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归突然出声,引来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尤其莫子渊,担忧的朝徐子归方向看过去,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
徐子归深深吸了一口气,安抚的看了莫子渊一眼,起身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往皇上那边走过去。
徐子归脚步轻盈,可每走一步都似是走在莫子渊心上,每一步都重得让一向淡定的莫子渊心口一突一突的跳的厉害。
“父皇,”走至距离皇上还有两步的距离后,徐子归方才停下,跪了下去,重重的给皇上磕头:“稚子无辜,求父皇看在慧姐儿的份上饶碟儿一命吧。”
月溪在带碟儿来时便已经嘱咐过他,如果还想活命就一定要假装不认识在场的所有人,碟儿不知道月溪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清楚自己被带过来意味着什么,心里却知道,如果让皇上知道自己识得徐子归等人,他们一定会受到牵连的。
碟儿知道这几天来的生活是他们在监禁自己,可是与其说是监禁,倒不如说是保护照顾自己,徐子归派来照顾自己的两个姐姐对他都极好,生怕他有什么闪失。碟儿不愿意他们因为自己的家人而受到牵连,所以一直装作不认识徐子归。碟儿只以为自己爹爹跟皇贵妃的事情真的只是不相信被皇上现的,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这会子见徐子归为了要救自己宁可得罪皇上,碟儿心里却是难受至极,感激的往徐子归那边看了一眼,想要说话,却又怕自己说什么都会暴露自己认识徐子归的事情,一直不敢开口,只能将头埋在已经没了气息的父亲身上悲伤的小声哭了起来。
见徐子归是要给碟儿求情,莫子渊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举步上前跪在了徐子归身边,莫乐渊见状,也举步上前跟着跪了下去,与莫子渊一齐给皇上磕了头,叹道:“父皇,慧中还不满一周岁,就算是为了个慧中积德也罢,就留下这个无辜的性命吧。”
淑妃见这三人不知死活的跪在地上替奸、夫的儿子求情,不由冷笑出声:“打蛇不死必有后患,太子妃与郡主没有听过么?”
事关皇上脸面的问题,皇子公主门自然是不会贸然前来,过来的也只是一些在后宫中比较有名望的后妃,徐子归是为太子妃,被皇后叫来算是一种学习,而莫子渊则是假借着翻查证据送证据的由头过来的。若不是因为事突然,大家都在厉郡王府上,莫乐渊也是不会跟着过来的。这会子他们的人都不在这儿,只有他们三个,自然是人少势薄。
莫乐渊知道碟儿死不死的对于淑妃来说无关紧要,只是因为他们想要碟儿活,只是淑妃与他们做对惯了,仙子啊不过是在跟他们唱反调罢了。
输人不输阵,莫子渊只是冷冷的憋了一眼淑妃便抿着唇转头看向皇上,皱着眉低沉出声:“碟儿年岁还小,对于以前父辈们的事情尚且一无所知,不若贬去边疆充军罢,有卫候看着,亲自调教着,不会有事的。”
说罢,看了看皇贵妃那边,继续说道:“皇贵妃与赵诚所犯的事情按大周律例处置,男子一律杀无赦,女眷孩童配边疆充军,女眷为军妓,孩童为幼兵。”
“太子是在与朕将大周律法?”
皇上淡淡的看着莫子渊,眼里波澜不惊,语气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根本捉摸不透皇上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子渊微微垂着眼帘,稍稍一思索,便有了下一步的计划,故而垂着头说道:“是。”
“放肆!”皇上似是气急,将手边的茶杯往莫子渊身上扔去,却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巧合,茶杯擦着莫子渊的衣袖落在了地上碎开,并没有真的打到莫子渊身上。
“朕看你是这个太子之位坐腻了,想要到朕的位置上了!”
这话可是诛心之话了。
徐子归震惊,事关莫子渊,徐子归脸上再也没了以往的淡定,跪着往前走了一小步磕头,正欲说话,却被莫子渊抢在了前面。
“儿臣没有。”
声音低沉有力,坦荡磊落。眼神一直光明磊落的看着皇上,眼神直视皇上,毫不躲闪。
父子两个这么对视了半晌,莫子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及不可见的笑意来。不过笑意一闪而过,接着又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面孔,等待皇上落。
皇上及不可见的挑了挑眉,脸上又成了一派怒色:“没有?朕倒是瞧着你的心是越的野了,今儿个是小六带兵包围了厉郡王府逼你下位,过不了几天你是不是要带兵逼宫了!”
“父皇……”莫乐渊没想到皇上会说这样的话,与徐子归对视一眼,转头惊讶的抬头看向皇上,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父皇,明明今儿个是六哥犯下的错,您作甚要牵扯上大哥?大哥也是无辜的……”
“安阳!”不待莫乐渊说完,莫子渊便低沉这声音打断了莫乐渊的话,目不转睛的看着皇上,眼里全是悲哀:“若父皇当真以为儿臣是这样的人,倒不如就此夺去儿臣的太子之位自此绝了后患。”
说罢,双手扬起双握伏在地上给皇上行了大礼,其决心日月可鉴。
“渊儿!”
“你以为朕不敢么!”
