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时,天气渐暖,沈风醒过来,已发现那个少女已经离开,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在这辽阔的天地里,一面之缘便是永远,便不会再相遇,人与人之间的机遇大多数是这样。
举头望着塔峰,心中告诉自己,她就在上面,不再迟疑,开始攀爬这座塔峰,塔峰山壁上都是积雪,极其难以掌握,而且耗费力气。
沿着山壁攀爬,越到上面越是危险,要不是有工具几乎只能爬到百米处,此时沈风堪堪爬到百米的位置,风雪又开始狂骤起来,使得攀爬更加困难。
这些攀爬工具是由壶酒徒弟所设计的,十分适用于攀爬,但在这光秃秃的塔峰,却依旧不能物尽其用,又爬了百米,差不多在峰腰的位置休息。
“师父!”
越爬到上面,身体越是吃力,身体也开始感到冰冷,天气也骤然降低,奋力喊了一声,然后继续攀爬。
塔峰之上,叶绛裙盘坐在地,听到喊声,蓦然睁开双眼,此时她身上凝结成雪片,身体仿佛是一块精美的冰雕,雪白澄澈,她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随即紧闭上双眼。
“这鬼天气!”
悬在塔峰腰处,抱怨了一句,忽然看见一只晶莹剔透的虫子怕过来,蓦地一惊,下意识地将它拍死,在打死虫子的瞬间,从虫子里面流出红色浓浆,浓浆碰到石壁,瞬间将坚硬的岩石熔化!
这是什么!
心中大骇,幸好刚才不是用手,否则手掌一定被烫穿,那些红色的浓浆还在滚动,只是差不多一个指甲大的浓浆,在岩石上滚落竟然可熔化出十几米长。
看到这个虫子,不敢再稍作停留,塔峰呈金字塔状,比金字塔略陡峭一点,对于沈风来说,要攀爬两百多米不是问题,但在这种天气下,便会多比平时耗费力气,只剩最后几十米,天气还会降温直至零下,必须尽快爬上去。
好冷——
继续向上攀爬,几乎手脚快冻僵,抬头一看,峰顶已近在几十米处,忍不住大喊道:“师父,我来了!”
——师父,我来了——
声音随着风雪传到塔峰上,一声声,在风雪的夹缝中,在天际迂旋之后回荡回来,而此时,她已被冻僵,仿佛成了一座冰雕,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为了斩断痛苦,她选择冰封自己,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感受不到痛苦,沈风的声音继续传过来,此时风雪加骤,风雪之中掩盖着一个声音。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声音似乎从冰雕中传出来,但她的嘴唇却丝毫未动,而发出来的声音亦是软绵无力,零零散散。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正在攀爬时,耳边忽然听到细微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但脑中却感觉到这个声音是来自叶绛裙,一边喊道:“我不会扔下你,更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自私,我只是不想你在我看不到地方一个人痛苦。”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这或许是她的心声,尽管她已经躯体已入眠冰封,但心依旧在跳动,当她内心炙热如火时,风雪都成了她跳动时的心声。
而这种臆想而来的声音,只有沈风才能听得到,她之于他,诠释为,她的心只为他一人跳动。
我要将你带回去!
大喊着,顶着风雪爬最后十几米,眼前仿佛浮现她幼时困在冰窟时的情景。
——你这又是何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了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试图去赋予你感情,没想到代价是我,在你落泪时,我才发现,我拿在手中开启你心房的钥匙是一段男女之情。
当我犹豫、彷徨、迷茫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也许你的离开是对的,毕竟离开是大多数人的结局,但你与大多数人不同,大多数人会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而你只会不知所措地放弃余生。
你可曾想过,当你放弃余生时,留下了遗憾给我,你可曾想过,当你带着痛苦离去,我在你背后,拾起了一路悲伤。
仿佛在呓语,终于攀到了峰顶,此时风雪急停又起,卷起一簇簇雪浪,而在雪浪之上一具已成冰雕的白衣女子纹丝不动,她那一身白衣与这风雪有着天然的契合。
见她已被冰冻住,心中顿感震撼,走到冰雕前面,风雪方歇,目光落在已被坚冰覆盖的女子,叹息一声,低身轻抚她的脸颊,手掌细细摩挲,眼神中带着难以捕捉的深情。
“便是你将我的冰蛰杀了!”
