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么,属下更是无地自容了,属下”周瑜想趁机请辞。然而,刘妍接下去的话却让他真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地自容。
“咦,你是不是病了?”刘妍关心地往前凑了凑:“才就觉得你不对劲,这几日舟车劳顿,把你累着了吧?要不然接下去的行程,你也坐车吧。”
这次出来,为了凸显刘妍尊贵的身份,整个队伍里,只有公主和公主的行李有资格坐车,其他官员也好仆从也罢,不是骑马就是走路,都没资格坐车的。身份高贵如军师将军庞统都骑马,更遑论别人了。
如今,刘妍提出让周瑜坐车,自然是给了他天大的恩赐。周瑜想要谢绝,刘妍展颜一笑:“先生你要好好保重,我们好。如果你助我踏平了邺城,我还把柴桑给你,以袭三世。”
“这,这”周瑜没想到刘妍会提起柴桑,那曾经是他的家,也是他动荡仕途的。原位高权重的周都督在柴桑被围后逐渐失势,从此一蹶不振。毫不夸张的孙氏江的没落与周瑜后期被打压排挤有直接关系。
现在,刘妍承诺将柴桑给周瑜,世袭三世,这无疑是压倒周瑜的最后一根稻草,原颓废的他这会儿热泪盈眶,纳头下拜:“属下惭愧,无以为报!”
“看你这般模样,我愈发想不起来,当年在江陵城下,江大营里的那个你了,持重之心固然重要,锋锐之气却是谋士的立命之,你可别顾此失彼了。”刘妍低头看向弓着背瑟瑟发抖的周瑜,原泛滥的怜惜之情淡去,没再去扶,挥挥袖子打发他离去。
周瑜走后,刘妍想起才他卑躬屈膝的样子就憋屈,一个人在帐子里踱了半天,有些心浮气躁。
看看外面天色已晚,想到这个时候某人肯定不允许她出门,不由得叹气出声:“哎,谁能想到多年后,就连他也作出自怜自艾的姿态了,真是糟心。你当年你若是将他一箭射死了会怎样?这会儿他怎么就想不起当初是谁咬牙切齿我心肠歹毒杀人不眨眼了?”
“”回应她的,只有空气。
“你话啊!”刘妍更气。
“”没人话。
“你,出来!”刘妍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又和黄叙较起劲来。
“殿下想要他死吗?”黄叙终于出声。
“我,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好一个否认三连。
“既然如此,问我作甚?”直指人心。
“可,可是”现在轮到刘妍哑口无言了。
是啊,问他作甚?让他去教训周瑜?他只会要他的命。
“他一心一意只想回他那个江去,最好时光能倒流,江还是那个江,孙权没死,他宁愿在鄱阳湖钓鱼也不愿在我这儿做官,好像在我这儿做官有多委屈他,让他受累了一般!”
她气不过,她觉得即便孙权冷待周瑜,排挤他猜忌他,周瑜仍然心怀故主,对她这个新主明显的不忠心。
“殿下心里早就衡量过了,还要问谁?”黄叙再次出声。
“我哎,不与你了!”想出口气的她没想到黄叙三言两语便把她莫名的烦躁归结为无理取闹。
想想也是,纠结什么呢?自己一早便知道周瑜与其他属下们不同。早就认定被逼投降的他不会百分百真心臣服,用他就不应该计较这些。
不知不觉心中的郁气散去,灵台清明。此时才反应过来,才黄叙的声音,分明在离自己很近的地。可周瑜已经离开多时,帐中除了她自己根没有人。
举目四望,人影子都没瞧见,刘妍不免有些泄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在意他惜字如金的毛病。每每他多了一些话,她就觉得高兴。
虽然大多数时候,黄叙是一两句就能掐灭她滔滔不绝话的**,但她仍然满心希望能多几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身边已经不那么危机四伏了。
在刘妍心中,一直存着对黄叙都的愧疚,这愧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深。在她的帮助下,他进了斥候营,成了刺客。在她的授意下,他背上了杀妻的恶名,莫名成了鳏夫。
他是黄家的独苗,用黄老夫人的话,他是她的眼珠子。却因为刘妍的几句话,变成现在的样子。
这人情的债,终是还不清了。将来还要接走刘莱刘妍仿佛已经看见黄老太太哭瞎的情景。
黄叙的情况和老师不同,老师的母亲已经认命,默许了老师独身的要求,对于子嗣香火已经看淡了。可黄家呢?黄家怎么办?刘莱走了之后,谁来填补他的空缺?
自己的个人问题都没解决,刘妍又开始操心别人的终身大事。思来想去只剩下叹息:“每次都不想和你争辩,最后都是我输。你你哎”想与他,不如回去几天,陪陪家人,最好顺便结个婚生个孩子什么的,这些话,了等于白,浪费口水。
刘妍叹气,叹好大的气,叹得她当夜辗转反侧。原想着这次回去就把刘莱接出来,现在又犹豫了。她觉得自己的事情可以拖,毕竟自己还年轻。可黄老爷子八十了,老太太也不到哪里去,这两位过一天少一天的人才更需要辈都慰藉。
殊不知她睡不着觉,在她看不见的地,黄叙的眉头也深深地皱了一夜。她最近心情不好,总是叹气,总是睡不好。她与我争辩总是输,我何尝与她争辩过?
公事上,她是上司我是属下,我岂敢与她争辩?私心里,我以为她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了解到无论我想什么,她都能一眼看穿。面对这样的她,我兴不起半点争辩的念头。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叹气,总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不知道怎么接茬,有些事,明明不足为外人道,她却总要给我听。只是得多,仿佛她的烦恼就多。既然我的都不是她想听的,既然过听过之后徒增烦恼,那为什么还要呢?
