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面沉如水,重新上马,便向前行,约有数里,望见不远处有一村落,勒马慢行,准备到村中歇息一下,补充粮秣再走。
村口处几名穿着束身戎衣的士卒,微带不满地盯着进村的道路。
“马六哥,兄弟们都在村中玩乐,只叫我们守在外面,真让人着恼。”其中一名士卒带着妒意道。
“谁叫罗旅帅对我们看不上眼,上次没有好好表现。”马六道。
“咦,有人过来了,快看。”一名士卒指着跑过来的骑士道。
“拦住他们,”马六眉头一皱道。
狄仁杰等一行刚走到村口,远远就可听见村中传来哭喊声,咒骂声,正要进村一看。五六名士卒跑过来,挡住众人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曲大将军麾下威勇营在村中搜寻越王逆党,无关人等避开。”马六上前道。
马六籍贯陇西,精通相马之术,看到来骑跨下的马匹为军中战马中的精品,且来人都穿着华丽的战袍,一看就知道是精锐,至少得是将军级别身边的亲卫。千骑做为皇帝亲卫,所穿的五色袍自是最好,因此马六不敢造次,只是想着阻挡来人进村。
“半月前州府就下令停止搜捕越王逆党,你等奉谁的军令来的,难道是曲大将军?”狄仁杰下马上前怒道。
李荣赶快停下来,站在狄仁杰身侧,以防这些士卒恼羞成怒,暴起伤人。
“我家将军昨日下令,挨个村庄搜查一对面容约四旬上下的夫妇,他们是越王逆党,关系重大,抓到会有重赏。”马六恭敬地回答道。
慑于狄仁杰的威势,马六竹筒倒豆子把事情详细地讲了出来。
正着,从村中走过来一队约有百余人的士卒,士卒们嘻笑着前行,身上带着各种布帛等财物之属,后面还赶着几辆牛车,车上载着几名哭哭啼啼的女子。
狄仁杰眼一扫,脸色愈加阴沉,“叫你们长官来见我。”
马六一个激灵,转头迎上那些满载∮◇∮◇∮◇∮◇,¤.c⌒o归的士卒,找到旅帅罗文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这支队伍的头目叫罗文翰,为营中一旅帅,听名字很文雅,实则是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武夫,平日里骄横贪残,只是有些武艺,在军中稍以勇力著称。
罗文翰听了豹眼圆睁,露出凶狠的目光,“想管我罗爷的事,叫兄弟戒备。”
不过罗文翰也不是莽汉,带着马六和十几名亲卫快步走了过来,“你是谁,敢管我威勇营的事?”
“我乃新任豫州刺史狄仁杰,州境之内不法之事都归我管,你还有何不服气?”狄仁杰生气地道。
“你是官府大员,我们归属府兵,行事与你何干?”罗文翰听了脖子一梗道。
威勇营向以勇悍著称,驻守豫州之前曾在陇右与吐蕃争战数年,骄悍之气十足,向来看不起中原之人的文弱。当然罗文翰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没想到面前的老人会是新任豫州刺史,不过让他低头是不可能的,他们刚刚在村中抢掠了一番,按照军法可是斩首的,真要承认此事才是找死,相反打死不认帐,不定会有条活路。
狄仁杰气得胡子直抖,差晕了过去,还从未见到过如此行事的军兵。
“那我们行不行?取出你们的腰牌!”李荣大手一挥道。
“看到没,这是皇帝亲卫千骑的腰牌,我们大人乃右千骑统领,奉圣命巡查豫州。”杨适走到罗文翰近前,亮出身上的腰牌大声道。
罗文翰面色微变,怎么也想不到狄仁杰身边会有皇帝亲卫千骑护送。同在军中,他可是知道千骑所代表的含义,可以视同皇帝出巡,有权不经军令,直接拿人。
“你们后面车上所载女子就是逆党?身上的金帛那里来的?”狄仁杰厉声问道。
村里不时传来哭泣声音,村民们都吓得躲在屋中,无人出来观望。
“杨适带两人去看看村中的情形!”李荣命令道。
“大人,我等确实奉曲大将军之令搜查越王逆党,”罗文翰低声道,“士卒们有骚扰百姓的事,我回去后一定好好管教,万望通容则个。”
“按本朝军法,吏士所经历,因使侵掠,斩之,奸人妻女,及将妇女入营,斩之,你犯了几条军规?”狄仁杰道。
狄仁杰任职大理寺多年,精通朝廷各项法令,罗文翰在这方面根本没法比。
村中哭声不绝于耳,士卒们赶着的大车上那些女子见前面有人拦阻,哭得更厉害了。
“元明,派人去村中看看详情!”狄仁杰转首道。
“是,”李荣挥手杨适带着一火共五名千骑进村去。
罗文翰脸色变幻,心里各种念头不断交战,眼前的老家伙似是不想饶过自己,到底该怎么应对呢?
