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看她们离座。餐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简三太太冷眉冷眼,抬手,唐诗一副谨慎微的样子,动作迅速地递上女主人要的餐具。
简三太太吃了三口,汤匙就不动。秦嬷嬷在旁插浑打科,让公主放宽心怀,饿伤身子划不来:“太太,您看这孩子,吃得欢呢。”
萧如月继续舀汤,简三太太转过眼,轻唾:“她能想什么,天塌下来也有咱们着,”看着看着,这位夫人脸上略微冒出一丝笑意,“没良心的,过来。”
晚晴在孩耳旁轻声了,孩迈着步走过去。简三太太和颜悦色,抱起孩放在腿上,秦嬷嬷见机递上碗勺,简三太太神情更是柔和几分,轻轻舀了喂孩子:“啊,张口。”
萧如月沉默地吃着,心中却是骇然:这位太太怕是动手了。不知用的什么手段,也不怕李先生查到她头上。
喂了大半碗,简三太太停下来,扯了腋下手绢给孩擦嘴:“秀兰时候啊,就这么乖。”
“太太就是念旧。”秦嬷嬷在旁应着,探身上前把孩子抱下,递回晚晴手中,同时打了个眼色给唐诗,让她重新布置吃食给女主人。
“太太,大少爷来了。”
简三太太收起过多的柔情,轻哼一声:“沉不住气。”
“大少爷正是要太太帮衬的年纪,先生不常没了太太,这家都不成家喽。”秦嬷嬷的话总是那么动听,简三太太的毛抚顺了,摆摆手,唐诗去接李明宪进屋,晚晴抱着孩要出去,李明宪已经自己走进餐厅。
晚晴和孩避无可避,便在墙角站了不动。
“宪儿给简姨娘请安。”李明宪行了个礼。
简三太太放下餐具,不赞成地了句:“宪儿,不是姨娘要,这内院该避嫌。”
李明宪露齿一笑:“宪儿得了件稀罕玩意儿要送简姨娘,一时忘形。”
他打了个响指,两个厮抬着一张翡翠玉石做的方桌走进来,贵气端华,晶莹剔透,下面有个暗格,放着两个纸盒。
“这是?”简三太太疑惑。
“老祖宗赏下的凉桌几,”李明宪得格外轻描淡写,“给简姨娘打打牌。”
简三太太笑起来:“还是宪儿贴心。”她对秦嬷嬷道,把它收到楼外亭里,明儿个大家就晒太阳打牌。
李明宪见状便敛身告退,干净利落的气度,似乎只是来给父亲的继室送张桌子。
“太太,大少爷不简单呢。”秦嬷嬷摸着那张玉石桌,掂量那玩意儿价值连城,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得到,这消息才传去不到半时,这么快就送来宝贝,投诚还是投石问路?
“有出息就好。”简三太太不动声色,“都散了吧。”
007.飞雪希声
简三太太从容有度,李大少爷气定神闲,这两尊大神如此态度,让简文公府上下吃了定心丸,杨柳湖畔章华楼里,又飘出讲史夫子半土半洋的夹生教课声。
后来,听李先生新娶的宠妾孩子没了,哪房下手的愣是没查出来。
腊月初五,授课的五位夫子告假还乡。
苏、曲、公孙仨女也准备回府,苏、曲两人家在燕京,来去还算便利。公孙红锦却是要搭船回南明列岛,据她,要回津州最快也要来年五月。李家三兄弟在院道口和三个少女道别,少女愁情千万重,少年神情多别扭。
日头上三竿时,车马终行。
李家少年们走在一起,萧如月和晚晴跟着后面。
“二哥,公孙那儿好像有问题。”李明文吊儿朗当地道。李明章眼眉不抬,拽拽地吐一句:“跟你什么关系?!”
仨个少年相对沉默地返回紫煌院,萧如月回信芳园自学,在烫金纸上抄写篇佛经。晚晴和其他侍女一样忙里忙外打扫卫生,捡红豆在灶房熬大锅的腊八粥。等孩抄好佛经,晚晴再把经文缝进福寿绸缎荷包里。
腊八那天,信芳园的丫环仆妇们,手捧赤豆粥,来来去去窜门互送腊八粥。晚晴带孩给简三太太、秦嬷嬷、前院管事以及李家四位少爷送一份福礼。
晚晴和孩先到紫煌院,托管事给少爷们送礼。让萧如月感到惊奇的是,李家四位少年亲自出门还礼,好像颇为敬重晚晴的样子。晚晴还礼,抱着孩到犁花院送福礼。
简三太太自然是夸晚晴细心周到的,又考校了孩的功课和走路行礼的规矩,很满意,嘱咐晚晴继续用心照料孩。秦嬷嬷在旁提话,太太是不会亏待晚晴的。
如是这般也到中午,晚晴和孩回院。院子里已摆满别院仆妇送的赤豆粥,与晚晴交情最好的那七八个丫环仆妇,搬来板凳,拿出针线鞋面叽叽呱呱,有一个甚至端来洗衣盆边搓衣板边唠嗑。
聊的无非是晚晴受宠的话题,她们都没有想到李先生会那么喜欢晚晴,院子里呼声最高的唐诗想让李先生抬她的位想疯了:“这都提了一年多,那十九房的位置还不是给外人占了,她呀,满身狐骚味,呸,想也甭想!”
