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飘飘渺渺地洒在大地上,给前线这座不怎么起眼的城市镀上一层莹白,让原本通体浅灰色的建筑群开始反射出一种仿佛象牙般的光泽。
看起来就像是给这座充斥着匆忙和铁血氛围的城镇一个宁静的梦乡,这座城镇要休息了。
是的,就是休息。
夜晚的格朗萨姆出乎异常的安静,除了npc时不时发出的固定bg,这座镇子里很少出现玩家弄出的动静,连酒吧和杂货铺也是门可罗雀。
和底层完全不同的是,前线的玩家的生存方式和生活态度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而这种区别更是能从极短的时间内分辨出哪些是底层新晋升上来的新手,而哪些又是惯于生活在前线的老鸟,因为几乎所有的前线玩家,都遵循着一个理念——效率。
没有效率的事情,他们从来不做,比如喝酒,比如唱歌,比如逛街。
这或许听起来很好辨认,但实际真正体会一下的话就真的会被这些习惯背后代表的意义所震撼。
武器从不离身,刀剑也从来都是放在身上最容易拔出攻击的位置,而且一般都会配备两把武器,比如插在靴子旁边的匕首或者是腰间隐秘处的飞针,而也正是从这些细节上面才能看出他们于底层玩家的区别——对战斗的反应速度。
长期生活在前线的玩家大多都脚步沉稳,眼神锐利,如同一架架上了发条的机械一般,精准而效率地进行着他们的‘日常’,能用柯尔解决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吝啬,买卖时出手总是相当的大方。
因为对于他们来,用来收集材料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升上半级,而搜集材料这种琐事实际效率太过低下,这对于前线玩家几乎是不可忍受的,也正因为这样,很多底层的玩家专门跑到高层来兜售药水以及装备,有些前线玩家甚至一边从事攻略一边作为中转商人而存在。
底层需要柯尔,高层需要资源,两相互补。
吃饭,休息,然后战斗!
他们唯一关心的,是战斗,也只有战斗。
拿起武器战斗,放下武器休息,三一线,枯燥而乏味,没有人去街道上的酒吧或者零食铺子,在前线玩家的眼里,这些类似的玩意儿都不过只是占地方的无用城镇背景。
街道上几乎所有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忙,往自己的目的地赶去,人流量最多的往往都是每个公会划定下来的的交易区和供玩家休息的旅馆,甚至有些前线玩家自嘲认为前线就是一个个蜂巢,而他们则是没日没夜辛苦采集蜂蜜的工蜂,这苦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然而,抱怨归抱怨,从来没有玩家真的对这种艰辛的日常起过放弃的念头,至于原因,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理由,至少在前线这种高危地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打算。
也正因为如此,有这么多可怜又可敬的玩家们的存在,使得攻略的进度才在一年之内以急速蹿升,堪堪突破到了55层,可以他们才是真正的‘勇者’,前仆后继,为攻略楼层boss这个听上去有些搞笑的词语努力拼搏,甚至献出他们的心脏也在所不惜。
……
……
亚丝娜腰间挂着一柄青绿色的细剑,剑鞘微红,雪白的短靴踏在街道上,回声传出去老远,此时已经快接近8,玩家们早早回到了各自的驻地,休息或者维修装备,而不是像亚丝娜这样一副闲情逸致地跑出来……散心。
如果不是亚丝娜的身份,只要有一个玩家敢于这么做,下场毫无疑问,将会招到所有玩家的鄙视和唾弃,因为大家都在努力,而你却在偷懒,前线就是这么一个认真到有些怪异的地方。
皮靴落地的回音久久不曾停歇,在安静的有些诡异的街道上回荡,正如亚丝娜此时的内心。
linsan……
亚丝娜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慢慢勾画,嘴里重复喃喃着这个名字。
曾经她为这个名字几乎疯狂,甚至从他离开后的每一天都不厌其烦的往黑铁宫跑,但是随着攻略楼层的推进,要想去一层的路也变得越来越长,最后长到走不动的地步。
亚丝娜有些疲惫地靠在桥上,桥下是流过的清澈河水,水流冲击着河床,发出哗哗的宁静水声,听着这些声音,亚丝娜一直有些躁动的心绪终于渐渐平稳下来,手指在桥边的大理石扶栏上轻轻滑动,无意识地勾画出linsan的英文字母。
过去多久了?距离那个家伙翘家已经快一年了吧,老实亚丝娜有些惭愧,因为那个曾经稚嫩的面孔在她的脑海中已经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了,或者正如那个人当初对自己的那样,自己对他的感情,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依赖而产生的错觉而已。
只是……为什么每次听到那个名字,亚丝娜总感觉胸口某块地方就开始隐隐作痛呢?不是酸涩,不是幽怨,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或许是……愤怒?
