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弃剑被大火吞噬。
事实已经发生,伪吴大、吴两人可真松了口气。
但相对的,眼见火势无法扑灭,整个宅子将要付之一炬,蔡家兄弟却是闹翻了天。
住得好好的屋子,就这样忽然没了,蔡家老大肚里的火烧得可不比屋子,举手又要往弟弟身上招呼一拳头。
蔡家老二想挡,可挡空了。
但他也没被兄长打中。
蔡家老大打空了。
空。
即是无。
什麽都没有。
蔡家老大挥往弟弟的拳头,没有了。
手肘以下,都没有了。
蔡家兄弟一下子都愣了。
直到血喷洒出来,蔡家老大才感觉到痛,抓着手肘,在地上打滚哭嚎。
大鼻子最先发现异状,他回头一看熊熊燃烧着的大宅。
然後,这也成为他一辈子最後一次的回头。
他的视线与身体有九十度的方向差,头还好好的放在脖子上。
只是,任谁去碰一碰,那头颅,便会落地。
围观的人们这时才惊觉蔡家老大莫明其妙地丢了胳臂,不禁一阵慌乱。但他们的注意力随即被一声砰地巨响吸引过去……
大屋,早就烧塌了,但烈焰,却分成了两堆。
火,会让道。
火只要碰到水,就会让道……
但偶尔还是有不识相的火,想要向水发起挑战,有一根柱子便是这麽想的,它最後倾倒,带着火焰,倒在它的同族为水所让出的道中。
於是,砰地一声,这根火柱飞了起来。
咚、咚、咚三声,它虽无法挡住水,却将兄弟们的势力延伸至附近的屋子去……
伪吴大、吴面面相觑。
那看来弱不禁风、重病在身的青年,究竟是不是君弃剑?
至此,他俩人终於再无怀疑。
几个家里被火柱牵连的人家都急疯了,匆忙赶回家去灭火,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喧杂,但施却笑了出来。
他竟有能力独自离开火场!这病秧子真的不是普通人呀!
施放下了心,正想发步向君弃剑奔去,但脚步还未踏出,她又被君弃剑的行迳吓呆了。
他已走到完成人生最後一次回头的大鼻子身边,拍掉了那颗完成最後一次任务的头颅,探口到断颈处,大口大口喝着溢流的鲜血。
看着这情景,身在近处的伪吴大、吴兄弟吓得腿都软了!他们知道要跑,可却挤不出进行这简单动作所需的基本力气!
喝了几口之後,君弃剑将脸面离开了大鼻子的断颈,沾满鲜血的脸孔上,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他向四周扫视一圈,很快注意到现场有施在。
他笑了。
斗笠男看出不对,一个箭步就挡到施身前。
……同时也是君弃剑身後。
他凭什麽比君弃剑快?一开始就没可能。
恶魔毫不犹豫的撕开了少女的上衣,一手剥开了她的胸膛,而後将她紧紧抱住,埋首於她的胸前,贪婪地吸吮着……
补充着年轻又甜美的水份。
在此同时,斗笠男在作什麽?
伪吴大、吴呢?
他们正在赶路。
赶着与大鼻子一同走黄泉路。
蔡家娘儿三个吓得屁滚尿流,他们还看到施茫然不解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但他们不考虑其它事,只知道,该跑。
……是该跑,若是有脚。
所以只能爬。
若是有手。
喊救命?
若是有头。
鸡飞狗跳?
这还不足以形容。
夜风盛,火势更盛。
整村人惊慌叫喊着、在火场中奔跑着。
火烧坏了一些畜舍,於是猪、牛、鸡、鸭,乃至犬猫,都跟着人满场飞奔。
所以不只是鸡飞狗桃,是猪驰牛奔鸡飞鸭翔狗跳猫叫。
可能还有一些,但就先别去管了……
吵死了。吸啜到无血可吸了,才终於将脸从施的胸前离开。
恶魔冷冷抛下这一句。
然後,开始进行将环境恢复安宁的作业。
於是……
...
他的杀人手法,我真的完全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他明明没有使用任何兵刃,却能在数丈外就将人体……或畜生,像用刀剑一样的平整切断其身躯。有一些更诡异的,明明有几人原本是在逃离他的,但跑了一会儿,却似乎受到了惊吓,竟回头向他身边跑。而他……就弹弹手指,就是这个动作,把那些跑过他身边的人的头给打穿了。还有些,他是直接追上去的,就只在对方的脖颈上……我不确定他作了什麽,在我看来,他只是抚摸了一下,极轻极轻地用手指头扫过而已,那些生物,无论是人、牛、猪,还是什麽都好,都跑没几步就倒下,若是人,就会猛抓着脖子,跟着就断气了……我不敢再看下去,只得先行离开,怕被他发现。
这是报告。
杨戎露听完,道:是迫血法的反向应用,我在回纥士兵的身上见过他用同样的手法。徒手斩断躯体也是,但目前还无法判断他用了什麽手法。不过……回头跑向他身边?这是怎麽回事?