看她日日烦心,不能释怀,我的心里也跟着难受。偏偏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只有我看见了。哎,她叹气,我听见了,我叹气,却不敢让她听见啊!
她让我做她的亲卫,却老想着赶我回家。我知道她是为了安慰我父母,可她从来不想她的身边充满危险,这世上想要她死的人,排排站可以绕蜀国三圈不止,她每天都生活在敌人都锋芒之下,每天都袖里藏刀,随时准备见血。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离开?我恨不能整日整夜不眠不休地守着她,她在我的视线里安然无恙,我才能安心。
这份煎熬的心情,无处诉。偏偏她对我愈发的不满意了,横挑鼻子竖挑眼,总想赶我走。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被她赶走。哎到底怎么办才好?
两个人各自纠结叹气,丝毫不影响汉中之行的进度。一路停停走走,再慢的速度都有走完的一天。事后刘妍回想起来,从成都到汉中,竟然走了三个半月,离开成都时秋高气爽,到汉中时已经是寒风萧瑟的冬季景象。
法正见到刘妍尤其激动,老板是他的知心人啊!刘妍见法正也是笑容满面,这个人脾气不好,心思却细腻,武才,和周瑜一样一颗丹心为汉中,却也心怀天下,相比周瑜,他的格局更大,层次更高。
刘妍与他详细分析了从汉中出兵攻取长安的各种必要条件,两人聊了一个下午,从午饭聊到晚饭,结果只有一个,抓紧一分一秒搞好兵团建设,多多练兵多多屯粮,时间是过一天少一天。
按照徐庶和庞统的分析,庐江那边的战事会非常难打。敌人虽不敢拉长战线,却也不会随便放弃那座在建的新城。逼得急了,搞不好曹丕会御驾亲征。
所以,要想收复庐江,拖则五到十年,不拖也至少三年。而且万一曹丕真的亲征,可能十年都拿不下。
所以,庐江是且打且看,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只是,不管怎么样,自新扬州走庐江,寿春一线北上。是将来分兵北伐时不可或缺的一条陆路。
但最重要的陆路是刘妍眼前的这一条,以汉中为基地,穿四川盆地的包围圈,翻山岭攻打长安。
这条路道阻且长,需要至少七八十万以上的大军,需要天数字的军资积累,更需要时间。
眼下刘妍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她为法正带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慰问。
首先当然是惊天动地的军演,在魏延和乐进的带领下,刘妍看到了她希望看到的气壮山河的盛况。但是,她并没有高兴,神情严肃。
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两人,头发都灰白了,胡子都老长了。这样的他们领兵北伐,那就是一锤子买卖,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对乐进,她的感觉不深刻。但看到魏延向她行礼的时候,感觉完可以用视觉冲击来形容。
刘妍已经许多年没见过魏延人了,虽然他早已经独立为将,可在刘妍心中,始终把他当成黄忠的副将使用。
今天,终于见到了“魏将军”可魏将军却已经是风烛残年。
这样的魏延让刘妍产生了“仗还没打,能战的将领都快要老死”的恐惧。
其实刘妍多虑了,魏延正式取代黄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与黄忠搭班子的时间太长,长到黄忠退下来的时候,魏延也到了职业生涯的大后期。
然,这只是一个面,另一个面。二十年过去了,当年她亲自与她有过照面的臣武将,活到现在的,哪个不老?只许自己长大,不许别人变老,怎么可能?
黄忠提携了魏延,魏延当然也会去提携别人。作为汉中太守,军师祭酒的法正,也会提携他认为的可用之才。
好在刘妍很快就从魏延给她的视觉冲击中走了出来,转脸对陪她看军演的庞统:“气势是有了,却没有杀气。川内安稳,养兵可以,但真的要用这些兵,师兄,你要慎重!你这条路可是最难走的。”
“殿下所言甚是!”庞统连连点头。军队的杀气,只靠平日里机械而重复的训练是练不出来的,必须经历实战的磨砺才行。
“不急,我约孟获之妻喝酒,就是为了给他们找练兵的对手。虽部落冲突都是局部战争,却也是实打实见血的。师兄,前路崎岖,我最担心的,是你啊!”
“殿下恩重,属下无以为报,唯命而已!”庞统被刘妍感动得弯腰九十度,声音都发颤了。
“哎,什么都能丢,你的命可千万不能丢!你是军队核心,就算丢了千军万马,也不能丢了你的命!”刘妍严肃道:“如果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长安你不用去了!”
“属下失言!求殿下开恩!属下一定勉励保自己。”庞统被吓出一身冷汗,表忠心用错了法,反而被上司斥责了,真是没地儿理去。
看完了军演,自然是犒赏三军。羊羔美酒堆成山,刘妍对待属下向来大,这次存心作秀,更是下足了钱。
而且,这是刘妍第一次来汉中,作为张鲁曾经的地盘,这里的原住民们对她恨之入骨,那真是恨不能吃肉喝血。
虽经历了无数遍的大清洗加强制搬迁,原住民十去其九,但还是有漏之鱼,这些漏之鱼便是这次汉中之行的不安因素。
故而刘妍在汉中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给自己给当地驻军壮声势。无论是军演还是慰问,目的都是一样的,震慑敌人,鼓励和号召更多民众参军。
曹仁,她这辈子最想战而胜之的敌人,正在青州等着她。她做梦都想带着浩浩荡荡的舰队杀过去,取了他的首级。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只为了这个目标。治国平天下什么的,只是顺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