了卖钱?”王导自然是早早收到风声,借了王述的书看了后问道。
谢安推锅,“卖钱是那祝老板的主意。”
王导自然不信,却也不揭穿,问道:“最后英台和山伯化蝶是何意?”
“那日读庄生梦蝶,就想到了。”谢安觉得自己说谎越来越溜。
王导淡淡道:“女扮男装倒是有趣,看来你最近很空,整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谢安忙将自己的日常生活娓娓道来:“哪有,每日可都有阿菟督促练字,您知道的,练不好就是要打手板;卞老师之前给的书单,我可要一一看完的,虽然他不教我了;还有师父的针灸术练习;睡前一个时辰玄修;家里还有侄儿弟弟要管束,所以这故事是趁着练骑术时想的。”
“骑术练得如何?”王导想了想又叮嘱道,“女扮男装这故事就莫讲给阿菟听,免得她想去扮男装,万一被夫人看到,又要训她。”
谢安忍住吐槽,老老实实道:“马马虎虎,总归还是身体未长,力气不够。”
“借你一匹快马去接桓符子。”
“阿温回来了?”
王导见他难得露出惊喜神色,笑道:“他再不回来,你桓伯父可要回来了,到时候找我要人就麻烦。”
谢安转身要走,王导又叫住了他,“等等。”
“老师还有何吩咐?”
“交好归交好,可别沾赌,你的运气可别浪费在赌桌上,银钱是外物,不归你操心。”
“遵命。”
谢安怔了怔,只觉得王导眼神柔和,越发像个慈父,那如暖阳般的微笑后原本是一肚子谋算和策略,所以这一点温情让他特别回味。
这一回味的时间比较长,马踏长街,如风驰出建春门,直到他见到那乱发飞扬的紫眸俊朗少年时,才像是回到了现实。
桓温也骑在马上,只是落拓得看不出往日世家子弟的模样,谁也不会想到谯国桓氏的长公子会带着一身血腥气息回到建康。
七月日光如少年勇武般炽热,桓温似乎也想到当日两人分离时近乎生离死别,用力捏了捏谢安白回去的脸,到头来只有一句,“我回来啦。”
“再不回来,夏天就要过去了。”谢安任他欺负,板着脸道,“到时候水冷了你学游水可有苦头吃。”
桓温笑了,捏着他脸的力气大了几分,“板着脸才好看,平日总笑着,连快要死了还笑着,看着就觉得你可怜。”
七月流火,终究是说火星西行,天气渐凉,眼看无忧无虑的夏日就要过去,秋日的建康城,随着东海剿寇平定、郗鉴归朝、王导病愈,终会掀起一股摧毁草木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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