李荣略带玩味地看着罗文翰,“观微法眼”下罗文翰的神情变化,甚至肌肉动作一览无余。
“要不杀了他们,任谁也不知道,还有这些村民也一并杀掉,免得走露风声,”罗文翰眼冒凶光,盯着狄仁杰,心里盘算着得失,“以狄仁杰的身份纠住此事不放,不定朱将军也会把我推出来做替罪羊,到时按触犯军法算就是死,还是杀了他们一了百了,这些穿着华丽的千骑都是样子货,不堪一击!”
这边杨适等五人已准备入村,耳边忽然传来李荣的传音,“注意戒备,对方想要动手杀人灭口。”
杨适听了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向前走,暗中通知同伴戒备。
“你们这些贼徒竟然敢冒充朝廷大员,一定是越王逆党,兄弟们跟我上杀了他们,一人赏钱十贯。”罗文翰心一横,狂吼一声,横刀出鞘,举刀大呼道。
底下的士卒见到狄仁杰阻止他们抢掠,早就心生不满,听到旅帅罗文翰的命令,呼喝着抽出横刀,围了过来。
狄仁杰眼中快要喷出火来,这些兵痞不但不服管教,还想杀死上官掩盖罪行。
夹在军中一直哭哭啼啼的青年妇女本来心中侥幸有官人伸张正义,可以逃脱一劫,没想到会迎来一场厮杀,吓得面色苍白,赶忙躲在一旁不敢动。
罗文翰身为旅帅,统领百名士卒,甚得朱仲武的信任,骄横惯了,一遇到别人阻止就产生了杀人灭口之心。
“哼,找死!”李荣哼了一声。
罗文翰抽刀上前,几步抢到李荣身前,正要一刀劈下,先杀死狄仁杰身边的这个护卫再,忽觉耳边响起霹雳般的雷声,又如军中大鼓直接响在耳朵旁边一样,震得头脑昏沉,身体失去平衡,就要拿不住手中的横刀,总算他久经战阵,又得朱仲武提携,学得一些内功武技,筋骨粗壮,已是入品的高手,强自稳住身体,勉力一刀斩下。
刀光一闪,罗文翰突然觉得自己长高了许多,听到血液喷泉一样喷出的声响,然后意识就沦入黑暗中。
李荣左足一踏,宛若蹑云而行的仙人,一步数丈,龙吟刀闪电般划过罗文翰的咽喉,使得这位入品的高手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首级飞上半空。
“千骑士卒听令,将这群匪兵全部杀了。”李荣道。
看到主将身死,罗文翰身边的亲卫眼睛一红,一窝蜂的冲了过来。边军向来团结,多年来在战场上建立起来的袍泽之情,驱使他们想要为主将报仇。
“还敢顽抗!”李荣剑眉一挑,龙吟刀连闪,真气都没动用,身影过处,一名名士卒像夏后田地中被割的麦子,脖间现出一道红线,接连倒在地上。
唯一没有出手的是向罗文翰汇报情况的火长马六,他张大嘴巴看着一地尸体,吓得愣在那里。
十息不到,想要围杀狄仁杰的罗文翰及其二十名亲卫就这样躺了一地,了无声息,死于非命。
这边千骑士卒们三人一组,结成战阵,互相配合,勇敢地杀向数倍于己的匪兵。
看到瞬息间倒在地上的同袍,剩余的士卒刚要与千骑厮杀,突然发现自己的主将,最为精锐的亲卫一扫而空,士气顿时降到了谷底。
“妖术!”一名士卒吓得丢掉手中的武器道。
“放下兵刃,投降不杀!”狄仁杰大声喊道。
七八十名士卒犹豫着停止了围攻千骑,慢慢退到一边,惊恐地看着李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