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奈追随李渊有些年头,一直深受信任,若是以往,李渊令他安抚那些突厥骑兵并不奇怪,但如今这节骨眼,让他做这件事显得有些奇怪。倒不是史大奈有不臣之心,而是因为他是个突厥人。
回到府邸,史大奈便将自己关在房间,连晌饭都没吃。直到傍晚,他才命人准备宴席,又派人去军营,将仅存的三十多位突厥骑兵带回府里。
突厥人喜欢喝酒吃肉,面对丰盛的晚宴,他们该两眼放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但他们连酒碗都没碰,只是静静的坐着。
“早朝时,陛下已经下诏,任由我等去留。”史大奈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他看着厅堂里的众人,用低沉的声音道:“我跟随陛下多年,已经决定留下,尔等作何选择?”
堂中各人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他们相互看了看,似乎在询问对,史大奈的话是否可信。
“我知道,这些日子朝廷对你们有提防之心,不过陛下仁德,念你们昔日的功劳,不忍为难你们。”众人的表情皆落在史大奈的眼中,他没有露出半分意外,毕竟李渊让他安抚众人时,他当时的表情和他们现在的表情一样。
“大唐皇帝陛下真的愿意放我们回家?”有人壮着胆问了一句。
“陛下当着满朝武的话,岂能作假?”史大奈苦笑一声,端起酒碗,道:“你们放心,这并非毒酒。”完,满饮一碗。
堂中众人皆尴尬的笑了笑,一同举碗饮尽。
“陛下登基以来,爱民如子,荡尽大唐境内流寇,使得国泰民安,此乃明君所为。”众人笑过之后,史大奈很认真的道:“陛下不仅是明君,也是一位明主,值得我等为其效命。”
史大奈的目的,众人皆心知肚明,他们有的默默的点了点头,有的低头斟酌,也有坚持自己想法的:“将军所言,我等并无异议。只是,草原才是我们的家,如今却要为了大唐,与曾经的手足相残,实在难以从命。”
“思念故乡乃是人之常情,你们都是来自草原的汉子,断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而改变心意。”史大奈并没有因为有人坚持离开而变脸,他叹了口气,道:“罢了,今日不谈其他事情,弟兄们尽情喝酒。”
史大奈是突厥人,他当然很了解突厥人的想法。
酒足饭饱,众人欲告辞离去,史大奈让准备回突厥的人留下一个,用突厥话轻声交代几句,又送了些盘缠,这才放他离去。
众人安心离去,史大奈却始终觉得惴惴不安,好在他并非矫情之人,知道生死有命,有些事根不是他能左右的,也就轻叹一声,去了书房,将奏折准备好。
第二日早朝,史大奈将那些突厥骑兵的决定了一遍,那些突厥骑兵只是些人物,李渊只是叹了一声可惜,便命人准备通关牒,派人传了下去。
得了通关牒,那十几名骑兵当天便离开了长安城。
出城之后,他们一路疾驰,为首之人时常回首观望,目光中隐有担忧之色。
“阿史勒,史将军到底和你了什么?”身后几人发现了阿史勒的异样,好奇的道:“大唐皇帝陛下已经同意我等离开,难道你还担心有人埋伏?”
“中原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啊!”阿史勒马不停蹄,边走边道:“史将军在中原待的时间比我们长,他劝我拿到通关牒便离开,自有他的道理。”
想到跟随唐军作战时那些将领的谋略,众人心中默默的认可了阿史勒的话。
“史将军可有其他交代?”又有人询问道。
“想要离开大唐境内,必须要经过那三座城池,史将军了,让我们走大唐太子殿下镇守的那座。”身边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突厥勇士,阿史勒毫不隐瞒的解释道:“史将军与蒋国公交往不深,若走他那里,祸福难测。秦王杀伐果断,即使我们曾经为其作战,只怕也难以让他放我们离开,太子殿下仁厚有德,走他那里定有生机。”
“事到如今,他还为我们的安危考虑,唉,他日沙场相遇,我们该如何是好?”有人感慨一句,令其他人心生戚戚。
阿史勒没有答话,他看着漫漫前路,想起史大奈临别时的眼神,暗道:突厥与大唐已经水火不容,我们真的能够活着回去吗?
路上很顺利,没有担忧的大唐伏兵,路过的城池也没人刻意为难他们,短短几天,他们便到了李建成率军驻守的城池,而城外数百里处就是太原。
心惊胆战了一路,众人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听到太子亲自设宴为他们送行,他们还有一丝丝愧疚与感动。
筵席上只有太子和寥寥数人相陪,现在毕竟是战时,太子能够亲自作陪,他们已经深感荣幸,而且筵席之上,太子从未露出招揽之意,令他们更生好感。
“你们身为突厥勇士,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思乡情切,宫实在不忍挽留。”席散时,李建成面露难过之色,言真意切的道:“不过正因如此,宫不得不劝两句,你们忍心你们守护了几年的大唐子民死于你们的铁骑之下吗?”
“太子殿下,并非我等不愿留下来,只是我们的妻子儿女尚在草原之上,若是我们不回去,她们又该如何生存下来?”众人为难之际,阿史勒恭敬的答道:“还请太子殿下成。”
“唉,出了此城,便是沙场。”李建成惋惜道:“战场杀伐,再无感情可讲,你们保重吧,若将来大唐败了,还望你们能够少行杀伐之事,善待大唐百姓。”
“阿史勒向殿下保证,此生不会伤害任何大唐百姓。”阿史勒信誓旦旦的答道。
李建成沉重的点了点头,放他们离去。
顺利的离开李建成镇守的城池,阿史勒长舒了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真心的道:“大唐的太子,果真是仁厚之人。”
话音未落,无数箭支从空中落下,只一个回合,所有人马皆倒在了血泊中。
“城外便是沙场,原来是这个意思。”阿史勒临死之前,看见城墙上的那位仁厚的太子,苦笑一声,又看了看身边的同伴,脸上露出不甘的神情。
他们只是人物,生与死根没人留意,想到此处,阿史勒艰难的将头转向北,慢慢的断了气,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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