此时,忽然有一个一袭黑衣的少女从峰顶另外一端走了过来,她衣饰十分奇特,上面是虫子的纹路,且在眉宇之间烙上了一个形似某种昆虫的图案,耳垂上悬着一对虫子标本的耳坠,最让沈风惊奇的是,她竟然就是之前的异族少女。
“怎么是你,怪鸡!?”突然从峰顶走出来一个人,倒让人意外,看了那人的面容,顿时惊道:“你怎么也在峰顶!”
‘怪鸡’皱了一下眉,整个人气质完全不似单纯天然,反而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阴冷道:“别以为装糊涂便可蒙骗我,我可以在你身上闻到冰蛰的味道!”
“冰蛰?”沈风恍然道:“你说的是那只白色的虫子,不过是一只虫子,别那么计较,对了,你不是去找鸟儿,怎么跑上峰顶找虫子?”
她道:“你可知那只冰蛰是何等稀有,举世便只有两只,你说得倒是轻巧!”
这只怪鸡怎么回事,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会儿找鸟,一会儿找虫子,沈风不耐烦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话。”
“我还有一只冰蛰,既然你杀了我的冰蛰,我便让你当作冰蛰的宿巢!”她阴毒冷笑,从一个盒子取出另一只晶莹美丽的冰蛰。
“喂,你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对,你不是怪鸡!”从她身上感到危险感,仿佛身在亚马孙森林之中,随时都有可能有致命危险。
她给人的感觉,便如一只致命的毒虫!
“我本来已找到一个完美的宿巢,但若是让冰蛰在你身体寄宿几日,以后它到了新的主人体内,亦好知道如何觅食。”她的声音与之前那个异族少女很是相似,但由于气质截然不同,一个声音空灵神韵,一个声音阴沉乖戾。
沈风神经一下子紧绷,望了一眼被冰冻住的叶绛裙,冷然道:“我希望你只是开玩笑,否则——”
呵——
她冷笑一声道:“世间有很多你意想不到之事,让你开开眼界,看看你的脚下!”
低头一看,蓦然大惊,只见在脚下有几只白色虫子在爬行,它们藏匿在雪下,如果没有警觉,根本发现不了,“怎么,你想用这些虫子杀了我?”
“勿要忽略渺小之物,若是聚集千万,便有排山倒海之力!”说着,虫女发出一声类似虫鸣声,少时,无数从白色虫子从雪面上爬出来。
沈风骇然!
这个奇怪的女人究竟是谁,长得和怪鸡一模一样,还可引来这么多诡怪的虫子!
“不过,雪蟊不是毒虫,它以雪为食,美丽而又温和。”虫女手上抚摸着一只小小的雪蟊,然后拿着一团雪喂食,只一小片刻,方才不过米粒大小的雪蟊顺便长大了十几倍不止,手指头那么大!”虫女冷冽地咯咯笑道:“这些雪蟊便是你杀死的冰蛰所育,一只冰蛰可以孕出成千上万只雪蟊,你却将它杀了,我要好好折磨你,最后再将你变成冰蛰的宿巢!”
此时,地下的雪蟊都已经变大,密密麻麻地在地上蠕动,说着,虫女将冰蛰放了出去,“这些雪蟊生命只不过三日,三日之后便会化为水汽,但若是有冰蛰,它们便可化作冰——永生不死!”
说话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雪蟊爬上叶绛裙的身体,然后冰蛰亦随之环绕上去,冰蛰所过之处,迅速凝结成冰,如果仔细看的话,雪蟊是先融化成水,又被冰蛰吸收热量凝结成冰,冰蛰通体发红,仿佛是一块美丽的红宝石。
沈风立即急道:“不要伤害她!”
虫女冷笑道:“那是自然,此女体质冰冷,乃是冰蛰的最佳宿体,我岂会将她杀了。”说话间,叶绛裙身上凝结一层冰,唯独头部可以接触到空气。
眼前的奇景令人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只听过有驯兽师,却从未见过有人能操控虫子,而且她的虫子亦是颠覆认知,那只冰蛰尚便可用科学去解释,但这个虫女只能说她有超能力,在前世的时候,喜欢搜罗一些奇人奇事来看,所谓‘超能力’是真的存在,比如身体有磁力、不畏寒冷和不怕电等等,但都远没有这个虫女来得神奇。
“你可以操控虫子?”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和怪鸡长得一模一样,难道是怪鸡叫她来报复我的?