愤怒于他的不辞而别?愤怒于就这么随意的抛下她一直重视的伙伴独自离开,甚至就此断掉了联系,像一滴水滴一样彻底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更让亚丝娜产生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很不舒服,让她很想哭。
如果那天遇到了那个翘家的家伙,亚丝娜一定会第一时间质问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既然离开了,那么为什么又要让我们重新记起来?真是一个有任性的熊孩子啊。
想到这里,亚丝娜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不过心情明显不是当初那么郁结了。
林三啊林三,你个家伙……究竟又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底还能不能见面呢?
仰头望向灿烂的星空,亚丝娜轻声低语。
……
……
嘶。
咔嚓咔嚓……
烛火摇曳,照亮了密室里的场景,砖石砌成的石室里到处都散落着残肢断臂,血肉头皮,石室的黄色与红色交叠在一起,就算sao在设定中把血肉这些东西变成了d模型一样的玩意儿,但如果看久依然会产生一种恶心眩晕的呕吐感。
“啧啧啧啧,林三你身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结实一啊,我应该不愧是习惯了痛觉刺激么,这么多样‘玩具’用在你身上,你好像从来没叫过吧?怎么都稍微给反应好不好?你这么不配合的话我很难办啊。”
poh正站在石室角落的一张实验台边上,脸上仍然带着那副骷髅面具,笑呵呵地自顾自道,口气就像是在和一个损友互相调侃,手上却无比飞快地调配着一些药剂,上面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剂,有些还在圆底烧瓶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密室地板上还零零散散掉落了一些血红色的不明物质,看形状似乎是人类的手指耳朵之类的东西……
林三就坐在实验台后面的那架木椅上,身上还被套上一层灰黑色的皮质紧身衣,模样跟那种巨山精神病院里面的拘束服差不多,不过看上去至少更牢靠,把以力量著称的林三死死束缚在椅子上,而他莹白的脖子上也被扎进去九根细长的铁针,有些针尖都从脖子的另一头冒出来,上面镌刻着复杂的纹路,针头的部分分别是九个栩栩如生的猛鬼头像,每个鬼面表情各异,有哭有笑,透着一股邪气,正源源不断的从他的体内抽取hp,让他的hp值永远只能在最低生命线一下波动,根本无法自行回复。
林三身体软软地坐在椅子上,头颅微垂,淡红色的短发斜斜挂下来,看不清面容,就像是一具陷入安然的沉睡之中的玩偶。
“话回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幸的玩家啊?啧啧,我年纪大了,记性不怎么好,就记得那个女人的眼神,好可怜的样子哦,特别是趴在地上求饶的表情,另外有几个家伙的名字我忘了,不过像你这种烂好人性格的家伙应该还记得吧?”
林三终于有了反应,但也只是一而已。
“他们……还活着吗?”
林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从提问的方式就已经能看出他的态度。
poh手上一顿,没有转头,发出一阵嘿嘿的怪笑,手上继续调配某种不知名的药剂。
“你猜猜看?”
密室再度陷入沉默。
“老实我对那些刑法已经没多大兴趣了,剥指甲、切耳朵还是扣眼珠子,你这家伙老是一反应都没有,木头一样的玩偶啊,这可就不好玩了呢,我还是更喜欢听见你压抑的悲鸣,还有‘菜刀’切开你的肌肉时那种无法凭意志压抑的颤抖,还有那种屈辱的眼神,嘻嘻嘻,对我而言真是美妙地难以自己啊。”
poh突然反手一把揪住林三的短发,把他的脑袋像提葱一样提了起来,手中捏着一柄足足有一米长的巨型菜刀,在林三脸上比划着,像是在考虑从哪里下刀才能让林三这张木然的脸上出现一些情绪波动,最后用刀背拨开林三的乱发,露出那张惨白的脸。
只有这时才能发现,林三脸上眼睛的部位空空如也,那两颗腥红的眸子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面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早被poh一次又一次的掏空了。
林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块死肉,只有鼻息微弱的呼吸才证明他依然活着,不反抗也不咒骂,就这么任由poh随意摆弄,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漠,仿佛poh摆弄的完全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林三几乎尝遍了各式各样的酷刑,只要是poh听过的,那就毫不犹豫的一一用在林三的身上,因此林三身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伤口,但实际上凑近看的话就能清晰看到皮肤上面犹如细瓷般的裂痕,密密麻麻,不知道究竟是遭受过多少次愈合、破坏才变成了这样。
“真是一张讨厌的脸啊,明明这么可爱,嘻嘻。”
poh仔细凑到林三耳边嗅了嗅,居然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林三的耳垂。
而看到林三依然没有任何反应,poh顿时就没了兴致,反手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在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巴掌印,随后poh狰狞的神色再度一变。
“所以我们今天来换一个玩法,不过相想必你看到这些药剂的时候你就明白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吧?要知道这种药剂还是你自己独自发明出来的呢,你真的是个天才啊,药剂的效果也是非常的有趣,肯定是准备用在你追捕的那些橙名身上吧?或者是……我身上?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你现在都变成这样了,自然是没办法这么做了。”
poh精神显然变得有些癫狂,话都语无伦次,只见他笑嘻嘻的摸了摸林三的头发,顺着发丝一路向下摸去,最后把手指轻轻戳进林三空洞洞的眼眶里,继而俯身凑到林三耳边。
“那么,就请药剂师林三……来亲自体验一下这种药剂的效果吧!!你……不会拒绝的,对吧?”