“就那张妖媚子脸,不等先生厌了,太太早晚收拾她。”
“嘘,这话可不得。”
“没事儿,秦嬷嬷今儿个喝老酒去了。”
一听最凶狠的老姑婆不在,众人叭啦叭啦继续扒。萧如月觉得很好笑,简文公府规矩大,能见到女人们围在一起吐槽是相当少见的事,逮着机会自然是把三十年前的陈年谷子都找出来晒晒。
腊八之后,园子里的女人们又是唇舌紧闭,漠然地有序地各做各事。转眼到大年三十,有家有口的仆人有机会团圆,其他的陪主子们吃年夜饭。
简三太太在院子里摆满十一桌,众仆役各占九桌,秦嬷嬷、其他七个一等丫环以及前后两院管事一桌,女主人与李家兄弟一桌,唐诗和四个厮在旁侍候。孩沾光得座第一桌,在左下首位。
晚晴本是立于孩身后,拿着碟走动时,莫名地与唐诗撞了一次,唐诗手中牙筷落地。简三太太用丝绢擦擦嘴,凤眼一抬,指着孩旁边的位置,让晚晴落座。
这是一个信号,简府女主人认可晚晴可能要给她抬身份的信号。
大厅里显得格外安静,仆役们咀嚼食物的动作都停下来,眼角瞄着最中一桌,等候动静。
晚晴没动,简三太太细眉一挑,道:“怎么,还得太太我请么?”晚晴谢礼,福身坐下,这时,简三太太又了,“诗儿,把这份羊肉给囡囡。”
萧如月咬勺子吞笑意,相信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唐诗的好戏。
唐诗夸张地扭了个腰身,到女主人前头把菜放进盘里,再到孩旁,低头弯腰布菜。虽则恭顺,实则眼神凶狠,她斜刺晚晴一眼,轻哼一声,再扭腰回简三太太旁听差。
晚晴不惊不动,安安静静地帮孩布菜,完全地无视唐诗嫉愤的眼光。
年夜饭也就这么不愠不火地过去了。众人散桌,晚晴、秦嬷嬷与唐诗等另开桌。李明武和他的厮喝酒下棋。另外三位李家少年与简三太太上桌打牌,用的正是李明宪当天送的翡翠宝玉玲珑桌。
简三太太带孩看牌,此举自是别有深意。再没有比李明宪更给简三太太面子,他的牌技极好,一家通杀三家,得了银子全归孩,捧简三太太的场子孩带的好运气。
李明宪是在讨好简三太太么?
不一定,萧如月总觉自己能明白这个深沉得像个阴谋家的少年心思,女人都是要娶的,多孩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互惠互利更好。
李明文属于手气臭牌技差的那种,不是诈糊就是耍赖不给银子,简三太太轻斥他‘胡搅蛮缠瞎起哄’,李明文笑应‘金童玉女正相对’,屋子里只听得他在嬉笑怒骂,却也见有趣。
春节里也没什么客人,简文公府众人各做各事,安安静静地等着男主人驾临好焕发新生。
三月初,李先生神色清俊,不声不响地走进信芳园,身后领有七八个女子,大多十一二岁年纪个个相貌不俗,身家照旧非富即贵。简三太太照例吩咐秦嬷嬷安排少女们在信芳园各院住下。
后来,李先生只唐诗一人侍候。再后来,这人走了,晚晴的魂也丢了。尽管女儿家心事没着落,也不多话,晚晴照顾孩依旧细致周到。
唐诗得了独宠,天天耀武扬威,这回,连秦嬷嬷也没那底气压这重新抖起来大丫环兼未来李先生妾室候选人。晚晴低眉顺目,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得,只能听唐诗埋汰。
三月中旬,苏贞秀急匆匆赶回简文公府,一见章华楼里多了好些个良好女子,更粘李明武,只差没守在茅厕口杜绝其他女子近李明武的身。