虫女一身衣饰独特,上面皆是昆虫的纹路和式样,再加上能操控虫子的神奇本领,只令人感到畏惧和森寒,“咯咯,域外的神奇是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中原人无法想到的,而你近日便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沈风仿佛感知到这个世界远不及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些神奇的人和物随着他身处高度的提升而出现——
不同世界的元素组合,会产生新奇另类的新元素,或许我们所熟知世界已探知的部分,只有一半抑或更少。
沈风心神闪过一些杂念,才有所临危:“你来自域外的民族,却敢在中原之地,难道不怕祸及族人吗?”
虫女肆笑无忌道:“便凭这已经四分五裂的中原民族,还是愚昧无知的中原人?哈哈!”
这女人是不是刚从族里出来,跟没见过世面的,看谁都不爽,心里对此人没有好感,不过眼下这个女人并不好对付,“原来你不喜欢中原人,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不是中原人吗?”
虫女皱眉道:“你不是中原人?”
沈风可不是有节操的人,更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京城还有那么多大家闺秀喜欢他,他死了便毁了她们少女怀春的梦,“你看我的口音和行事方式,有哪点像这里的中原人?”
虫女神容滞疑,眼睛睁着哈哈狞笑:“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便是令你悲惨!”
她指着已被冰冻住的叶绛裙又道:“你如此寻觅她,紧张她,可见你十分在乎她——你试过至亲至爱的人在眼前消失的滋味吗,今日便要尝尝这滋味!”
说话间,她指缝中出现一根灰色木笛,随着吹出一种奇怪的笛声,一群褐色虫子从地上爬出!
正惊骇间,脚下的地方已全部塌陷形成一个虫洞,然后整个人摔下虫洞里,在失足的瞬间,分明看见虫女指缝间藏有七支七色笛子
——你可知这里从前是什么地方——
虫女的声音从上面传回来,她立在虫洞上,神情萧然道:“这里在很多年前不是山,而是一片巨大的湿地沼泽,我的祖先便从这里繁衍,为了躲避外来纷争,我的祖先以虫筑山,将湿地变成山络,但此处的山并非是真正的山,只是以泥土衔成,世人只知燕雀衔巢而不知蚁虫可筑山。”
燕雀衔巢,蚁虫筑山,这实在闻所未闻,仔细想想,如果有一个可以控制蚁虫的隐秘古族有意为之,并非没有可能。
的确是有可能,日常生活所见的白蚁蚕食树木,如果其他蚁虫可以蚕食土石就不奇怪了。
但沈风在听到她的话时,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而下一刻便击碎了沈风的想法。
虫女伸出一根缠着灰色笛子的手指放在嘴前,一道轻微而奇怪的笛声从笛管中传出,很快从叶绛裙底下爬出无数灰色虫子,它们正在疯狂地吸收沙土,而包裹叶绛裙的冰块也在缓慢下降。
“你想做什么!”沈风意识到这个女人的残忍和可怕之处,她绝不是之前见过的怪鸡,她是来自一个古老的隐秘民族。
“你此时看不到,我便提醒你,只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一过,她便会坠入底下一个冰洞了,而我的冰蛰便在冰洞,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口语没有咬文嚼字,是很平常的大白话,还带着鲜闻的地方口音,可见她的民族既传承自中原民族,但山居偏远。
沈风是见识过那些虫子的神奇,所谓宿体,便是寄生虫一日三餐的地方,要是那只冰蛰进入叶绛裙体内,叶绛裙便会被寄生虫蚕食殆尽,知道自己遇到一个可怕的女人,如果想让沙土停止,只能杀了这个女人然后抢到她指缝中的笛子,可现在身在洞窟内,根本爬不上去。
虫女此时站在上面,又讥笑道:“你们中原人常讥讽蝼蚁,此时命运却被蝼蚁左右,是否可笑!?”
沈风此时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她的讥讽,只想着如何救出叶绛裙,一想到她要变成一具空壳便心如火焚,为何他不顾京中事务来寻她,此时所有目光关注的焦点人物,所有人考量他的行为,甚至一些人已经准备了笔墨准备笔伐他,而他却冒天下之大不违也要离京,这已经说明叶绛裙在他心中的分量,而他心中十分清楚,叶绛裙的离去,便如掏去他的心肺!
