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迪肩膀上的伤并不是非常重,子弹在肩膀的肌肉上穿过,并没有伤到骨头,相当于钝刀子在肩膀上划了一刀,真正令任迪震撼的是一个儿童在眼前变成一个流血的皮囊过程。这是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心灵受到冲击的画面。
战争既是代价付出,无论以何种理由作战,战争的属性都不能被理由粉饰。然而既然付出了这个代价,战争的理由是否坚持,那就需要自己拷问自己。至于这个拷问,这个时代的人或许有千种万种的理由,疑惧,但是见识过未来的任迪,没有理由犹豫,必须给这个时代的人一个准确的答案。如果任迪是最有资格给答案的人,在这个必须得到战还是不战答案的时代,默不作声不回答等于是相信自己的人犯罪。
任迪的答案就是将这场战争坚持下去,打,至少为这个片土地打出五十年以上的稳定和和平。
朱月嵘看了一下任迪的伤口,并没有感染的迹象。这位不心混入革命队伍的公主殿下,再一次和任迪见面了。似乎第一次看到任迪也会受伤,这位公主殿下不由的偷偷看了几眼。这么近距离看,朱月嵘感觉到现在的任迪并没有之前众人眼前的那样光辉伟岸,在病房中似乎是沉重气氛的根源。
似乎感受到任迪两面性的朱月嵘很奇怪,然而任迪感觉到的朱月嵘的目光,扭头看了一下道:“苏大夫,有事吗?”朱月嵘被这渗人的目光一瞅,有慌乱。看到这个姑凉的样子,任迪也突然意识到了,随机笑了笑道:“没事,我刚刚想了一些纠结的事情。”
朱月嵘感到自己气势刚刚被压倒了,正了正神色,道:“你处于生病状态,最好保持良好的心情。”看着这位少女保持气势的努力,很有一种傲娇不服输的表现。任迪觉得心情有转晴。
从任迪的表情上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女孩对待了。这位十七岁的女孩道:“如果有什么想不通的,如果不牵涉到机密的话不妨和我,作为心理医生我会为您保密。”
任迪笑了笑道:“我在想世界上有没有神?”朱月嵘道:“工农党人应当是是无神论者。你为什么会由此疑惑。”任迪看到朱月嵘眼角里掩藏的一缕找到你毛病的情绪。淡然笑着道的道:“我讲究实事求是,如果没有神真正降临在我的面前,我是不会确信神存在的于这个世界上。但是不代表我不会幻想,不会努力向这方面设想。”
朱月嵘眠了眠嘴道:“你有这方面信仰的需求?”任迪摇了摇头道:“设想不代表有这方面的需求,只不过是对幻想的好奇而已,比如你,你抽屉中剪报,收集的《光明之子》海宋商报上著名的连载玄幻,不代表你就在探求牧师治疗术。”被任迪敏锐到极的目光发现自己爱好的朱月嵘顿时感到秘密被发现的羞耻。
任迪道:“我们这个少年岁数,要没有幻想,那是违反人性的。”这句话突然醒了朱月嵘她面前的这位南征北战统帅过数十万军队存在的人现在似乎只有二十多岁。这么年轻的面庞却被莫名的气质弄得沧桑无比,宛如三四十岁的成年人。
任迪眼中跳跃着一丝奇异的光,道:“我在想如果真正有神鬼这种现阶段物理意义允许的生命体存在,架设真的有信仰之力和神格的概念存在,我现在是什么?”