春雨缠绵悱恻,李明武的脾气越来越糟糕,有一天,他失控将苏贞秀推到地上,苏贞秀泫泪欲泣,李明武赤红双目,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跑开另一边。李明章见状,追过去,两个少年不知沟通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李明章满脸夹促的笑意。
李明武扶起苏贞秀,却是再不许她近身。
萧如月若有所悟,傍晚,晚晴带孩去犁花院吃晚饭时,半道上,唐诗领着几个大丫环,拦住去路。唐诗紫煌楼那边来报四少爷晓事了:“你今夜便去。”
晚晴冷然道:“与理不合。”
唐诗笑道:“二少爷特别了,要有经验的。”
“晚晴要问太太。”
“太太在外打牌,她留下话来,园子里的事,你唐姐我做主。”唐诗笑得花枝乱颤,其他的大丫环也在旁帮衬,意思是别以为太太宠晚晴,这院子里当家的还是李先生。
晚晴脸色发白,身子颤悠,眼神一变,竟是应下这份差事。当晚,晚晴托他人照看孩,义无反顾地去了,就像是要斩断过去的少女情怀一样坚决。
隔早,晚晴把孩接回院,准备吃食,神情比以往更明朗坚决,但是,那种又苦又愁又甘之如贻的少女羞涩爱恋的味道没了。
拿得起放得下,晚晴倒也是个通透人。
萧如月还是挺欣赏的,她把昨儿个得来的金银玉饰交给晚晴,道:“姑姑,这些都变成银子吧。”
晚晴狐疑,问孩缘故。孩答道:“攒够银子,姑姑好赎身。”晚晴笑弯了眼眉,也没什么,把东西全锁进首饰匣里,不用,这闺女一分一毫都不占孩的。
这天课业结束,孩去犁花院吃饭时,秦嬷嬷挡住苏贞秀和曲红锦,今日免去问安,太太有事。晚晴向秦嬷嬷个头,抱着孩进屋。简三太太神情肃穆,坐在房间正中,手拿一块乌木鬼脸令牌,诡异莫名。唐诗随侍,神色不安。
“晴儿,你用这魑令找太太,所为何事?”简三太太放下鬼脸令牌,问道。
晚晴让孩坐在旁边位置上,跪在简三太太前头,出昨夜唐诗不顾体统与禁令安排她去服侍四少爷的事。随后进屋的秦嬷嬷倒抽气,简三太太的脸变了,她捶动桌子,指套都打折。唐诗慌忙跪下去,嘭嘭地重重磕起头,求太太饶命。
008.东向遥望
简三太太气得不出话,用力踢了唐诗一脚,叫仆妇们把唐诗拖出去杖毙,园子里知道这件事的人,统统打死封嘴。
只见犁花院七个大丫头,简三太太跟前最得力的丫环们一起跪下,求太太开恩。
“真是反了,反了!”简三太太见是集体作案,愤怒得全身摇摆,几乎要摔倒。
秦嬷嬷忙扶住她坐下:“太太,消消气。”她又借机踹了唐诗几脚,“哎哟喂,让老婆子怎么你好呢?唐丫头,先生见你服侍得好,才给你机会帮太太分担些杂事,你怎么就办出这样的事来!传到外头去,让人怎么看待先生哟。”
这话让简三太太出离愤怒又将起身,秦嬷嬷按住她道:“太太,不急。亏得晴丫头有大半年没服侍先生,这事儿还有转机。”
简三太太扯出手帕抚额,道:“看。”
“这几个死丫头也不敢宣扬,打一顿也过得去。”秦嬷嬷道,“只要晴丫头肯把魑令收回去,不上报,这事儿可以就此打住。”
简三太太看向当事人,晚晴叩首道:“相信太太会想出万全之策周顾先生的颜面。”
秦嬷嬷忙:“就让晴丫头专管孩,杂事不理。若是先生问起,咱们总能搪塞过去。”简三太太嗯了声,道:“也只好如此。”她横瞪地上跪着的丫环们,“各个杖责三百!”
这打下去,不知还有谁能从杖下活着出来。
萧如月敛住心神,不去想这罪与罚是否相匹配。晚晴跪拜,回去的时候,晚晴教导孩:“别人欺负你,你就动脑子打回来。”
“囡囡打不过唐姑姑。”
“先生、太太、秦嬷嬷能打唐姑姑,只要囡囡找到她不守规矩的地方,懂了吗?”
