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曾经的大能,景函曾探索过无数仙府秘境,可从没有哪个像这一个一样令人狼狈不堪。
水系法术对这些肉壁毫无用处,而用剑劈砍则只会引起局部的痉挛,让原本就十分糟糕的探索经历雪上加霜。
这座由肉身铸就的秘境中没有怪物、没有陷阱,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不明液体和突然痉挛起来的肉壁,各种消化过的食物和破损的腐肉散发出阵阵恶臭,他简直没法相信真的会有哪位前辈会愿意把东**在这里面。
更糟糕的是他体内的系统似乎已经完全失灵了,大部分地图都显示成一片灰绿相间的麻点,完全看不清其中的道路,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去找通往藏宝室的路径。
穿过一个岔道没多远,景函发现自己再次走进了一截死胡同。
显然,他并不具有林炎的气运,没办法随便逛逛就找到目标。更奇怪的是,根据书中的记载,鲸腹的迷宫之中有各种机关陷阱和不明生物,他却一个都没碰见。
难道这不是藏有仙府的那条鲸?
景函有些后悔之前的莽撞,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踟蹰间,身后的腔壁突然发出“唧”的一声,像是某种布满粘液的水泡被挤爆了的声音。
景函身形一顿,避到两块息肉的夹缝中间,迅速给自己下了一道隐身符。
只见一个黑影在岔路口的位置查探了两眼,又匆匆掠过。
这里面还有别人?
看着地图上的小点渐渐走远,他从夹缝中慢慢走了出来。
前路漫长得看不见尽头,黑影离去的方向在地图中仍是一片模糊。
是跟着黑影往前走?还是退回之前的岔道口?
他目光紧紧追随着在大片模糊地图中稍纵即逝的那个蓝白色圆点,直到它消失在未知区域的边缘。
看那人行色匆匆,应当是认识路的。
景函决定顺着那人行进的方向往前走。
没过多久,他就迎面遇见了另一个人,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林炎……不是在睡觉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地图,上头模糊一片,什么都没有显示出来。
即便已经施展了隐身术,他还是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因为林炎正皱着眉头,带着一脸被抛弃的委屈样儿直直地向他走来,仿佛能够看透符咒的效果似的。
景函安静地向林炎行进方向的另一侧挪了两步,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了腔壁上。
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林炎猛地侧过身子,整个人压在了景函身上,双臂贴在腔壁上做出了围合的姿势:“抓住了!”
林炎紧了紧胳膊,用胸肌拱了景函一下,眯起眼睛问:“何方妖魔装神弄鬼?”
原来没认出来吗?景函松了一口气,打定了注意不说话。
可很快林炎的动作就不太对了,他的脑袋低垂,像是条寻找猎物的小狗一般一边嗅一边左蹭右蹭,景函被他困得太紧,根本没办法动弹,只能一胳膊肘顶上了他的胸脯。
林炎咧嘴一笑,调笑似的说:“还挺不老实。”顺便舔了一下景函的耳垂。
景函不自觉地紧了紧喉咙,感觉别扭极了。
“放开。”他抹掉咒符,现出了原身。
林炎身子一动不动,脸上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嘴里却用吃惊的语气道:“怎么是师兄?”
“我说怎么这么香呢。”他埋下脑袋在景函的肩窝里瞎蹭,“好饿,好想吃肉啊,师兄,你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景函又推了他一下:“休得胡闹。”
林炎动了动脑袋,说:“就要。”话毕,对准景函的颈项重重地咬了下去。
景函完全不明白林炎突然是发的什么疯,又不想出手伤他,只能任他在颈项上咬了一道重重的凹痕,顺便还在中间种下一个红点。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林炎又重新紧紧地抱住景函,假装自己是个终于回到了主人身上的巨大挂件。
狭窄甬道中的气压开始慢慢变低。
林炎突然有点儿心慌。
眼见一道锐利的剑芒从景函的指尖溢出,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师兄的心是不锈钢做的吗?怎么又动起手来了?
坚信景函只是吓唬吓唬他,他决意再次来一回苦肉计。
只听重重的一声闷响,带着腥味儿的血水一整片地溅到了林炎的背上。
“师兄你……”林炎一边撒娇一边回过身,却看见一名黑衣人正站在不远处,正是先前被称作血堂主的鸟人。
这回这名鸟人的打扮倒是正常了些,一身红色衬里的黑色道袍十分有魔道人士的风范。
林炎不客气地就招呼了几道玄火过去,可他却只是动了动指尖就把它们给熄灭了。
林炎和景函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开始水火夹击。
这名鸟人表现得先前遭遇时强了数倍,十分轻松地化解了二人的攻势,一边缓缓上前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给二位引路。”
林炎嗤笑了一声,压根儿没信,丢了一坨更大的玄火过去。
那人像是簪花一般轻松地接下了玄火,滋啦啦地按进了一旁的腔壁中,鲸肉发出了真正焦味儿。
“若我真的有什么不妥,早在海底的时候就能把二位干掉了,不是吗?”