poh围着林三转着圈子,手指抚过林三的脸,脸上浮现病态的狂热和亢奋。
“斯莫克的恶臭药剂!!这是一个天才的设想啊,居然能制作出这种用来‘完全破坏系统系统自我修复规则’的至高药剂!!恐怕谁都不会想到有玩家会做出这么有趣又恶毒的东西吧?当初我在翻找你的实验室的时候真的是被这种药方上的功能吓到了呢,不过究竟有没有用……还是请你自己来体会一下吧,哦,用完之后记得写一份体验报告上来哦,哈哈哈哈!简直就是白痴啊!自己做出来的毒药还要自己喝下去,哈哈哈哈,都快笑死我了。”
林三头颅微垂,语气微弱地就像头那盏烛灯,好想睡时都会熄灭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想了很多次,却发现根本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poh手上一顿,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凝滞,但很快就呵呵痴笑起来。
“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你啊,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讨厌你啊!!!”
“讨厌一个人,就必须杀死他吗?”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疯子。”
poh轻轻捧起林三的脸,凑到他眼前,对着他的面低声窃语道。
“真正疯狂的……其实是这个世界啊!而我只不过是回应了这个世界的召唤而已,我,才是这个世界最正常的人啊,那群只知道攻略的白痴还是活在底层的蛆虫,他们才不正常啊。”
脸上表情仿佛一个朝圣的圣徒,混合着激动和虔诚。
poh灼热的气息喷在林三脸上,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不过这种不舒服很快就变成了一阵刺骨的冰凉,从他的眼眶部位一路蔓延下去,冻得他连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缓慢而冰冷的刺痛,最后就是麻木,是一种完全没有任何直觉的麻木。
poh终于把手中的那支药剂缓缓灌进林三的眼眶里,与他癫狂的举动不同,poh此时的动作非常仔细,甚至没有一滴药业洒出来。
烛火摇曳,把poh和林三的影子投影在石室的墙上,林三因为疼痛而轻微的抽搐动作通过影子清晰显现出来,让这一幕看起来无比诡异。
斯莫克的恶臭药剂,实际上对玩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害,或者对hp值不会有任何的影响,这种药剂唯一能起的作用,就是阻止伤口愈合。
比如,一场战斗中,因为技能的强悍杀伤力断手断脚的并不稀奇,而双方玩家只要脱离战斗范围,处于系统判定的‘非战斗状态’时,玩家的血量、耐力都能以极快的速度自动恢复,同时断掉的手脚也能在短短几分钟内重新生长出来,哪怕是上次城镇外狙击战的时候,赤眼的zaza被林三几下削成人棍,但一旦林三丢下他继续向城镇突进后,这家伙只用了一分钟不到就重新站起来投入战斗,hp也没有太大的损耗。
这种情况对于林三而言无疑是很无奈的。
暗黑剑有足够的控场能力,但却失去了一般技能的瞬间爆发伤害,因此林三想了很多办法来弥补这一短板,比如……药剂。
在军队总部把太莫拉弄得几乎要吐血三升的‘寒冰巫毒药剂’,很早之前对上poh他们时用的‘麻痹药水’,还有把阿尔戈弄得昏睡了近一天的‘梦魇毒剂’,这些都是林三一人独自调配出来的。
而其中‘斯莫克的恶臭药剂’,就是为了阻止那种让人郁闷情况被调配的。
如果当初不是担忧阿尔戈的安危,林三给赤眼的zaza用袖箭补上这么一记药水,恐怕在这个游戏被攻略之前,他就一直要保持他的‘人棍状态’了。
斯莫克的恶臭药剂,效果持续时间: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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