探子摇头,道:我也不懂,在我看来,那些人的其中几个,若运气好些,是有机会逃掉的,但他们……那种受惊的程度,似乎在逃跑的路径上,看到了什麽妖魔鬼怪?我真的什麽都没见到就是了。
杨戎露思索了一阵,但也不得其解,只得接下去问道:那之後呢?你可有再回头去探察结果?
有的。探子颔首,道:不出所料,全村无一生还。
人全死光了?
是,猪也是。
……猪?
牛、鸡、狗、猫、鸭……只要是那个村子里原本存在的生物,都是。而且就像前面所的,死法各有不同。他只是随意乱杀而已。另外,现场有个非常奇特的现象。
这是你在事後调查才看到的现象吧?想必应该有观察仔细,那你也详明来。
嗯。全村的屋子或多或少,都有烧毁的痕迹,但最近村口的一间临时搭建的木板屋却完全没有。屋里有一个男里的屍首,死相非常安详,像是在睡梦中死去的。男童身边及屋里的木板上、乃至屋外三丈左右范围,插满了许多银针,约莫有数千根,但无一及於男童身上。至於君……那魔鬼,自是身影不见,我才能安心作事後调查。
银针……杨戎露喃喃自语,她对这东西有印象。
是很常见的银针。探子补充道:就是一般大夫针炙用的针。
..
当老医生吴存赶到现场,他已经没有去救任何人、任何生物的打算。
他知道凭自己行医五十年的能耐,还没法将一些没了头、或身体分成了左右两半之类的重伤患救活。
即使某一部份还有些气息……
他只感受到,他那老兄弟师古是对的!
这家伙,不该存在於这世上!
火光仍盛,吴存巡视村内,不知为何,除了满目疮痍之外,他脑里莫名浮现出一片狼藉这个词儿。
他猛地摇摇头抹去这个想法,如今只有找出那东西才是紧要!
不为自己、不为大少爷。
为天下苍生,该当将它除去!
但实际找到时,却让吴存觉得疑惑。
整个村子都着火了,这是个农村,屋舍之间都有些距离,但全都着火了。就算不是人为纵火,也是因夜风强盛,将烧着的茅草吹风导致。但为何村前这一间板屋,却也完好无损?
它很破旧、没有门扉、有个破洞几乎和门一样大……但至少,它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吴存感到奇怪,遂隐身向屋内探视。
一看,他不禁怔了一下……
是那恶魔!
还有……一个……男孩?
长年行医的专业令他看出,那男孩还活着,他只是睡着了!
他已经毫不犹豫的掏出银针准备攻击,但下一瞬间,他却停住了。
那恶魔居然……露出了遗憾的神情,蹲下抚摸着男孩的额头。
那目光,没有同情,只是凄凉。
吴存自然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他伸手揉揉眼睛,却惊觉恶魔的眼神已向门口移动!
他发现了!
吴存立即挥手射出银针,但为免伤及男孩,手下有所顾忌,竟教恶魔避了开去。吴存一抖包袱,一整包银针洒了出来,他即挥掌一阵打,但他所触及之针,竟又准又快地全向恶魔射去。
恶魔似乎也颇感讶异,也知道在这狭窄空间中於己不利,由於吴存占着大门,他便缩身向最大的一个破孔窜去。
吴存却似早有预料,整包银针已被他打进屋中,他又打开腰间布包,随手一抓,又是数百银针在手,对准了恶魔穿出破孔时,毫不留情地全数射下。
况且不仅是射出银针而已,他可是算准了恶魔的姿势、速度,数百根银针都在可能的误差范围内,集中射向能够制止恶魔行动的数门大穴!
这等手腕,若他不是长年行医的医师、不是有着超出曾遂汴以上的暗器手腕,绝不可能作到!
恶魔方出破孔,漫天银针探头招呼。
恶魔一惊,挥臂带出一阵掌风,吹落吹散其中大半,但双足却未能护及,迳中数十针。他没空一一拔除银针,拔腿想再往开阔处去,但跑没几步,针雨漫天而下。
恶魔於焉伏地。
吴存走上前去,右掌一翻,指间又出现四根特粗特长的针,他一举手,原想向恶魔上插下,但略一犹疑,又换了四根针,二左二右地插进恶魔颈间。
恶魔没能反抗,只闷闷地咬牙发出一声怨毒的喀,便没了声息。
吴存深叹一息。
回头再看屋内,他这才发现,那男孩竟也没了气。
他甚至不知恶魔何时下的手!
他有股冲动想回头砍下恶魔的头!
但叹了口气,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杀意早就有了,第一次没有执行,第二次就无法再下手……
如今,也只好就这麽带他回去了。
...
直到了十天之後,才有人路过这个偏僻的村庄,发现了这麽一桩惨无人道的屠村案,而将之报官。
北武林代理盟主徐乞得知之後,也是怒不可遏,当即发帖召告北武林共同缉凶。
他自然不会知道。
凶手是他一手推举、如今已有着等同君临南武林地位的世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