虫女见他毫无反应,不禁冷哼一声道:“我便让你尝尝心爱之人在你眼前死去是什么感觉!”说着,她吹响指缝中的笛子。
沈风心神一跳,随后便感觉囫囵之中山壁轻微的震动,过了一会儿,山壁上便出现许多细长的小洞,便如蚂蚁的洞穴,走到其中小洞前,便看到了叶绛裙,只见她仍是被冰冻住,眉目安详,似是在沉睡中毫无意识。
——好好看着她,看着是如何从你眼前消失——留下这句话后,她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便离开了。
“师傅,你快醒醒!”沈风透过小洞喊着,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温柔,而十指因为焦急陷入沙土之中,指关节甚至磨出血。
唤了几声之后,只见叶绛裙也渐渐沉下去,沈风也逐渐失去理智,急吼道:“叶绛裙,你快醒醒,你到底是不是女人,那些虫子很快就要爬进你身体里!”情急之下,手将沙土抓下来。
沈风愣一下,才记起这些沙土细软,而且里面经过有无数蝼蚁洞穴,想挖过去只需几个时辰,这似乎是虫女有意为之,她究竟是想干什么?
沈风抬头望了望,如果从这边挖过去,沙土便塌陷下来,那纵使挖过去,也只能与叶绛裙一起被活埋!而假如待在这里不动,迟早会有人来救援。
这是魔鬼给出的选择题!
放在沙土上的手停滞了片刻,便放下双手,随即从衣服上撕下两块布缠在手掌上后便开始挖土,只是挖了半个时辰,便全身大汗淋漓,这也难怪,这半个时辰他拼命挖,片刻都没有休息。
撕拉——
缠在手掌的布已经被磨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他的手掌也被磨出几处细小的伤痕,又缠了两块布继续挖,而另外一边的叶绛裙也渐渐下沉。
“快醒醒!”忍着手掌的刺痛奋力大吼着,上面地沙土一块块掉下来,随时都会塌陷下来。
已经挖了将近一个时辰,他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这么长时间片刻也没有休息,再加上十指传来的刺痛,双臂几乎麻痹,可他仍然不停挖着沙土,“为什么你还不醒,快醒醒,你是不想醒,还是不想看见我!”
沈风心情焦急又悲痛,疯狂地挖着,而叶绛裙便近在眼前了,沙土不断坠落下来,在另外一边,叶绛裙僵硬的脸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似乎透着淡淡的悲伤。
——你何苦如此——
不知是否幻觉,又听到了她的声音,而叶绛裙的嘴唇却丝毫未动,沈风红着眼睛大吼道:“我也想知道个理由,但我他妈就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说着,他疯狂地挖着,甚至双手十指已磨出血来。
——走吧,再挖下去,你我皆要葬身此处——
在封闭的山穴里面不知疲倦的挖,全身感到又累又疲倦,山洞下面空气不畅,又是蚁虫群居的地方,气味十分难闻,沈风神情愤然又夹杂着难觅的温柔:“难道你真的还不懂吗?”
——你为何要寻我——
沈风大怒道:“那你为何要走!”他仿佛在自言自语,而叶绛裙则仍然被冰封住,这个山洞异常寒冷,想必是那些虫子的原因,正是因为寒冷,沈风才会感觉特别的困倦,我们人一般在冬天的时候喜欢懒床,是因为冬天气温低,人体内的酶活性比较低,所以人会比较没有精神。
——我亦不知何故——
“我当初在轮回岛就应该丢下你,就不该对有怜悯,更不该一时兴起去改变你,你就是一个危险的女人!和舒如姒一模一样!”沈风吭吭哧哧的喘着粗气。
——快走——
她身体是冷,但只是喜欢寒冷的天气,本质是血肉之躯,如果被冰冻住,身体机能会渐渐丧失,只因她体质奇特才不被冻死,她幼时便是一直在冰窟中被她师父当试验品。
此时她的意识是清晰的,越是寒冷,不过就是没有被冰蚕侵蚀,再过几日,她也会变成一具死尸,身体机能临近消失,而精神力量却变得十分敏锐,这大概是所谓的第六感,甚至第七感。
人或许也有触角基因,只是基因并未显现出来,或许在成千上百后,会有人长出触角。
——快走!我已经快死了,你救不了我,不要白费性命,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回去——
她依旧纹丝不动,但却能感受她传递出来强烈的感应,甚至比之前的更加强烈,正如她所说,她的生命体征已经快消失,所以精神力量异常强烈。
“早知道你是个祸害,当初在轮回岛就不该救你,直到现在还要耐着心情跟你废话,烦烦烦!真他妈烦!”沈风心情很是烦躁,很是愤怒,甚至感受不到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发泄似的挖着,所谓十指连心,这疼是锥心的疼!
