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试,再失败,更好地失败。
绪方精次并没有将她带到多么高挡的餐厅,只是一家回转寿司,他一脸放松的坐在高脚椅上,神情间带着些许落寞。刘凡旭却是有些为难,她同他并没有达到可以安慰心事的情分。这种初相识的疏离关系,让她此时此刻有些如坐针毡。
“怎么了?”绪方精次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喂喂,不用这么拘谨吧,好歹以后都是一个研讨会的师兄妹,你要一直和我这么生疏吗?”
“我还没有想好。”刘凡旭垂下睫毛,她手里的筷子戳着绪方精次放到她面前的寿司,一脸心事重重的继续说道,“职业棋士什么的,我从来没有想过。”
“那就先什么都不要去想,老师也只是希望你加入到我们的研讨会里,不会浪费掉你的才能。至于你是否愿意走职业棋士这条路,以后再说也可以。”绪方精次挥挥手,十分不以为然。
“你平时输掉了在意的对局,都是会去酒吧买醉的吧。”刘凡旭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为什么今天不去了?”
“如果不是知道你对我并不感兴趣,听到这话,我会以为是你爱上我了。”绪方精次的眼底闪过惊愕,脸上却摆出了一副调笑无辜少女的痴汉大叔的傻缺表情。
“……”刘凡旭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刚刚欠缺的胃口,此时倒是好了起来,她夹起寿司,慢慢的吃着,等一个寿司下肚,她才再次开口说道,“续方老师”
“叫我绪方吧。”他打断了她的称呼,强势的要求道,刘凡旭一梗,抿了抿嘴唇,改口道,“绪方,你拜入塔矢门下多久了?”
“十三年了。”绪方精次倒是有问必答,一点儿也看不出棋院中流传的关于他狡诈诡辩的风评。刘凡旭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暗暗猜测他的意图,她的眉心微微蹙起。这副并未做伪的表情,自然被绪方精次看出了端倪,他笑着抬手戳了戳她的眉心,不满的开口说道,“喂喂,不要被外人带坏了,我对自己人可不会那样。”
刘凡旭审视着他的微表情,确定他并没有说谎,便稍微放下了些戒备,不过她仍然有些困惑,而她也不打算隐藏自己的困惑独自琢磨,所以她开口说道,“我毕竟只是刚刚接到塔矢老师的口头邀请,你们对我也并不了解,为何就承认了我。”那种被再三审视的环节呢?去哪儿了?
“你想太多了,阿迦,况且,老师的眼光有多毒辣,我们怎么会不知道。”绪方精次平淡的语气里,夹杂着对自家老师的崇拜敬仰。刘凡旭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这顿饭虽然起因奇怪,但是结果还算不错。当绪方精次将她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甚至有些犹豫是否请他进门喝杯咖啡。倒不是她轻易交付了自己的信任,而是她不觉得伤害她对他会有什么好处。所以,也就彻底放下了芥蒂。
绪方精次走到自己的跑车前,回身望向大楼上那扇亮起灯光的房间,知道那是属于刘凡旭的,他静默的看了一会儿,唇角的笑容始终挥之不去。他垂下睫毛,反手打开车门,利索的启动挂档踩油门。红色的跑车飞一般开出车道,他看着飞快闪过的路景,心中盘桓的征服欲仍然没能完全消退。
第二天依照约定的时间,刘凡旭一下楼,就看到了昨天的那辆红色跑车。她眨了眨眼睛,慢慢走到跟前,绪方精次并没有下车为她开车门这类绅士的举动,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并没有往别的方向去想。她自己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之后,绪方精次才启动了车子。
“不去接进藤光真的可以吗?”刘凡旭有些犹豫,她那天原本已经和进藤光商量好的,如今突然爽约,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不过,绪方精次解释道,“昨天小亮和进藤约好了一起行动,我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们这对难得的劲敌为妙。”
