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有许多想做的事,可是他想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遇到极大的阻碍,所以他必须让别人以为他发疯了。
疯子,永远比正常人更令人畏惧。而一个正常人想要装成疯子,就必须有足够的借口。
“微臣做的,自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李玄霸笑着道:“突厥与大唐交战,给了我们喘息的时机,若是浪费了,只怕苍天也看不去,不定还会再次惩罚微臣。”
刘太后看出李玄霸不愿多,于是也不多问,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嘴巴,打了个哈欠,李玄霸会意,拱手告退。
出了凝香殿,李玄霸并没有看见杨侗,他在门外站了会,若无其事的离开皇宫。
李玄霸前脚刚走,杨侗随后便出现了,他屏退左右,推开门走进凝香殿。
刘太后一天一夜未睡,此时正坐在椅子上,以拳托着额头,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她连眼睛都未睁开,道:“侗儿,你未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又何必躲他?”
杨侗的出现,显然是在刘太后的意料之中。
“儿臣确实没有做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杨侗平静的道:“但是,儿臣的母后却做了。”
“所以呢?你打算为周国公讨回公道?”刘太后睁开双眼,用更平静的语气道。她清秀的脸上满是倦容,谁见到她现在的样子,只怕都不出责备的话。
“无论您做了什么,您都是为儿臣着想,儿臣又怎会来为难您?”杨侗想几句气话,可是看着刘太后憔悴的模样,终究不忍心出来,他轻声道:“他呢?”
杨侗不是问李玄霸在哪里,而是问刘太后,李玄霸有没有为难她。
“他若是有心为难,谁都无法阻止,但他的眼光,比任何人都长远。”刘太后摇了摇头,道:“宫看得出,他心里有怨气,他之所以装作不知道宫的想法,只是不愿与你生隙罢了。”
“正因如此,儿臣才没脸见他。”杨侗苦笑一声,道:“他为朝廷付出了太多心血,可是”
杨侗没有继续下去,不过刘太后知道他想什么。
“侗儿,宫错了。”刘太后起身,走到杨侗面前,抱着他道:“宫保证,永远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儿臣愿意相信母后,可是他呢?”杨侗并没有和刘太后相拥而泣,他难过的道:“或许,他不会再相信您了,甚至也不会再信任儿臣。”
“相信母后,他其实很在意你。”刘太后松开怀抱,伸手摸着杨侗的脸颊,道:“他急着进宫,并不是来责问,相反,他是担心宫会以死谢罪。”
自从猜到刘太后参与了诛杀李玄霸的事,杨侗的思绪一直很乱,始终无法真正静下心来思考,他满脸狐疑的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疑问。
“宫确实想过,如果大事未成,宫便用一死来浇灭他的怒火,只有这样,他才会愿意继续为朝廷效忠。”为了解开杨侗的心结,刘太后不再隐瞒,认真的道:“可是宫忘记了你,若是宫真的因他而死,你还会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刘太后毕竟是杨侗的生母,江都宫变之后,他们母子相依为命,感情之深无需赘述。
就算刘太后犯了错,意图借刀杀人,除去李玄霸,但只要刘太后死了,杨侗或多或少会疏远李玄霸。
人类的感情,毕竟是强大而自私的。
想到刘太后昨晚和自己的话,杨侗突然感觉凉意刺骨。
从昨夜开始,杨侗的内心始终有种不安的感觉,但他从没想过刘太后是在交代后事,想到自己的母亲差点离自己而去,他怎能泰然处之?
“母后。”杨侗呼唤一声,忍不住落下泪来。
出了皇宫,李玄霸登上马车,直奔城门而去。
在凝香殿外,杨侗没有等他,明杨侗并没有完相信他与刘太后演的戏。李玄霸很了解杨侗的性子,他知道杨侗觉得没脸见自己,所以只能让刘太后去安慰他。
李玄霸在宫中呆了近两个时辰,出城时,城门外还有好几辆牛车停着,显然是担心宫里的情况,一直在外面等着李玄霸出来。
大人物的牛车停在那里,一般人不敢靠近,也没人敢让那些大人物挪个地,好将地上的积雪清理干净。
“周国公大人,下官听周国公府昨夜遭到贼人袭扰,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李玄霸为人随和,很少摆出官威,朝臣们虽惧怕李玄霸的事,但他们问心无愧,也不担心李玄霸会为难他们。听李玄霸出宫了,众人皆下了马车,恭敬的在路边等着,当李玄霸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时,有人开口询问道。
“多谢诸位大人关心。”李玄霸坐在车中并未下来,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是在刻意的保持平静:“昨夜来犯的,不过是群跳梁丑,已经尽数伏诛。”
如果真是些跳梁丑,你又怎么会进宫面圣?众人心里腹诽道。
“江都城内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贼人,周国公大人,陛下可曾诏令大理寺彻查此事?”有不知内情的官员拱手道。
李玄霸在车里看不到那位官员拱手,但是能感觉的到发自内心的关切,心中微暖。
“公的事,就不劳烦大理寺了。”李玄霸的语气依旧很冰冷,令人不寒而栗:“主谋之人已经被公就地正法,其余的从犯,公已经派人去查了,到时公若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还望诸位大人能够谅解。”
顿了顿,更冰冷的声音从车厢中传了出来:“当然,更别试图阻止。”
马车四周的朝臣听到李玄霸的话,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们听出李玄霸话语中的杀意。平易近人,只是李玄霸平时的样子,一旦惹怒了他,那下场便会极其凄惨。
当年江都城里不少世家与李子通勾结,时至今日,他们的下场依旧历历在目。
话已至此,没人敢多什么,纷纷朝两边让开,躬着身子,目送周国公府的马车离去。
“只怕又会有场血雨腥风啊!”有人感叹道:“何时才能过个真正安稳的年呢?”
“周国公为朝廷殚竭虑,竟有人意图谋害他,就罪该万死。”有人出心中不同的想法:“只要周国公活着,日后总能过上更安稳的年。”
无论那些朝臣心里对李玄霸是否有成见,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承认那人的话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