——你厌烦我吗——
“对,很烦!”沈风气哼一声,同时用力一推,将最后的沙土推倒,而叶绛裙亦是近在眼前,他瘫倒在冰块上,鲜血瞬间侵染雪白晶莹的冰块。
崩——
上面的沙土瞬间崩塌下来,沈风眼前一黑,与叶绛裙被埋在一层厚厚的沙土下,他奋力撑起身体,尽量挤出一些空隙:“叶绛裙,你快醒醒!”
当沈风倒在冰层上的时候,叶绛裙的眼皮似乎颤动了一下,但便再无其他征兆。
“醒醒……”
沈风与叶绛裙紧紧连在一起,但也被沙土埋在底下,很快空气不够用,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冰层都是血液,血液将部分冰层融化。
“你快醒醒、、、”费劲地喊着,每喊一声,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乏倦,意识模糊,残喘许久,最后只剩下低声呢喃:“绛裙,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让你死!”
无力地垂下头,嘴唇正好封在叶绛裙的双唇上,由于被封闭,气温升高不少,叶绛裙冻僵的脸已经逐渐被融化。
两唇触碰时,叶绛裙的身体如被飞燕掠过湖面荡起的波纹微微颤动,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霎时,她的眼睫毛上凝结几滴晶莹的水珠,水珠晃了晃,从她脸上坠下。
水珠滴在沈风的嘴唇上,马上清醒了一点,抬眼一眼,正好看见她轻微颤动的眼皮,惊吟一声道:“绛裙!绛裙!”
两人紧紧贴着,叶绛裙脸上升起一道潮红之色,她缓缓睁开眼睛,神采若有若无,如濒死之际的回神,稍稍瞟下去眼,眼里露出淡淡哀伤之意,断断续续道:“你……你……”她说话都没有力气,已然人之将死。
“绛裙!”沈风也是呼吸困难,极度疲倦,更知道她生命垂危,费劲喘着粗气道:“撑着,你这条命现在是我的,我不准你死!”
叶绛裙方才升起的红光,随即逐渐被冰冷淹没,但她神色仍旧是带着一股执念,仿佛要耗尽心力道:“你何苦如此,何苦——”
沈风急急道:“你要撑住,我们还在往下沉,只要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会得救!”
叶绛裙望了他一眼,惋惜又悲伤道:“只怕你撑不到那时候。”这和上次在轮回岛一样,尽管叶绛裙更衰弱,但沈风会先一步窒息而亡。
沈风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转而凝望着她的脸庞道:“要是跟你一起死了,黄泉路会不会很无趣。”
“怕是如此!”叶绛裙语调些许落寞,又激动又痛苦道:“那你为何要来寻我,为何会身在此处!?”
“你真是笨得可以!”几乎要绝望地情况下,沈风只能放弃挣扎,无奈叹息一声,缓缓将鲜血淋漓手掌轻抚在她脸颊上,语调带着恼火,胸中那股炙热的情感再也压抑不住宣泄出来,又带着蚀骨的深情,凝视着她:
我喜欢你,还不够简单吗,你怎么还不知道!
“喜欢我——”这简单的四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内心中,自从在雪峰上她开启了情感世界,她一直处于迷茫困厄中,而这简单的四个字仿佛令她萌发的所有情感有了安放之处,她双眼如同将要熄灭的火光再次燃烧起来,如媚如炬,再也不是没有那缥缈之态,有的只是寻常女子的动情。
叶绛裙怔怔地望着,即使心中狂风暴雨,却依旧是一言难启。
两人四目相对,浑然已忘了生死,沈风脸上忽地一笑,此时他神态疲倦,满是污泥,笑起来十分邪魅,亦有一种致命地吸引力。
“你喜欢我——”叶绛裙喃喃自语,如同情窦初开的姑娘,会对男人有了感官上的心动,哪怕沈风现在是一头猪,她也会产生心动,但却情绪却依旧被冷却着,马上又执迷地摇摇头
“不可能——”
“你怎么就说不明白!”