朱月嵘顿时感到好奇,她预感任迪要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语言。
任迪脸上笑容转为凝重,随后又变化为凝重。轻轻的道:“我越发发现,现在背负无数相信的我,是一位被灌输信仰之力却没有神格的凡人。我一直是凡人,现在的我似乎已经在为这些信任而活了。真不知道那些天天看着虔诚的信徒祈祷,却能好不犹豫的辜负的神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想这种神已经不具备人的感情了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神格。真的是丑陋啊。”
朱月嵘讪讪的笑了笑,本来以为任迪突然心灵软弱了,开始畏惧举头三尺有神明。如果任迪是抱着这种心态承认有神论,估计会被所有的神殿神职者高声痛斥“亵神”。这压根就是以凡人自称将自己的目光放高到与神明对等的角度,来找神明的茬。
朱月嵘道:“你对神不满?”任迪道:“谈不上不满,我没看到其存在的证据,根本就确信其存在,怎么会对一个可能是虚幻的物品不满。我的不满只会针对我所看到的实际存在。比如劝人相信却不保障,有相信回应的神父。这些借助不可证明的神明要求他人相信的现实存在,才应该是我不满的。还比如,借助于血脉高贵,以及出生优势彻底将一个人在世间努力到达的高度无条件限死的制度,也是我不满的。我可以容忍我的无能,毕竟这个精彩的世界下,我注定是要因为无知而犯错误的。但是我不能容忍和我一样懵懂降临的人可以我注定不能,其他有色彩的人注定不能。”
朱月嵘道:“这就是你走到现在的理由。”任迪了头道:“就是这个理由。一直是这个理由。然而真正走到这条路的时候,一场场代价,让我这个民,一次次质问过自己的理由。”
朱月嵘道:“那么,你现在后悔了吗?还是发现了,这不值得。”任迪自嘲的笑了笑:“值得一定是值得的,早已经有先行者证明了前进的价值。只是没有想到代价这么大,后悔也有后悔,因为这些本来就应该是伟人来承担,而我只是一个凡人。”
寂静无声了好一会,任迪道:“谢谢你听我这些无聊的东西。”
朱月嵘道:“这些并不无聊。对了,你并不是凡人,既然站在了英雄的位置,纵然是时势推上去的,你并没有逃跑。所以你不是凡人。如果你是凡人的话,那么历史上就没有英雄了。”
这一对话将出现在,朱月嵘公主殿下的回忆录中。二十出头的任迪出道后接连败各路军队,领着一只前身是矿工的部队战无不胜,面对世界上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战而胜之。这简直犹如亚历山大二十岁登基横扫至印度的史诗再现。当一个人有了强大的功绩后,总归有人想要了解。
住在医院三天后,重返指挥部的任迪,将要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掀开这个世界工业时代战争历史中独特的一幕。
1705年十一月,东北大地上,海宋已经云集了十二个集团军共计三十六万庞大的军队,庞大的补给船队破开浪花进入渤海湾。然而随着船队的壮大,补给线的破绽也随之暴露。比如现在。一个老乌龟一样的黑色物体,在水面上悬浮着。这只行进的船队并没有发现这个在浪花中时隐时现的存在。
随着船队不断靠近。这个物体终于和船首撞上了。水雷,对于海宋的强大无比的制海权,共和军并非坐看任迪在东北孤军奋战。一种电解液触发锚雷被生产出来。形成生产线,在山东批量生产,然后洒在渤海湾中,动员渔民在撑着夜色对海上布雷,在海上切断其补给线。为东北军创造胜利的条件。
剧烈的爆炸在水下引发,爆炸冲击波随着水的不可压缩性质,轻而易举的撕裂的船只吃水线以下的钢板。大量的顺着裂口灌入船只中。很快船只开始倾斜,不一会失去平衡船头上翘,迅速的没入水平线一下,留下了一个个黑黝黝的深邃的漩涡,将尚未来得及游远和一众漂浮的杂物幽幽的吞没。
短短的十天内,五十六条船只触雷沉没,一下子让海宋的通过渤海湾到达辽东的海上补给线严重受创。然而这个阶段三十六万军队已经运输到了胶东。带上开拓团。在东北的北良很快就会品味到这个变化的影响。
十一月江淮这里差不多早晨能见到霜,然而东北已经开始飘雪。看着外面的雪花,任迪对闻四方问了一句,:“四方,东北的冬天冷吗?”
闻四方道:“老总,东北的冬天啊,老鼻子冷了。”任迪笑了笑道:“如果在雪地里跑冷。”闻四方道:“那要带好大帽子,穿好棉袄,摸枪的铁管要心。”
任迪头道:“新兵差不多已经训练好了,这个冬天我希望,我们二十万新兵能变成老兵。后勤一定要准备好。”闻四方道:“老总有大仗要打?”
任迪道:“冬天是和那帮南方人打仗的最佳时机。也是弥补我新兵经验不足的最好时刻。对面对冬天的经验也不足。”
战争的气息开始浓厚起来,任迪开始在工厂准备,大量的子弹制造机械在软化力场的压制下变成机器零件,一千门带着金属棱角的火炮从生产线下下线。同时东北共和军开始搜罗棉花由女人缝制军大衣。
今年八月到十一月,任迪一直在等待,等待冬季,并一直为冬季做准备,现在冬季来了。