“一起行动?”刘凡旭表示自己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再怎么一起行动,研讨会的地点也是在塔矢宅,进藤还是得一个人过去啊。”
“小亮会到车站去接他的,”绪方精次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这个时间,大概已经接到人了。”
“什么啊,这是被嫌弃了吗?”刘凡旭似真似假的抱怨道,“急着甩开我这个监视者啊。”
“监视者?”绪方精次扬起眉毛,“也对,两个孩子,还是希望有自己的行动空间的,我们做大人的,多少还是给他们一些自由好。话说,进藤的围棋是你教的吗?才十一岁已经是个职业棋士了,和小亮一样的出色呢。”
“我并不是他老师,和他遇到也不过是下了几盘棋,惺惺相惜罢了。”刘凡旭说完自己反而笑了起来,“是不是很奇怪,居然会和一个孩子惺惺相惜。”
“说不定你同我下过之后,也会产生这样的感觉。”绪方精次提醒道。
“知道了,我没有忘记今天和你的对局。”刘凡旭叹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既然我答应了,就不会爽约。”
等到了塔矢宅,两个孩子果然比他们先到。她松了一口气,和塔矢夫人打过招呼之后,便被绪方精次拉进了棋室。除了塔矢行洋和两个小孩儿,其他人她都不认得。不过这在绪方精次的介绍下,也大概记得了名字。
按照惯例,绪方精次摆出了昨天对弈的棋局,在他们热络的探讨着棋子落点的时候,刘凡旭和两个孩子都沉默的坐在一边。塔矢亮是还未到能够插嘴的棋力,进藤光是刻意隐瞒自己的棋力,而刘凡旭则是被藤原佐为吵闹的顾不上去看那盘棋局。
每一次去塔矢家棋室,她的主要任务就是陪藤原佐为下棋。而她昨天的爽约,让藤原佐为无棋可下,他自然在今天见到她之后撒娇耍赖难缠的不行。仗着别人都看不到他,他扒着刘凡旭的肩膀,不停地哭诉着他的委屈。
刘凡旭听得脑仁儿一阵阵抽痛,她抽动着嘴角,努力控制着脸部表情,不至于让别人看出端倪。在检讨终于结束之后,绪方精次主动向塔矢行洋提及他要和她对弈的事情。经过塔矢行洋首肯,他们分别坐在了棋桌的两头。
听到有棋可下,藤原佐为也不再胡闹,他安安分分挨着刘凡旭坐在她的身边,眨巴着水汪汪的漂亮眼睛,一副哀求模样。刘凡旭不忍直视的别开头,叹了一口气,在心里说道:这局就你下吧。无视掉藤原佐为欢呼声,刘凡旭和绪方精次猜子,她执黑先行。
藤原佐为的棋风偏老式,尽管有这段时间的学习,但是他仍然未能完全适应现代的很多下法。所以,他虽然曾经以本因坊秀策的身份名扬天下,如今却只和绪方精次拉开了很短的一段距离。不过,这样恰恰好,不然刘凡旭还真的不好解释她这样厉害棋力究竟是怎么练就的。
在塔矢行洋问及她的走棋风格的时候,她只说最近一段时间多打秀策的棋谱,才会让自己的棋风大变。只不过,她解释归解释,见塔矢行洋一脸的若有所思,她知道他并没有完全相信。也许,他邀请她加入研讨会,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棋力。
正如塔矢亮追逐着进藤光,塔矢行洋也同样追逐着自己的对手SAI。这是命定的缘分吧,刘凡旭忍不住感叹道。
不过,她并不打算插手做多余的事情。说她冷漠也好,说她无情也罢。她允许进藤光这个苍老的灵魂留在这副稚嫩的身体里,已经是她权利的极限。她不可能再有精力去干预更多人的命运,哪怕这个人关系到SAi。她不会忘记自己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察觉到自己被周围的人和事影响的太多,她忍不住想着自己是不是在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
回到自己在这里置办的小家,刘凡旭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浩瀚的夜空,心里感觉空荡荡的。哪怕是进藤光,他也在慢慢融入到现在的生活,只有她仍然游离在世界之外,找不到归属感。无论她多么用心的经营,她都只会越来越觉得空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