沈风恼地捧着她的脸颊,将嘴唇因在她的额头上。
只是一刹那,叶绛裙浑身一颤,是在冰封之下颤动,使得冰层出现一条裂缝,而她神情已凝固住。
“师父,我喜欢你!”两人近距离的四目相对,沈风低语一声,深情地望着她,这一声师父,带着禁忌之恋,更是让她内心那股名曰情地野火窜地燃烧起来。
叶绛裙眼中有点无助,有点恐惧,却是神采夺目,呆呆地对望。
沈风傻傻笑了一下,浑然忘了生死,忘了疲倦,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深情地凝望下,缓缓地欺首上去。
见他的脸越来越近,叶绛裙心猛然一颤,这一刻她心中静止住,亦忘了呼吸,没有了无助和恐惧——
直到冰冷的唇瓣上被火热侵占。
没有热烈的缠绵,只有温柔地浅尝,却碰触出无比炙热的情意。
叶绛裙颤抖地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情火猛地席卷全身,沈风将所有的情感以缠绵宣泄着,令那股情火与之吸引,而叶绛裙迷醉着,脑中一片空白。
火,喷涌出来。
情况忽变,叶绛裙痛吟一声,沈风感到一阵火热,急忙分开,便看到叶绛裙口溢鲜血。
“你怎么了!!!”沈风震惊。
此时,冰层下的她似乎陷入无尽中痛苦中,但本已将死之心却开始剧烈跳动起来,甚至从冰层可以听到由缓到急的心跳声。
蓦然,冰层下肉眼可见的肌肤显出一片血红色,仿佛是有一团火在里面燃烧起来,附在她身上的冰雪从秀发开始融化,仿佛一座水晶女神在融化,水珠从她的秀发开始凝结滑落,一张不须修饰、无暇绝美的脸如出水芙蓉般地融冰而出。
而在她全身周围萦绕着白色的水蒸气,蒸气进入空气中,又立即凝结成霜,简直如尘世中仙子谪落般幻化。
身体中的火热消散一些,此时她脸上如火烧云般艳丽,全身的冰已被融化,裸露出来的肌肤亦是火红如血,她额头上不断冒汗,神情痛苦万分,眉梢紧紧蹙着。
如此美人,让沈风惊为天人,见她神色痛苦,急忙道:“绛裙,你怎么了——好烫好烫!”下意识地去碰触她的身体,已经被她身上高温烫到。
“沈风——”
她渐渐睁开眼眸,眼眸蒙上一层迷雾,神色痛苦而疲惫,但眼中却透出不寻常的炙热,望着沈风的眼神满是依恋和羞涩,是极致的爱恋,如此绝世美人欲语还羞,足以让天下所有铁骨男儿甘服于裙下。
经过情火地洗礼,她心中那些复杂的情感被淬炼成了纯净的爱。
“你!!你真是绛裙吗?!”感受到她从未有过的神态和语调,沈风简直快要被融化,她体温忽然变高,将周围的冰融化,简直匪夷所思,她的身体不是一直冷冰冰的吗,为何——
她声音嘶哑而柔绵,气息温婉“我是不是快死了。”她的语气中透露出哀伤,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她眼神充满痴恋,但身子却极其虚弱,换换软了下去。
我的妈,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有女人味,这变化也太神奇了!