萧如月头:“姑姑,这是什么?”她指向晚晴收在衣袖里的鬼面令牌,这东西真是太神奇了。
晚晴笑答等孩长大,再与她听。萧如月琢磨不透,便也放下,自己又不会在简文公府久呆,知与不知都一样。
这件事过后第三晚,紫煌院让信芳园再安排丫环到四少爷那楼侍候。
秦嬷嬷亲自送了个清白大闺女进去。结果,听闹得颇不愉快。四少爷吵得厉害,让秦嬷嬷脸上也无光。秦嬷嬷回了简三太太,那边要懂得服侍人的,语气里暗指晚晴。
晚晴注意着孩吃饭,不让她挑食,什么话也没有。
简三太太放下刀叉,道:“把话跟前头清楚,我这儿可是许了晴丫头万事莫理的。”
秦嬷嬷应了,匆匆去回复。
饭毕,晚晴带着孩回院。院门后,那片浓密的迎春花下,李明章懒懒地靠在门墙边,在嫩黄与翠绿中交错相映,少年明亮的眼如青山含笑,青春美丽如画一般。
他道:“听,你不肯去服侍四少爷?”
晚晴跪下去,于理不合。李明章走过来抓起晚晴的下巴,冷笑:“别给脸不要脸,少爷再不济,也是你主子!”
“婢子不敢。”晚晴直起身子回得不卑不亢,倒有几分不为瓦全宁为玉碎的刚烈。
李明章松开她,改抓旁边的孩,将她举过头:“要是这贱种死了,你就是护主不力,你们结果会不会不同?”他问身后带来的人。
晚晴重重跪下去,李明章嗤笑,把孩随手扔去,晚晴忙起身去接,陌生仆妇已困住孩。李明章再甩了手,另有仆妇推晚晴出院子。
萧如月耷拉下眼皮,手边拳头紧捏:自愿与被迫哪里相同?她一夜无眠,对自己不要管那些顾虑,想法挣足银子给晚晴赎身;然则,另一面又想到晚晴银子有多,必然招来秦嬷嬷和简三太太的注意。
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晚晴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这夜晚晴回来后,异常沉默,萧如月看到她眼底仅有的那生气消失了。
萧如月心里突惊:她忘了若是这年头的姑娘想不开呢?什么也顾不得,孩拽晚晴的衣服,缠人要去外面买大风筝。晚晴神情僵硬很久,才回过神,好。其实,整个人还是魂不守舍。
“银子,姑姑,要带银子。”
晚晴轻应一声,取了两张额票,要走时,又想起什么,打开首饰匣拿出厚叠大额银票收好,抱孩告假出门。即使瞧着晚晴抱累额上沁出汗,萧如月也赖在她肩头不下地。晚晴无可奈何地笑笑,心思多少转正,应该也无力去想前晚的事。
买好大蝴蝶的风筝,晚晴带孩到府衙买田地。
孩问道:“为什么买地?地里会生银子么?”
晚晴笑容清浅,答地上会长稻子,卖掉稻子就有银钱。
孩摇头:“囡囡不要稻子,囡囡喜欢蛋蛋,地上会长蛋蛋吗?”
“当然会,囡囡喜欢什么,地上就长什么。”
晚晴选地的动作慢下来,似乎在沉思。令尹不敢打扰,过了一会儿,晚晴问令尹,可懂养鸡?令尹倒也明白,在地籍册上连翻数页,津东区有片山谷最适养鸡,那儿有草有北地少见的湖。
“地价如何?”
“银钱九万贯。”
晚晴讶然,令尹解释,山不高,湖不大,京津区达官显贵嫌它家子气,有些家底的人家又嫌进城道路不畅,高不成低不就就搁了许多年。
“山不要,湖不要,”晚晴还价,就要那块草地,“三万贯。”
令尹哑口无言,简文公府要了那块地,那山那湖那林谁还敢要?晚晴看起来温温柔柔,心底也是自有主意的人。萧如月心底暗笑:仗势欺人其实也不坏。
这回,孩拖着风筝,叭嗒叭嗒自己走。晚晴没有急着回府,她带孩走访郊区农户。晚晴细细地问农妇养鸡要考虑哪些事,农妇最怕就是鸡瘟,其他山鸡天生天养,肉质最鲜美云云。
“那鸡粪怎么处理?”
“多是就地埋,或填湖,也能作肥料浇地。”
即使回府后,晚晴也在思索竹子、饲料、苗种的事,手抓毛笔不时在纸上画写些什么。晚晴不笨,做事又有条理,很快理顺个中环节,在鸡粪那块犹豫不决,人力与费用是其一,最要紧的是把它运到哪儿,远了不便,近了又怕鸡染病。
“填湖,太可惜,”晚晴喃喃自语,“卖农户,也没人收吧?埋山上,开头还行,以后。。。”
萧如月在书桌后,低头咧嘴轻笑:就这样,让那些事见鬼去。
隔天,晚晴起大早,把昨晚定下的事项计划放入荷包,收拾妥当,叫孩起床。
待两人吃过早饭,晚晴检查孩的衣饰没有缺漏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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