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演后的第三天,刘妍在法正的府邸,收到了来自庐江前线的战报。
正如之前两位军师估计的那样,最坏的情况出现了,魏帝曹丕御驾亲征了,庐江的战事异常焦灼。
刘妍看完,眉头紧皱。虽心里对眼前的局面有过预判,但真的看到这个结果,还是免不了担心。
张飞骁勇善战不假,但是他年纪大了,能不能顶住持久战是个未知数。马超生过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痊愈了,战力有没有打折扣。聘水陆皆能,意味着水陆皆不。早知如此,就不该带赵云回来,应该把他留在荆州。
心里存着事,表情便不活络了。庞统和法正两个人见状心里着急,怕老板一拍脑袋又想出什么昏招来,不能成事反而坏事。
其实在他们两人看来,庐江战事陷入僵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情。完不必苦恼。
因为在他们看来,蜀国现在啥都不缺,就缺时间,庐江前线能引来曹丕这条大鱼,简直是喜从天降的好事。希望他们就这么拖出个三五年的时间。
这样,不但汉中的兵屯好了,军械粮食屯好了,蜀道通畅了。关键是最重要的海路,通往青州的海路航道也摸出来了。到时候,庐江前线正打着,曹丕在那里,冷不丁青州后路被抄,邺城因此被围,岂不妙哉?
所以,庞统和法正一千一万个愿意庐江战事焦灼,拖对几有利。
但这种站着话不腰疼的话是万万不能给老板听,老板是多么爱惜羽毛的人,庐江前线的袍泽们此时正水深火热,诸葛亮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利于团结的话,不得。
所以,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联袂求见刘妍,督促她尽早上定军山。理由当然是秋凉了,再不上山,入冬可就没啥景致了。
刘妍听了,付之一笑:“我想要看的,就是隆冬时分,将士们操练的情景。川内安稳,士卒好养,唯一可以磨砺他们的,只有天气了。”
“这殿下所言甚是。”法正拜服,庞统更是沉默不敢吭声,如果靠口才讨生活的话,他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后知后觉的两人在听到刘妍的回复之后就悔得想抽自己嘴巴子。老板是寻常姑娘吗?她来这里是为了看风景吗?人家是来看军演的,人家心里装的从来都是练兵大事而不是风花雪月。
“二位今日联袂而来,想必是有其他的话,要与我吧?”见两人沉默,刘妍指着两席空位:“坐吧,孝直先。”
法正被点名,头反而往下沉,思忖了半天没开口。
刘妍心下了然,再看庞统,知道不用指望他话,随手拿起案上的茶碗慢条斯理地吹着气,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法正一看这个情况,知道拖不下去,只得开口:“殿下为兵事忧心,属下却以为,殿下欲秉雷霆之势,一举成功,没有深厚的底蕴不行,殿下需得忍耐。”
“嗯?孝直以为,宫需忍耐到何时?”刘妍原打结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待到海路摸清航道之时如何?”
“如,如此甚好。”法正没料到刘妍心里这么明白,愣了一下之后简直喜出望外:“殿下明察秋毫,实为吾等臣子之福,亦是天下百姓之福。”
“我人都到这儿了,你就别思量着这些恭维的话,这可不像是你的脾气。”刘妍轻哼了一声,假装生气。
法正脸都红了:“殿下息怒,误会啊!属下实是有感而发,绝不敢虚言恭维殿下啊!”
“宫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宫更喜欢你以前的脾气。”刘妍一脸认真,法正吓得连连磕头。
“罢了罢了,庐江战事焦灼,就在两位军师的意料之中,宫没有任何担心,只不过有些意难平而已。你们,如果局面一直僵持,对面会不会以为,他们有反客为主的希望?”