皇后也被莫子渊的话吓得呆了去,失声大喊,与皇上怒喝的声音一同响起。
皇后是着实想不通这一次明明是借此惩戒皇贵妃母子的,怎么就好端端的牵扯到了莫子渊身上。
不仅皇后,就连徐子归跟莫乐渊也开始自责,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竟然让皇上跟莫子渊闹到如此境地,两人心里这会子已经自责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淑妃等其他几位宫妃,嘴边皆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饶有兴味的笑意,对于这一场戏,果然庆幸自己半夜不睡觉过来看戏果然是英明决策。若是不出意外,今儿个不仅皇贵妃母子两个会被废掉,估计依照莫子渊这般,今儿个多半是要废太子了。
众人心思各异,唯独当事人莫子渊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转头朝皇后那边看了一眼,转头继续看向皇上,朱唇轻启,嗓音低沉,一字一句,直敲打着人心。
“百善孝为先,儿臣的存在始终让父皇担心,儿臣求父皇夺去儿臣太子之位。”
说罢,又是叩头行了一个大礼,抬头定定的看着皇上,眼神里带着坚定与决然。
徐子归跪在地上扶着地的手微微动了动,眼皮一跳睫毛微颤,并没有抬头去看莫子渊,心里却是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子渊是就着这件事在与皇上唱戏……皇贵妃跟赵诚这件事皇上早在上一次皇贵妃落水的时候就有所怀疑,只是一直苦于证据不足,便一直暗中让元汀搜查,今儿个见莫子渊这么快将证据程到自己面前,估计是以为之前元汀在搜查证据的时候便已经寻求过莫子渊的帮助,所以莫子渊才会这么快将证据带到自己面前。
因为事先就有所猜测,所以今儿个捉、奸皇上也并没有太大的气愤,就如同是事先便有了心理准备,心理冲击就不大,自然是不会有预想中的气愤。而莫城渊今天带兵围了厉郡王府已经碰触了皇上的底线,所以即便今儿个皇贵妃的事情不出,莫城渊也是废了,再加上皇贵妃公然给皇上带绿帽子这件事,莫城渊的下场怕是比莫清渊还要惨。
莫城渊败落,成年皇子便只剩了莫琛渊,再最大的便是莫麟渊,前面的障碍算是一一都清除了。徐子归知道,因为自己以前的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莫子渊早就有退位的打算。
联想到之前莫子渊跟莫琛渊一起被罚的那次,莫子渊想要退居二线只做个闲散王爷,兄弟俩定是与上一次一起皇上谈过心透露过的,所以才会被皇上惩罚。后来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皇上又同意了莫子渊的提议,所以才会这一次莫子渊替莫琛渊将障碍物都清除,皇上便估计着就到了该退位的时候,这便与莫子渊一起,唱了这么一出戏。
“渊儿!(皇兄!)”
没想到莫子渊就这么跟皇上杠上,莫乐渊跟皇后皆是震惊朝莫子渊喊了一声,企图制止莫子渊,不让他再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徐子归这么想是因为与莫子渊是夫妻,太过了解莫子渊心中所想,可皇后与莫乐渊毕竟只是母亲跟妹妹,即便再了解莫子渊,可一些生活上的想法也是不如徐子归了解的,所以徐子归能想到各种缘由,可皇后跟莫乐渊却是始终想不通,莫子渊这般跟皇上杠上到底是为何。
事关自己儿子,皇后哪里还有平日里的一丝理智?即便是觉出一向有分寸的儿子这次似是故意挑起皇上的愤怒一般有猫腻,却也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只想着赶紧阻止莫子渊接下来的话,让莫子渊服软可给皇上台阶下。
“母后,”莫子渊转头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垂着眼帘让人看不出情绪来:“儿臣承蒙母后莫大的期望,这会子怕是要让母后失望了。是儿臣不孝了。”
说罢,转头看向皇上,继续说道:“父皇,儿臣请旨,请父皇废除儿臣太子以为,日后只愿做一闲散王爷,替父皇守护我大周江山。”
皇上眼里快闪过一丝惋惜,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并没有人注意到皇上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只看到皇上眼里全是愤怒的神色。
只见皇上一拍桌子,似是急愤怒的样子,轻启薄唇,犹如宣判众生命运的神一般。
“皇太子莫子渊对朕无礼三番顶撞于朕,品行亏欠,即今日起废除太子之位贬为亲王,封号蜀,幽居蜀地,明日起行,即日起未经召见,不得入宫。”
“皇上!(父皇!)”
不管皇后跟莫乐渊在听到圣旨以后有多么的歇斯底里,徐子归与莫子渊均是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宣判,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放松与终于。两人一同给皇上叩头行了大礼,谢恩。
“儿臣谢父皇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将眼神转到了皇贵妃那边,不复刚刚宣旨是眼里的波澜无惊,这一次就连声音都带着凉意。
“皇贵妃陈氏恃宠而骄公然宣、淫,有失妇德,纵私欲,冒天下之大不讳,按大周律例,今革除一切封号贬为庶人,姘夫赵诚,其子柳良,其女竹杏按由大周律例连坐制度,均交由宗人府,与秋后问斩;赵诚之子赵安,因其年幼,死罪可免,但其活罪难逃,自明日起交由刑部,三日后送往南疆充军。”
皇贵妃自赵诚死后便整个人都变得木讷起来,这会子对于皇上的宣判也似是充耳不闻,只抱着赵诚眼神空洞。柳良与竹杏兄妹俩则是早就在这件事被莫子渊他们现之后就早做了最后的准备,况且柳良又有自己之所求,兄妹俩都未歇斯底里,而是平静的朝皇上那边跪过去,叩头谢恩。
“谢皇上成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确实连看都不看他们,眼神看向莫城渊,见莫城渊因为自己刚刚宣判了皇贵妃死刑之后便一直处于木讷震惊悲伤的状态,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薄唇轻启,接着宣判
“六王爷莫城渊背信弃义在自己亲兄弟的婚礼上进行围攻企图逼迫皇太子退位,着实不仁不义,特废除亲王一位贬为庶人,幽居西疆,未经召见不得入宫。”
莫城渊早在皇上宣判皇贵妃的时候,便已经预见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自己这一仗,这些年来的谋划全都因为今天生的一切功亏一篑。莫城渊颓废的跪坐在地上,连谢恩都忘了,只是那么颓废的坐着,眼里竟也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