伸手抱住了她,感受她的身体依旧十分火热,沈风神情顿时绷紧,“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热,不是一直冷冰冰的吗,难道——”脑中想起舒如姒之前有过类似的异状。
经历冷热的煎熬,她渐渐变得虚弱,肌肤仍旧火红如血,极寒天气都扑不灭她身体中燃烧的火焰,此时此刻,她拥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妖艳。
“我们很快便要死了,只是我此时却不想死。”她神态似嗔还怨,怜人至极,有说不出妩媚,眼神充满情意。
天啊,世间竟有这么美的女子,动了情的她,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这简直和舒姐姐一模一样,其中细微不同之处便是舒姐姐是渐渐动情,体温渐渐降低,而叶绛裙是转瞬之间,体温一下子升高。
柔情全部被她牵扯出来,又被她的美丽所惊心动魄,一时间不知所措,此时她体温忽热忽冷,似乎还不稳定,急忙道:“绛裙,我们不会死,你的嘴巴一向不靠谱。”
叶绛裙柔声道:“沈风——”
听她声音带着痛苦,不由得抱紧了一些,然后便感觉她的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这个状况舒如姒之前也出现过,果不其然,只是一会儿,她的体温便平稳下来,变成淡淡的温热,和寻常人差不多,变化不同在于,舒如姒多了一股冷艳,而叶绛裙多了一股妖媚。
“我说你会没事的,你看你身体不再那么冷,也不再那么热了,舒姐姐之前也与你一样。”
叶绛裙意识仍旧有些迷糊,昏昏无力道:“你说什么?”
沈风急忙道:“没什么。”抱着她的身体,嘴角不由得露出感怀的笑容,脑中不由得想起初见的时候,那时候跟现在判若两人。
“唉——”她忽然发出一声愁苦的叹息声。
沈风问道:“怎么了?”
叶绛裙情绪有些伤感道:“沈风,抱紧我一些。”
沈风急忙将她抱紧一些,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这难道便是人世间所谓的爱吗?”她悲伤又欣慰道:“没想到我亦会尝到人世间的情爱,但却为时已晚了。”
沈风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道:“如果你知道会有今天,你会后悔吗?或者一开始你会不再见到我?”
叶绛裙脸上露出一抹醉人心涧的笑意,轻描淡写又情真意切,“我宁愿受尽情爱之苦,亦不想无情无爱地过完一生!纵使此时将死,我亦无悔了。”
沈风笑道:“我们不会死!”
叶绛裙轻声道:“我们做鬼亦可相伴黄泉!”
“师父,我们真的不会死!”她这转变还是一根筋,之前是木头,现在脑子里面只会谈情说爱,哈哈,仔细一觉,她倒是有趣,以后应该会有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你仔细察觉一下,我们现在下沉得很快。”
“——这是为何?”
沈风道:“可能是因为你刚才融化了那些冰,又可能是散发了热量,现在下面的虫子正在快速下沉,其中原因,我也不是太清楚。”沈风现在方想起那个可怕的少女,还有那个怪鸡。
叶绛裙柔声道:“或生或死,也许皆是天意——”
沈风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
随即,两人下降速度虽然变快,紧接着一起坠落,砰地一声,两人一起坠落在下面的冰窟里面,沈风先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将叶绛裙也扶起来,然后环顾周围,只见周围皆是冰寒彻骨的冰层。
叶绛裙靠在他身上,脸上点缀着淡淡的笑容,似娇羞,似痴恋,心神不再木讷,而是多情多思,她本是美如仙子,再添上情爱的神采,便是四季与之山水。
好冷!这什么鬼地方!
沈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然后紧忙道:“绛裙,你在这儿别动,我到周围看看。”
叶绛裙忽然拉着他的衣袖,“我与你一起去。”
沈风不由得笑道:“我去去便回,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没想到有了情爱的她,竟然会变得痴缠,原本她无情无爱,但对沈风动了情,那从此中她便为了沈风而活,心中便唯有沈风一人。
“不必。”叶绛裙欲动,身子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不由得蹙眉道:“为何我一点力气也没有?莫非是又对我——”
这究竟是变了还是没有变,有什么伤风感冒只怀疑我一个,沈风不由得脑门一黑,没好气道:“那是你如今已没了武功,与寻常女孩子无异。”
叶绛裙呆呆道:“哦。”她说话语气和神情都和之前没有变,果然再怎么变,性格都是不会改变的。
沈风无奈地蹲下来:“留你在这儿我也不放心,上来吧,我背着你。”
“好。”叶绛裙伏在他背上,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娇羞,眼眉微醺,嘴角两片笑靥摇曳,她的情爱来得凶猛,但却已融入身心,或许寻常几十年夫妻才能如此,而她却是在转瞬之间。
没有刻意,而是自然而然。
背着她,沈风却可感觉她的身心,之前还以为会不适应,没想到可以这么自然,不是狂风暴雨般,而是波澜不惊,是平静,如行走在晨间绿荫小道沁人心脾。
谪落凡尘,随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