“这”法正和庞统面面相觑。
“师兄,孝直对新杨州的旧事不甚知之,你以为呢,有没有这种可能?”刘妍看向一直沉默装透明的庞统,问出了心里最担忧的事。
“殿下无需有此顾虑,相信孔明会审时度势处理得当。”庞统一直相信诸葛亮的人品。
“江旧部中,如今只剩步氏还有些武装力量,想来也无事。宫能想到的,诸葛师兄早就想到了,是宫多虑了。罢了,此事不提,我们还是眼前的事,艾儿所得子午谷的地图,两位可有仔细研究?可以作为进兵的路线吗?可靠吗?”刘妍抛开远虑,问起了近忧。
邓艾一直奉命查找张鲁的逃跑路线,自汉中往长安,一路都是由曹魏牢牢把持,更有收编后的西凉铁骑虎视眈眈,他的探路过程无比艰辛。
好在刘妍与蜀国高层对这件事一直很有耐心,再加上相比进兵路线,刘妍更在意邓艾的人身安,她可不想让妹妹年纪轻轻就守寡,因此几年过去了,三条路只查清了一条子午谷,刘妍还是十分高兴。
“此路崎岖无比,目下无法走马,如要整治,只怕动静太大,适得其反。”法正叹息道:“故而明知米贼在彼,无计可施啊!”
“马走不过去,人可以走过去啊!对面有韩遂的旧部,宫从未想过与正面与之交锋。但西凉自长安一线的城池,都太诱人了,不抢不过去。所以”
刘妍故意话一半,法正同却是秒懂,又激动得站了起来:“殿下此计甚妙!既可以有效牵制敌骑兵,又能给我多增加一条粮道。”
“师兄以为呢?可行否?”刘妍咨询专业人士的意见。在她看来,法正已经有些盲从,不理智了。
庞统几乎没有多余思考,脱口而出:“计是好计,却要筹谋,更需找到合适的实行者。”
“师兄手下有没有合适的人?如果没有,去问魏长,他手下一定有。”刘妍笑笑:“实在找不到人,就让他自己亲自上阵!”
法正和庞统被刘妍突如其来的自信搞得莫名其妙。
刘妍的意思他们懂,不就是通过子午谷以土匪之名先卧底一支部队过去么?这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实在是蜀道难,实施起来困难重重,所以一直敢想不敢做。
可老板怎么就这么自信,甚至断言魏延合适这个任务,她哪里看出魏延适合做土匪?人家是正规军出身,而且是从黄忠的部队里走出来的,根正苗红啊!
可是,刘妍却不这么看。所谓江山易改性难移,她对魏延的性自恃十分了解,他可是和黄忠截然不同的人啊!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他手下一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事不宜迟,庞统和法正一走,刘妍马上亲自招见了魏延,征询了他的意见,得到了他的积极响应。这让刘妍十分高兴,魏延人虽然老了,但进取之心一点没变,实在是可喜可贺。
后面的事情,自然由同样激进并熟悉汉中的法正跟进布置,庞统从旁协助。
除了子午谷以外,另外两条山路刘妍也没有放弃,人家是欲致富先修路,她是欲进兵先修路,一心想要改变蜀道难的现状。
这个时候她又庆幸,庆幸自己如今的“位高权重”,无论想要什么,只需提个想法,就会有无数人帮她想办法去实现。
黄初三年正月,刘妍上了定军山,感叹大自然造物之神奇,寒风中,将士们放弃大好的新年假期被迫营业,却因为亲眼见到传中的长公主而热情高涨。
刘妍却始终冷着脸,眉头深锁,与法正和庞统的最多的,还是屯兵太晚,起步太慢,步子跨得不够大,非常时期,更不能墨守成规。
老板迫切的心情溢于言表,属下们感同身受,可是法正和庞统心里却始终担心操之过急会给将来埋下隐患。只是刘妍目前急于求成,他们也识相地把担心咽在肚子里。
其实,刘妍不是不知道这样会留下隐患,只是她不在乎,对比可能存在的危险,她更憧憬马踏青州,手刃曹仁的恣意爽快。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是恣意爽快了,有些人却为她的轻率付出了血的代价,而她也因此柔肠百结,悔不当初。
汉中之行旷日持久,声势浩大。搞得世界都知道她在汉中,她的行程安排早已不是秘密。结果,潜藏危机就在回程的途中爆发了。
从成都出发的时候,是盛夏,回程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四月,正是春光无限好的时候。刘妍为了欣赏景色,将原厢式的马车做了复古的改造,留了车顶,将车壁改了软帘,外面看是竹帘,里面却是软和的蜀锦。
无论刮风下雨,刘妍坐在里面,只闻其声,却半点不受其扰。一路行来十几天都是大晴天,偏偏这一日忽然变天,早上还风和日丽,晌午却阴云密布狂风大作,诡异的天气让刘妍措手不及,危机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