景函的动作顿了顿,收回了宝剑:他说的没错,从现在的状况看来,此人至少是元婴后期,又是稀有的雷灵根,在实战中就算是干掉大乘初期的修士也是很容易的,先前在海下二人能够逃脱,他一定是放了水。
林炎却不懂得那么多判断,只是因为手上的攻击对此人确实无效,这才学着景函的样子停止了做无用功。
哼笑一声,林炎把景函挡在了身后,问:“那阁下又有什么图谋呢?”
男人道:“我只是来给你们带路的。”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约两寸长的纸卷扔向林炎。
林炎下意识去接,却被景函重重地打了手,纸卷落到了地上。
景函警惕地看了一眼男人,在林炎小声的“师兄打得我好疼啊”抱怨里用术法展开了纸卷。
那是一张迷宫的地形图。
男人解释道:“此鲸并非普通的鲸,这座迷宫是在一名大能利用它的体内的血肉打造的,沿着地图走,尽头是一间藏宝室,此间已经被千湖宗主占据。”随着他的话语,一道带着紫气的闪电在地图上噼啪作响,最终落到纸片尽头的一个星形图案上。
景函默默地把地图和系统残缺不全的地图进行比对,发现二者的重合度极高,甚至这张图上还标注了不少小路、死路,以及魔道中人用术法强行开出的血洞。
“不过藏宝室中并没有你们需要的法宝。”男人笑了笑,仿佛已经洞察了二人全部的意图,“据我的猜测,那枚道器是这座迷宫的核心,想要拿到它,还需要林道友这位气运之子亲自探路才行。”
若说之前景函还以为男人是在故布疑阵的话,“气运之子”四字一出,他的心态立刻变为了震惊。
林炎也愣住了,他故作冷淡地道:“我不明白你说的话,凭什么相信你。”
男人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废纸来,缓缓吐出四个字:“焰破九天。”
他深深地看向林炎:“澜沧派有修士无意间得到了这本书,此书记录了我们所在的小千世界中的许多法宝仙府,虽只是残本,我还是从其中推断出有一名能够改变世界的气运之子,他是一名‘身负玄火的九焰宗弟子’,‘一切违逆他心意的人都会灰飞烟灭’。”他的眼底有一丝狂热,仿佛要把林炎整个人从内到外翻出来看个仔细。
难怪连续两次景函都在被书中形容为“几千内未曾有外人踏足”的地方遇见了同一拨人。
他是怎么拿到这本书的?澜沧派也有原书?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有这本书吗?
景函抿了抿嘴,如若真有不少人都已知道内情争抢,那他就必须挑选书中最适合他的几样法宝先行找寻了。
不过这人也说了他的书是残本,虽然系统失效,景函不能直接在书中找到需要的内容,可好歹是全本,比起残本来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就在景函分析男人话语的真实性时,林炎说了四个字:“胡言乱语。”
男人又笑了笑:“不信也没关系,毕竟这太过离奇,我们宗主也是在捏碎了好几个元婴之后才彻底相信的。”
他轻轻拍了拍袍子:“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再不回去值守怕是宗主要起疑,今后万一对上,还请二位顾念旧情,留在下一条性命。”他微微一揖,袍袖一卷没了身影。
林炎眨了眨眼睛,仿佛不太相信刚才的一幕,他回身扯了扯景函的袖子,道:“师兄,此人胡说八道,脑子多半有问题,我……”
景函弯下腰拾起地上的地图,伸手制止了了林炎接下来的话。
作为一个已经炮灰了一世,第二世亦差一点被炮灰的男人,他十分理解这名男人的举动——在焰破九天后期,林炎简直是个遇神杀神的存在,对各种可以合法杀戮的‘魔道人士’更是毫不手软。如果景函是他,也会提前卖个人情以免道身陨灭。
雷灵根、千湖宗。
循着这两条线索,景函果然在书中找到了一名名为血也的修士,正是千湖宗最大的炮灰。
他又检查了一番纸片,再不疑有诈,对林炎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